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門口,安以洋就揚手給了安以凌一巴掌,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打弟弟,他真是氣瘋了,事實已經遠遠超出他所能接受的範圍,情緒近乎崩潰。“哥!你幹嘛啊?”安以凌捂着臉大吼。
安以洋雙眼漲得通紅,二話不說又要打,一旁的林威忙攔住他:“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好好說他能聽得進去嗎?你看他現在變成什麼樣了?我爸媽要是知道真的會被他活活氣死!”安以洋嗓子被火氣燒得嘶啞,沒說兩句眼淚就奪眶而出,他打小有個毛病,傷心到極致倒是不會哭,一生氣眼淚就控制不住。
“好了好了,你先冷靜一下,我帶你們去吃個飯先,快七點了,你們都餓着肚子呢,先吃點東西,咱們坐下來好好了解情況好嗎?”林威柔聲安撫,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
安以凌有些心虛:“哥,你……你先彆氣,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安以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伸手胡亂地擦了下眼睛。
“好了,我們先去吃飯。”林威拍拍他的肩膀,又一邊拉起一個,“走,我的車就停那邊。”
“安以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兩個流裡流氣,形似痞子的青年人大步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搞什麼啊?讓我們送錢過來卻找不到人,耍我們吶?”
安以凌張張嘴,有些不知所措,安以洋皺了皺眉:“他們是誰?”
“我們是誰?我們是他的債主,你他媽又是哪根蔥?”其中一人拎着安以洋的衣領把他扯到了一邊,另一個看到了林威,趕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喂,先撒手。”
原本一臉兇相的人一見到林威,氣勢驟減了幾分,忙不迭對他笑道:“嗨,威哥,您怎麼也在這裡?”
“我就不能來這裡?”林威挑了挑眉,抱着胳膊看他,“你這氣勢洶洶地拽着我弟弟的衣服是想幹嘛?”
“啊?這……這是您弟弟啊?”那人趕緊像是燙到手般鬆了手,賠笑道,“誤會,誤會……我不知道這是您弟弟啊!”
“你剛說什麼債主?他欠你們錢?”安以洋急急問道,眼裡滿是焦灼。
“這……這兩位都是?”那人一臉驚疑地看着林威。
“當然,他們是親兄弟。”林威把安以洋拉到自己身邊,手攬着他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算是給他壓驚。
其實安以洋剛纔一點都沒覺得害怕,就是擔心:“兩位大哥,你們剛纔說什麼送錢?什麼債主?他找你們借錢了?”
“你是他哥吧?這小子這陣子可跟我們借了不少錢,你要替他還嗎?”
“多少?”
“也沒多少,包括利息統共加起來差不多這個數。”那人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以洋心頓時就沉了下去:“兩……兩萬?”
“怎麼可能是兩萬?”
安以洋驀地鬆了口氣:哦,是兩千。
不想那人馬上又道:“這個連利息都不夠,他欠的是二十萬,不,不對,上週算了一下已經有二十萬了,這周再加利息怎麼也得二十三四萬了。”
“怎麼可能?我一共也就跟你們借了幾萬塊而已吧?”安以凌也驚呆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語氣有些發顫。
“你借是隻有這麼多,但是加上利息可遠不止這個數了,剛借錢那會兒我們就已經提醒過你,我們是高利貸,不是開銀行的!”
安以洋聽完幾乎昏了過去,二十多萬?!以他家目前的經濟狀況來看,這根本就是筆鉅款,能壓得死人,傾家蕩產都不可能還得清!
“沒事的,冷靜點。”林威見他臉色一瞬變得蒼白,趕緊摟緊他的肩膀,穩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低聲道。
安以凌則是整個人都懵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嘴脣哆嗦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你既然是他親哥,也省了我們通知他家屬,那就麻煩你知會一下你父母,最晚到這個月二十號,要還掉一半債務,否則,我們只有登門拜訪了。”
“你們想幹嘛?”安以洋扶着林威的胳膊,虛弱地問道。
“幹嘛?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小子可是無抵押無擔保貸款,特殊情況須採取特殊手段,到了時限還不上錢,我們只能用我們的規矩辦事了。”
“你們的什麼規矩?你們這是強取豪奪!”安以洋恨聲道。
“什麼強取豪奪?明明是你情我願,當初我們可是說清楚了的,協議都簽了。”
“協議?你們高利貸本來就不受法律保護,協議不過是一紙空文拿來唬人用的,根本沒有法律效力。”
“那你的意思是不打算還這些錢了?”那兩人態度瞬間變得極度惡劣,安以凌怕得直往林威身後躲,“威哥,救救我。”
那兩人到底是忌憚着林威,對他的口氣始終恭敬:“威哥,道上的規矩想必您比誰都清楚,老大插手別人地盤的事是大忌。我們只是奉我們老大命令辦事,希望您別爲難我們這些小的,兄弟們出來都是爲了混口飯吃,畢竟這一塊歸鬼哥管,是鬼哥說了算,這小子欠了鬼哥的錢不還我們找他也是理所應當,想必這種事情您也沒少讓您手下做,所以,相互理解吧!”
“我明白,錢一定會還,只是現在你們能不能賣我個面子?先回去跟阿鬼說一聲,借錢的是我弟弟,明天我肯定登門拜訪,給他一個交代。”林威和顏悅色道。
那兩人對視一眼,雖有猶豫,但很快就點頭答應道:“那好,我們就賣威哥這個面子,道上誰不知道威哥的名號,如果是您的話定是守信之人。”
“那就謝謝兩位兄弟了,以後去北區玩千萬記得跟我說一聲,我一定讓人好好招待你們。”
“那就多謝威哥了,我們交差去,再見了哈!”
林威笑着跟他們擺擺手,回過頭來看着安以洋兩兄弟神色凝重:“阿鬼是南區地頭蛇,那塊不歸我管,雖然我們的老大是同一個,我分配的地盤也比他多,但是道上有規矩,各個分區的老大是不能隨便插手別人地盤上的事的,錢的事我只能想辦法……”
“你現在還在做這個?”安以洋截斷他的話,神情有些複雜。
“當年豁出去命賭了一把,結果賭贏了,我替老大頂了罪,他想辦法弄我出來,給了我現在的一切,小洋,哥知道你看不起這一行,但哥只能說,哥這一輩子,估計是沒法出來了。這一行太過複雜,有些事情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不如不說吧!但我是真心對你好,至少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
“威哥……”安以洋心頭百感交集,“謝謝你,今天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
“你傻啊,謝什麼?我說了,我也一直把小凌當親弟弟看。”林威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安以洋垂着頭任眼淚一顆一顆砸到地上。以後要怎麼辦?要告訴爸媽嗎?告訴了又有什麼用?這個事肯定不會就這麼完了的。
林威見他又哭,趕緊又一把將人攬過,大手不停地在他頭上摩挲:“好了,好了,怎麼又哭了?都別站在這裡了,先去吃飯,吃完飯咱們好好想想該怎麼解決好吧?”
安以凌也知道自己闖了禍,站在旁邊一聲不哼地抹眼淚。
而此刻不遠閃光燈一連閃了好幾下,有人偷偷躲在車裡將這一幕拍了一下來,然後勾了勾嘴角,神不知鬼不覺地驅車離開。
林威帶着安以洋和安以凌來到附近的一家飯店,要了個包廂,點了許多菜,但那兩兄弟明顯都沒有胃口,沒吃幾口就撂了筷子。
“現在要怎麼辦?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就算他們知道了也還不上那麼多錢。”安以洋呆呆地看着桌子上沒動幾口的飯菜說到。
“哥,這次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求你不要把我交給那些人,如果還不上錢他們會把我打死的!”安以凌剛停了沒多久又開始大哭。
“你現在知錯有什麼用?早幹嘛去了?做什麼不好你給我去賭?賭博和吸毒一樣是慢性自殺你懂不懂?遲早要把命給搭進去。”安以洋聲色俱厲道。
“哥你打我吧!你罵我打我都行,就是不能不管我。”安以凌哭着跪到了他腳邊,“你別告訴爸媽,他們知道要打死我,我可以不上學,我出去打工掙錢來還,你不要告訴他們!”
“我打你有什麼用?現在就是把你殺了他們照樣會找爸媽還錢,你以爲我想嗎?我也不想拖累爸媽,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那些人要是拿不到錢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你讓我怎麼辦啊?”安以洋想把他踢開,卻被他死死抱住腿,兄弟倆誰都沒再說話,哭成一團。
林威實在看不下去,過去把他們分開,拉起安以凌讓他坐好,拍了拍安以洋的肩膀,柔聲安慰道:“你先別慌,事情還沒到無法解決的地步,大不了我幫你們還,這些錢我還是拿得出來的。”
“那威哥你快點幫我還吧!那些人真的很可怕,拿不到錢他們會折磨我,我……我不想死啊!我以後一定會努力掙錢還給你的,求你了!”安以凌立刻抓着他的袖子跪了下去。
“不行!你瘋了嗎?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你給我起來!”安以洋“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用力將他從林威身邊扯開,甩手給了他一巴掌,“威哥是你什麼人?那麼多錢你也敢開口?安以凌,你到底還有沒有臉?你借人家的兩萬塊還沒還呢!你想氣死我嗎?自己犯下的錯自己承擔,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那你是要我死嗎?是不是要看着我死了你才高興啊?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啊?”安以凌梗着脖子竭斯底裡。
安以洋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安以凌還想說話,林威厲聲搶在他前頭:“夠了!你怎麼跟你哥說話的?你知道他有擔心你嗎?這個世上恐怕除了你爸媽外,最愛你的就是他了,你這麼跟他說話你知道他聽了是什麼感受嗎?”
安以凌臉上神色僵了僵,頓時啞口無言。
原本懵了過去的安以洋突然醒過神來,卻沒有原先那般激動,只是一臉平靜道:“放心,我不會看着你死的,因爲看着你死比我自己死還要難受。那些錢,我會還的,一定幫你全都還上,現在,你只需要回到學校,好好念你的書,把高考給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