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沉吟片刻後,長呼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第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周圍的一羣老傢伙聽了後立刻點頭稱是道:
“這一點完全可以理解,不符合人性、強人所難的制度,一旦制訂出來,不是淪爲野心家的工具,就是變成一紙空文。”
“或者被潛規則取代,肯定不能長久。”
“那麼,這第二句話是什麼呢?”
此時正站在這羣老傢伙後面,饒有興趣地聽講的妮可,突然向孫老問道。
孫老看見妮可虛心相問,立刻微笑着對妮可回答道:
“這第二句話嘛,可能稍微有一點燒腦,是一道有哲學內涵的概念,不知道你們那個時代是怎麼說的,在我們這個時代叫:‘不存在任何把人變成非人的崇高目的’,呵呵,我知道,普通人不會理解這些,但對於妮可和在座的各位過來人而言,應該深識其中三味的吧?”
孫老說到這裡回頭看向大家,此時那幾位居然都在發呆,半晌纔有一個人迴應:
“不存在任何把人變成非人的崇高目的……嗯,想起來了,有句話說:正義,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這大概勉強算是孫老第二句話的一個註解吧?”
回答問題的人是顧晉,說完後就一言不發開始低頭沉思起來。
啪啪啪啪,妮可微笑着對這幾位輕輕鼓掌。
“不管怎樣,要依靠內部的制度建設來保護我們九十三個人之間每個人的人格和權益平等,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麼,就讓我們從保護我們每個人的自由這個切入點開始吧,因爲,自由之上,再無價值。”
此時老王也從沉默中擡起頭,對大家說了上面這段話。
“老王說的對!應該是個出發點,這意味着,至少在我們的內部,絕不能出現凌駕於我們之上的人上之人!”
“人上只能有神,而不是人!”
老朱在旁邊語調幽幽地補充了一句。
“是的,應該建立一個能真正保障我們內部每個人的自由的制度!只有這樣才能保護我們每個人權益。”
“你們說的都對,可是還是那個問題----具體是什麼樣的制度才能夠保障我們內部每個人的自由?”
此時老巴又對這幫老傢伙們拋出了一個問題。
“這個嘛,前一陣子閒來無事,孫老和我一起討論過,也總結出了一些意見,要不然,孫老您現在就給在座的老哥幾個提前講講吧。”
趙西河說完微笑着看了一眼孫老。
“嗯,好的,先聲明,目前尚無具體細節,建設一套完備的內部制度需要大家集思廣益,也需要長期實踐,但是,針對一些原則性的東西,我們有前人的經驗教訓做參考,爲此,我和趙老師曾經深入探討過這個問題,最後我們總結出了內部制度建設必須遵循的兩條根本性原則……”
“哪兩條根本性原則?”
衆人聽了神情一振,頓時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原則一:私權必須是神聖的。
注意,私權涵蓋的範圍很廣,但其中必須包括私有財產權益,這些都必須受到嚴格的保護。具體的說,在我們九十三個人的內部,既然每個人在人格上是天然生而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那麼,具體的表現,在我們的內部,就是所有的金銀物資設備工具等都必須是九十三分之一等分的私人財產,這是我們每個人的神聖權利,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原則二:我們的公共管理權是衆人授予的,沒有人能凌駕於衆人授予的管理權之上。一句話,我們內部的一切公共管理權力都必須是大家的,而且管理者的權力只能來自於被管理者的自願、和平授與,並隨時可以被授予者們以投票多數的方式和平收回。”
“呃……我們剛纔討論的是如何保護我們每個人的自由平等,從而抑制人性之惡,這兩條好像有點對不上前面的題目啊?”
此時聽衆裡有人表示了某種疑惑。
“怎麼會不對題目呢?上述的原則一,是在闡述我們內部每個人應該擁有自由平等的道德和物質基礎!而這個原則二,則是要保護這兩個基礎!”
這時孫老微笑着迴應道。
而李俊明律師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衆人背後,對着大家慷慨激昂地總結道:
“所以,一切制度都是爲了保證我們內部每個人的自由,因爲只有保障了我們的自由,才能保障我們的權益不被強權所剝奪。
只有真正的保障了我們每個人的權益,我們每個人纔是安全的,或者說纔是安心的,這樣才能夠強大到不被任何他人凌駕其上。
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盡最大可能避免被他人所奴役——我們每一個人,纔有可能得到相對公平公正的對待,讓我們和我們的後代生活在安全、和諧的環境之中,從而讓我們每個人都有條件去抑制人性中的惡。
哪怕從競爭的角度上講,由一羣沒有自由的奴工們組成的集體,也從來沒有戰勝過那些由強大的自由個體自願組成的集體,一句話總結,由一羣自由的、強大的個體自願構成的集體,纔是真正強大的集體!也只有這樣,我們這個集體才能在新世界的陌生環境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周圍的聽衆們立刻報以熱烈掌聲、
……
然而此時的會議室裡,這種掌聲並沒有吸引全體與會者的注意,因爲此時的人們早就分成了各自的圈子,並且熱烈討論着各自關心的話題。
此時此刻,除了孫老身邊的幾位老傢伙們的意味深長且深奧難懂的話題外,距離他們不遠處還圍坐着一羣年輕人,這羣人一直在相互瞭解對方的專業和工作履歷,並議論着與自身的專業和經歷相關的事情。
總體而言,年輕人之間比較容易快熱,他們只是通過幾句開場白的溝通後,相互間就很熱絡地聊開了。
“你有二十一了?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樣子,喂!爲什麼他們叫你小桂子?不過你還真是顯小……”
一個膚色微黑的胖子四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手裡拿着一瓶綠色飲料,對嘴咕咚喝了一口,扭臉向坐在他旁邊的一位皮膚白淨、身體稍顯單薄的男生說道。
“王哥,還不是朱哥徐哥他們叫出來的!聽徐哥說,我剛剛進病房的時候臉色煞白煞白的,他們來病房看我,說是一晃眼以爲牀上躺了個小尼姑,妮可姐告訴他們說我是男生,朱哥說:哦,再一晃眼還以爲是個小太監。”
“哈哈哈哈……”
衆人發出一陣鬨笑
“不知道兩位大哥什麼眼神,我只是化學氣霧中毒死翹翹了,治療時頭髮鬍子被剃了個精光,臉色也沒恢復正常而已……”
“嘿嘿,你現在也是個白淨小男生樣,小桂子哈!”
“喂喂!王哥!合適就行了哈!”
“聽人說你是學化工的?”
另外一位坐在胖子身邊的一個瘦子問道
“主攻是煤焦化工,各位,我叫桂咸寧,大學還沒畢業,去參加實習工作時遇到化學中毒事故,被妮可救到這裡,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半個月過去了,那邊的戶口都註銷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近親,就留下來了。”
“這屋子裡的人,情況都差不多是這樣……”
這位被桂咸寧叫作王哥的胖子說完,又喝了一口塑料瓶裡綠色飲料。
“王哥,聽說你是被黑道上的人殺的?”
桂咸寧隨手剝了一顆荔枝塞到嘴裡問道。
“是誤殺!我是良民,不是黑社會!”
“哦?那我怎麼聽說你是在某個賭場裡被一羣大漢追殺的啊……”
桂咸寧頭向後仰,偏頭眯縫着雙眼望着這位胖子,顯然有些不信。
“我的工作單位是賭城!有執照的娛樂城好不好?!有正經八百的生意!奔馳寶馬娛樂城知道不?”
“哦,是那個賭城啊……”
聽衆裡有少數人點點頭表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