日升月落,春冬交替。聽說只有在下雪的時候,故宮纔會真正的成爲紫禁城。
知道我馬上就要離開北京,張雲雷說他說什麼也要帶我去一次故宮。
曾經有人告訴我,如果一個男生說想帶你看雪,想和你在雪中漫步,那麼就代表着他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當然,我不敢抱這樣的希冀,只要二爺能夠待在我身邊,哪怕只是看我一眼,我就已經是莫大的滿足了。
此時正是淡季,故宮人煙稀少,也不會擔心他是否會被人認出。
算算時間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半個小時了,髮絲上的雪已經融化了,打溼了頭髮,冷風一吹着實有些冷。
早上到路邊買了豆汁兒和油條就趕了過來,畢竟可以說是跟二爺第一次的“約會”,心中難免激動。
說起....這還是我第一次 主動提出來的約會。
回憶
手機停留在微信界面,我糾結地把字打了又刪,還是沒有勇氣發出去。
刪刪改改,每個版本我都覺得不太適合。
正在猶豫着,手機突如其來的鈴聲把我嚇了一跳。
近乎是顫抖着,我接起了電話。
“二……二爺?”
“你幹嘛呢?”
“啊?”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我應接不暇,愣在了原地。
“你這正在輸人中輸人了約莫着該有五分鐘了吧?你在給我打什麼這麼長,直接一個電話不好嗎?”
“說起來,我把我電話給了你。這麼久,你可都沒給我打過電話。”
“有點兒……緊張。”
我怯生生地迴應道,心中有種小心思被揭穿的窘迫。
怎麼就沒想到呢,微信會提示輸人狀態的啊.....
“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一改之前調侃的語氣,低下來的嗓音輕柔又溫和,格外的耐心。
我定了定神,竟然讓一直喧囂着安靜不下來的心沉靜下來,“二爺,你後天有時間嗎?
悉率作響的聲音裡,時間像是變得格外漫長,像是過了很久,終於,響起了他的聲音。
“有。”
單單是一個字,就已經讓我的心臟瘋狂地跳動了起來。
“那...之前說的帶我去故宮看雪,還作數嗎?”
“當然,後天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並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嘴角就不自覺地在上揚。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慌張不敢跟他對話的小心思全被他洞悉得一清二楚,這通電話只是個臺階。
回憶結束
靈魂若有歸處,閒夢都是詩。所有的深情若能抵達,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故鄉。
“喂,霜故,你到了嗎?”
“到了。”
我小心翼翼的藏好我那即將噴涌而出的激動。
“等了多久了?”他喘着氣,似乎正在跑來的路上,不由得心裡一暖。
我看着已經凍得發紅的手指,以及衣服上已經融化了一層又一層的霜雪,回道:“剛到,你慢慢來。”
其實我也沒有覺得有多冷,大概是心中的熱情已經蓋過了知覺。
“你轉身。”
他沒來由的一句話,令我一愣。
“什麼?”我疑感的轉過身,
只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帶着帽子,右手舉着手機,嘴裡不停的哈出白氣。真
他一步步走向我,每一步都似乎落在我的心上,我低下頭不敢擡頭看他,這樣陌生的心悸是令我感到不適的。
鼻尖瞬間被他的氣味填滿,這樣近的距離……似乎和女性朋友都沒有過……
伸手拂過我肩頭的雪,“怎麼 不知道帶一把傘呢?”他的語氣中似乎有些責怪的意思。
“出門出的太急,忘了.....”
是啊,爲了赴先生的約,我練習了好幾天要如何和別人聊天時能讓對方感到自在,卻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忘得乾乾淨淨。
他笑了笑,似乎早就猜到,於是從兜裡掏出一把摺疊傘,撐開來。
摺疊傘不大,勉勉強強可以遮住我們兩個人,但如果....
“你要是離我這麼遠的話,可是會被淋溼的。”
說完,他一把拉住我,用手環過我的肩,而我的整個腦袋也只能靠在他的胸上。
我頓時手足無措。
“要不.....你打吧, 這雪看起來也沒下多大.....”
“啊對了,你拿着。”
他把傘先遞給我,顯然無視了我剛纔說的那句話。
他把系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條紅色的圍巾取下來,轉而繫到了我的脖子上,帶着他特有香氣以及體溫的圍巾,觸碰到我脖子的那一刻,令我渾身一顫。
氣息交融....滿是他的味道。
踩着故宮的青磚,邁着閒適的步子走在紅牆綠瓦之間,他不厭其煩的爲我講述那些發生在故宮裡面的故事,生動形象的讓我差點產生了似乎他就是那個時代的人的錯覺。
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句話——
紅牆綠瓦慢時光
不見了紛擾的遊人,沒有了往日的喧囂,紅牆,白雪,琉璃瓦美得靜謐深沉。
漫遊於幽深的宮殿,漫天飛舞的雪花翩翩掠過歷史,再一次迴歸寂靜。
威武的石獅見證着一代代王朝更迭,百轉千回,那些屹立的仙鶴,守望千年王朝的誓言,許是永遠。
雪綴枝頭,落葉知秋。似一朵朵嬌顏的零落。白雪鑲紅牆,碎碎墜瓊芳。
銅門深處,彷彿還能看到太監宮女們兢兢業業地服侍着他們的主子的情景。
宮殿之中,似乎還能聽到歷朝歷代皇帝與朝臣們議政的聲音。
北京和北平,雖是一字之差,卻道破了北京與雪的不解之緣。
頃刻間,無古無今。
唯見得,天地白,宮牆紅。
這麼想着,激動的心情慢慢被撫平,接踵而來的是莫名的喜悅和甜蜜。
雪後的故宮像是被墨色侵浸過一樣,像是穿越了歲月的舊光陰,回到了築高城牆的皇城。
我,和我喜歡的人,漫步在這城裡。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如夢如幻,明明前幾天我還只是默默無聞的餘霜故,今日我就已經是跟張雲雷並肩的餘霜故。
好幸福……
“你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他徒然出聲,卻是把我的笑容嚇退了一半。
“別,你笑起來多好看啊,多笑笑。”
心中打着問號,我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嘴角,又不經意間碰到了系在脖子上的圍巾。
有點暖和。
“二爺,你有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嗎?”
“當故宮遇上了雪,便驚豔了北京城。”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是故宮最好的季節。”
“屹立數百年的故宮,既有盛世皇朝的博大胸懷,也有百年前的歷史滄桑。”
“百年風雲,四季變換,故宮有着無數的模樣。但只要那晶瑩的雪花配上這紅色的高牆,故宮就變成了紫禁城。”
是的,這是故官最好的季節。
一片銀裝素裹,捎來多少人久等的歡悅。
似乎是被我說故事的模樣所吸引,他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緊緊盯着我,似乎蘊藏着笑意。
他的目光對我來說太炙熱,讓我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怎.....怎麼了嗎?”
“你說起你喜歡的東西的時候,眼裡有星星。”
我默了默,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父親是讀歷史的,母親是考古的,所以我從小便沾染了書香門第的松煙油墨。
長時間的薰陶和培養,我自然而然地也喜歡上了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和文化,大學修讀的也是漢語言文學。
“我說起我喜歡的東西就會情不自禁...讓你見笑了。”我斂了斂嘴邊的笑意,以爲他是因爲我太自我而生氣了。
他卻搖了搖頭:“沒事的,你說故事很好聽。”
“不用理會我,我想多聽聽你說話。”
許是被他所說的話鼓舞了,我也慢慢地大膽了起來。
“我曾經想過,有一個灰暗的冬日下午,路邊有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我推開厚厚的簾幕,煙雨濛濛,炊煙裊裊。”
“它永遠停留在民國的北平,沒有絲毫的新奇玩意兒,琉璃廠擺的都是四面卷軸盈滿的書籍。”
“人們靠炭盆取暖,油燈照明,賓主盡數布衣長衫,三三兩兩湊在大院裡喝着暖茶,或兀自看着古書、撫着小兒。”
“我生活在南方,能看到雪的次數屈指可數,我的心總惦記着四合院的那份清淨,每逢窗外下起了雪,我就想追出去。可惜,南方的雪總是來的又晚時間又短,我從來沒有見過滿目的皚白。所以我看到故宮的雪,我真的很開心,紅牆白雪,枯枝老磚令人歡喜。”
“二爺,謝謝你,帶我看到這麼美麗的故宮。”
張雲雷看着我,半透明灰亮亮的眼睛有揉碎了的星辰和銀河。似乎有感染力,也能讓他心情愉悅起來。
“走吧。”
我點點頭,一步深一步淺地踩着腳下的白地毯往前走,心念着想俯視這純白之城的脫俗容貌。
無意間,我瞧見了自己斑駁的腳印,刻畫在霜雪之上,異常的突出。
故宮的白雪之中,有我的一席之位,便當做是一絲微小的點綴我想告訴世人我曾經來過這裡。
來過這個偌大的紫禁城,來過高高的宮牆內。
走到坤寧宮,他停下了腳步,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神秘地一笑從懷中掏出手機。
趁着我一個不注意,他把鏡頭對準了我。我下意識地舉起手擋臉,“咔嚓”一聲,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拍到。
他看着我用一種極其無辜的目光盯着他,他無奈地笑:“來到 故宮怎麼可以不拍照留念呢,況且還是跟我在一起。
我知道他說的不無道理,但我還是不怎麼習慣入鏡。
有時候我看見在朋友圈發自拍的人,我都會感到奇怪,爲什麼他們不覺得在手機裡看到自己的臉很彆扭?
見我沒有反應,他又把我拉過去拍了一張。
我在他按下快門的那一刻僵硬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從此這張醜陋的照片就成爲了我的屏保。
“多笑笑嘛,笑着多好看。”
“我不會笑,笑起來很醜。”
“不會笑?”他歪頭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我教你。”
“嘴角向上揚,保持一個U形的弧度。”他把手舉起來比劃給我看,讓我照着做。
看着我真的一板一眼地跟着他說的做,滑稽的模樣讓他笑了出來。
“其實,我只是想讓你笑一笑。”
“沒有人規定怎麼笑,你想笑,就可以笑。”
雪紛紛揚揚的下着,遮沒了重重朱門,遮沒了深深庭院,卻從未遮沒我那顆仍在跳動的心。
雪花紛飛,彷彿要爲故宮拂去歷史的塵埃,白雪皚皚,似乎在向人們演奏千古的華章。
如此唯美,我和張雲雷並肩而看。
正是應了那句話——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