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這太多了,我的朋友

秩序是什麼?

在萬物誕生之前的虛無中,有火誕生,這無可名狀的火沒有形態,也無法用語言形容,它綻放創世的光芒,將存在的意義擴散至如今的整個多元宇宙。

初始的火帶來光,區分出秩序與混沌,而火的灰燼凝實,便產生了鋼,它是無數世界的起源,一切物質都因此而存。

這即是多元宇宙,和其中一切生命的開始。

然而,正如同火會熄滅,鋼會腐朽,世界也會逐漸的走向滅亡,重歸虛空混沌,甚至在因爲意外而毀滅的世界屍體上,會誕生出名爲邪神的怪物,它們是混沌的化身,無善無惡,以將整個多元宇宙重歸創世之初的虛無作爲目標。

有什麼能夠阻擋它們?並沒有,最古老的邪神誕生時,有些年輕的世界都還沒有成型,面對這些無序化身的恐怖存在,抵抗只是徒勞。

一開始,的確如此。

原初的邪神們蠶食着多元宇宙的軀體,不斷地將世界化作死寂的混沌,重歸虛無之中——它們沒有遭遇任何抵抗,毀滅一個世界就猶如吃掉一塊蛋糕那麼輕鬆。

這一過程,持續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因爲那時還沒有時間的計量單位,也沒有任何有智慧的生命去觀察這一現象,數之不盡的世界在這段時間內被徹底毀滅,邪神們的集羣甚至靠近了多元宇宙的核心,觸摸到了初始之火的光暈。

令人窒息的黑暗侵吞光芒,淹沒無數世界,邪神們本該就這樣繼續前行,將初火熄滅——直到那一天爲止。

在一個有着生命存在的世界裡,在那些只知道用本能生存的野人中,某一個聰慧的個體謹慎的從雷火的灰燼之下,取出了點點火星,他將其奉若珍寶,小心翼翼的保存起來。

不久之後,熊熊燃燒的火把就這樣照亮了無光的長夜,象徵着一個時代的來臨。

這是最初的智慧之光。

從零散的個體聚集成部落,又從原始的部落變成城邦,智慧累積的速度遠超一切存在的想象,城邦聯合爲王國,王國之間互相征伐融合,不同生命的思想凝聚,組成他們特有的文化,文明的雛形進而誕生。

木頭,石頭,礦石,鋼鐵,工具和技術不斷進步,先賢甚至從世界的現象中領悟了力量的本質,創造出鬥氣和魔法的前身。

這一切,只用了幾千年。

侵吞一個有着文明抵抗的世界,對於那些沒有智慧的邪神而言,實在是太過困難了,純粹的天災只能暫時戰勝他們,在對於世界和邪神而言的短短几十年內,他們又會重歸元氣,甚至變得比之前更加繁榮強大,混沌的行進止步,因秩序的力量正在蔓延。

所以,秩序就是文明,就是生命——以智慧將無序化作有序,以智慧將鐵石化作工具,這便是‘火’的意義,秩序的本質!

正如同那句古老的箴言所述那般,【智慧不滅,秩序永存】,兩者相輔相成,相扶相依。

當然,秩序的進步,也使得邪神的力量大大增強。遠古原初的邪神,至多就是一些沒有智慧的恐怖概念,作爲最純粹的混沌,它們除卻降下一些天災外,甚至無法影響秩序世界的運轉,這是因爲它們所誕生的世界殘骸中沒有生命,更沒有文明,它們就如同野獸一般,順從混沌的本能而行動。

但是,一個有着生命和文明的世界毀滅卻並不一樣,從這種世界的殘骸中誕生的,就是如今類似‘瘟疫邪神’‘饑荒邪神’的存在,它們雖然同樣是混沌的化身,卻有着生命特有的智慧。

這些邪神甚至能夠模仿那些被毀滅的文明,以他們的屍骸創造出自己的眷族,然後用這種殘缺的文明力量,攻擊其他世界。

隨着文明的進步,邪神也變得愈發恐怖,不過似乎正是因爲如此,它們也無法和之前那樣,隨意入侵任意一個地域,而是隻能入侵那些滿足條件的世界。

——時光號方舟的頂層。

被衆人的目光環繞,喬修亞站在法陣的中央,他凝視眼前閃爍的神術符文,赤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青色寶珠的虛影。

七神教會無懼龍禍這點,其實並不令戰士感到驚訝,因爲一切早已和前世不同。

龍禍提前了一年的時間,它們有許多計劃都還沒有準備完畢,與之相反的是,整個大陸都早已得知五色龍族的陰謀,北方帝國甚至在龍禍開啓之前,就因爲戰士的行動研製出了能夠抵抗狂龍病的抑制藥劑,這使得七神教會有充足的底氣去對抗龍禍大軍。

要知道,當初七神教會被圍攻,是因爲絕大部分精英聖職者都在大陸各地遊歷掃蕩邪惡,一時無法迴歸,而現在,雖不能說是主力集齊,但幾頭傳奇巨龍肯定打不破聖山堅固無比的防禦。

正是因爲如此,伊格爾教皇甚至還有餘力,派遣一小隊精英去探索深淵的縫隙。

和邪神不同,深淵雖然也有混沌的元素,但其本質卻更貼近生命,惡魔固然都是奇形怪狀,兇橫異常的怪物,卻和邪神的眷族有極大的不同——它們有自己的文化,惡魔領主的統治雖然殘暴,卻也的確能夠被稱之爲文明。

或許正如同某位法師學者所猜測的那樣,深淵彷彿是一個由無數殘缺的世界碎片組合而成的畸形存在,它介於混沌和秩序之間,蘊含着毀滅的要素。

正是因爲深淵具備如此特殊的特性,所以想要進入那種地方,無論是邪神還是一般的秩序生命都需要做好一些準備。

就如同喬修亞此刻感受到的法陣。

【輝光火種】

【品質:傳奇】

【說明:七神教會歷經多年研製而出的神術法陣,有着驅逐混沌,散播秩序的能力】

【針對阿諾斯之淵的環境進行多次改良後完成的試驗品,對於阿諾斯之淵外的混沌地域,淨化效果大減】

【來源於聖賢的力量在法陣的深處脈動,你能感受到純白之杖的氣息,因爲設計不完善,全力驅動它仍然需要使用秩序之力】

【——這是秩序的火種。】

“伊格爾已經找到,不依靠聖賢遺物使用出秩序之力的方法。”感受着法陣內部的力量涌動,喬修亞低聲喃喃道:“他走在所有人的前面,不愧是當今大陸第一人。”

戰士的語氣帶着一絲欽佩,伊格爾教皇倘若出生在荒古時代,肯定是帶領人類文明前行的先賢之一,光耀火種作爲能夠在混沌環境下開闢一個庇護所的法陣,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意味人類已經不再只能徒勞的等待混沌入侵再去反擊,而是可以自由的展開反攻。

雖然現在的這個看上去有一絲缺陷,但無傷大雅,反正按照前世的時間,五年內就會有隻需要正能量的完整版出現。

想到這裡,喬修亞也沒有遲疑,他立刻調動自己體內天青寶珠的力量,嘗試去驅動這龐大的法陣。

不過,就在戰士的意志接觸到位於自己心臟處的寶珠時,這聖賢的傳承之物卻釋放出了大量的知識和信息,傳到了喬修亞的腦中,突然遭遇這種襲擊,哪怕是他意志堅硬如鐵,也不由得愣了一兩秒鐘。

曾經封印看守者的天青寶珠,在喬修亞持續不斷的剿滅混沌中,被解封爲聖賢傳承的天青寶珠,但這份聖賢的遺物其實並沒有像所有人想的那樣,對戰士開放自己的傳承。

它的確給予了戰士不少力量,無論是殺死混沌魔物轉換生命力還是燃魂之王形態,這都是天青寶珠給予喬修亞的能力,但也僅僅是能力而已,這個聖賢的遺物彷彿知道喬修亞的心中只有戰鬥,所以便也只給他戰鬥的力量,許多上古時代的密辛和有關於聖賢的信息它一概不說,彷彿只是一個容納秩序之力的寶物而已。

但現在,天青寶珠卻突然一反常態,主動的傳遞了不少資料給戰士。

“秩序的意義……”

感受着天青寶珠突然傳遞而來的知識,喬修亞認真的將其看完,然後輕鬆的笑了一聲:“怎麼樣都好,反正肯定少不了戰鬥。”

搖了搖頭,他也不管天青寶珠異常反應的背後有着什麼意義,而是一心一意的調動秩序之力,灌注進法陣之中。

雖然想了很多事情,但這一切在現實中只有數秒時間,對於一旁看着喬修亞操控法陣的教會三人而言,戰士只是愣了幾秒鐘,然後便開始認真的灌輸秩序之力,配合融核之星徹底激活輝光火種法陣。

這本來沒什麼,但是幾秒後,他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等等!喬修亞先生,不需要灌注這麼多秩序之力!”

大修女薩雅的感知比她身旁的兩名聖騎士更加敏銳,所以她馬上發現了不對勁的源頭——大概是因爲戰士此時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他正在不要錢一樣拼命的往法陣中灌輸秩序之力!

聖光在上,他們只是想要讓喬修亞試試法陣是否能運轉,能不能順暢操控而已,這種程度的秩序之力,足夠活生生溺死幾頭高階惡魔了!

“什麼?”

喬修亞此時也察覺事情不對,歸根及底,他還是被天青寶珠中有關於秩序意義的信息給影響了——在灌輸秩序之力的時候,戰士腦袋裡浮現出了各種邪神的虛影,然後下意識的用出了全力。

極意級的全力。

極意強者和黃金級的力量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而且喬修亞從伊爾格納世界歸來的時候,天青寶珠的秩序之力早就因爲和邪神的戰鬥而蓄滿了,此刻他全力灌輸幾乎十秒鐘,一瞬間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用了多少力量,事情的發展頓時就脫離了掌控。

“快停下!”

此刻,羅布澤克和洛蘭達也同樣反應了過來,這兩人頓時就驚出滿身冷汗,時光號上的法陣是伊格爾教皇親手佈置,對力量的振幅程度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平時只是融核之星外溢的能量就能供應整個方舟使用,更何況戰士此刻灌入的力量?

兩名聖騎士想要向前邁步阻止,可已經晚了,一道刺眼的閃光轟然而起,自法陣之中噴薄而出,澎湃的秩序力量在一瞬間就將他們向後推了好幾步,洛蘭達幾乎毫無抵抗之力,羅布澤克則能在後退幾步後站穩,但也無法繼續前進。

方舟時光號的船艙之內,原本正安靜的躺在牀上,已經閉上眼睛的精靈少年已經快要進入夢鄉,但伴隨一聲轟然巨響,幾乎實質化的秩序之力無視一切物質的阻攔從整個船身中掃過,它令所有方舟上的工作人員都震驚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還讓船底正在遊動的某個巨獸也打了個哆嗦,除此之外,更是讓希爾從半睡半醒間驚醒,他猛地從牀上坐起,驚疑不定的環視左右:“什麼東西?!這麼嚇人?!”

就在他發出這個疑問的時候,一道銀色的光柱以時光號爲中心,直直的插入天際,它撕裂了阿諾斯之淵上空厚重的陰雲,將半個天穹化作白色,除此之外,更是提前引動了正在蓄勢中的混沌力量。

號稱風暴永不止息的阿諾斯之淵海域,原本就幾乎不可能出現無風無浪的情況,哪怕是有,也是爲了更大的風暴而積蓄力量,希爾之前預測出的無風期正是如此,在他的測算中,這次無風期大概能持續三天左右,然後就會出現一場遠超以往的巨大風暴,但如今,因爲喬修亞的緣故,恐怖的秩序波動擴散,和這片海域中瀰漫的深淵氣息產生了衝突,巨大的能量變動下,風暴被提前引發了。

頓時,半空中電閃雷鳴,紫青色的閃電如同蛛網一般在層層疊疊的積雲穿梭,而龐大的氣旋正在不遠處的海域緩緩成型,伴隨着愈發洶涌的巨浪,傾盆暴雨和狂風一同降臨,原本清晰的海天在瞬間就因雨水變得模糊起來,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深色的顏料所覆蓋。

“薩雅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大修女原本正站在法陣的一側,使用水晶盾抵禦着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的秩序之力,但她卻突然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了怯生生的聲音,薩雅下意識的轉頭看去,看見了一名有着灰色長髮,身材嬌小的少女。

這少女容貌秀美,看上去大概有十六七歲,哪怕是看見大修女後,臉上緊張的表情也沒有褪去,她有些懼怕的看了一眼如同實質化般的秩序光柱,然後就輕輕的抓着大修女的長袍後襬,用很小的聲音道:“剛纔我的實驗做完了,本來想找姐姐您看看的,結果被這股力量嚇了一跳……”

少女的聲音本就輕柔,更何況她一副快要被嚇哭出來的模樣,聲音斷斷續續,薩雅見狀,便只能轉過頭,將少女抱在懷裡安慰道:“沒事,諾諾,只是無關緊要的小意外而已……”

名爲諾諾的少女聽到這句話後,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她下意識的掃了眼正將整片天空攪動的風起雲涌的銀色光柱,藍色的瞳孔中透露出疑惑。

看到少女的這個表情,修女小姐的臉色也很複雜,她側過頭,看向仍在持續朝着天空釋放秩序之力的光柱,只能嘆了口氣道:“其實挺嚴重的……不過別擔心,我們能解決——諾諾你先回實驗室,等一會我再去找你。”

“哦,好的。”

乖巧的點了點頭,少女轉頭,朝着通向方舟內部的通道走去,不過在進入方舟之前,諾諾還是轉過頭,看向那根令她感到有些恐懼的光柱,輕聲的自言自語道:“又是一名極意強者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表情便顯得有些成熟起來:“教會果然底蘊深厚,居然又請來一位這種程度的強者……”

被這光柱嚇到的,不僅僅有方舟上的人。

遠海上空,無盡流雲之中。

一個龐大的低氣壓氣旋正在不遠處成型,這些雨雲都被那股力量所吸引,所以呼嘯着的狂風彷彿行於天上的洪流,驅趕着厚實的雲層朝着那個方向涌動。

而一個龐大的存在,正乘着這股疾風,無聲無息的飛行着,它的氣息完全被風與雲遮掩,哪怕是使用高等神術探測,也很難察覺蹤跡。

黑龍曼達加爾正在朝着阿諾斯之淵的方向前行,除卻頭顱上的那一小部分五官和大腦外,它幾乎全部的身軀都已經變成了黑水晶一般的形態,這種形態令黑龍能夠自如的改變自己身體的結構,減少風阻,更能大大減少被法術偵測到的可能性。

殺死自己過去的學徒這件事,對於本來就屬於邪惡陣營的黑龍而言並非是什麼大事,不過即便是曼達加爾也不願意承受長老會嚴厲的責備,所以它在稍稍準備後,便立刻前往遠海,準備尋找一隻海洋巨獸,汲取它的生命力完成自己的形態轉換,然後去阿諾斯之淵看守深淵裂縫。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阿諾斯之淵附近的海獸要不是都進入了海域內部,要不就是全都跑到幾千裡外的其他海域,這令曼達加爾只能前往阿諾斯之淵尋覓獵物。

它原本正在平靜的飛行,但突然,一聲彷彿雷鳴般的隆隆聲從遠方傳來,這頓時便令黑龍提高了警惕。

可警惕也沒任何用處,只見遠方一道銀白色的光柱自地而上直入天空,‘轟隆’一聲破開了雲層,將半個天空中的雲層震盪的如同水波一般,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與此同時,洶涌到不可思議的秩序之力橫掃而過,深淵的氣息和其產生了反應,在雲中綻放出密密麻麻的雷霆。

曼達加爾作爲一頭老黑龍,早就做好了戰鬥準備,但突如其來的雷暴還是在它的預料之外,無奈之下,它只能暫時脫離雲層,迅速的潛入大海之中,但由於雷光實在是太多,黑龍一不小心就被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中了翅膀,使它沒入水中的時候姿勢不對,濺起好大一片水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緩緩從海水中浮起,曼達加爾一臉憤怒和莫名其妙的看向遠方光柱升起的區域,那正位於阿諾斯之淵的中部地帶,馬上就要進入核心區域,它謹慎而又厭惡的感受着空氣中傳來的秩序之力,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七神教會……果然是你們!”

“等着,等我徹底完成形態轉換,我一定要將你們全部化作我的活水晶養料!”

一邊說着,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原本憤怒的表情頓時便平靜了不少,曼達加爾猙獰的龍臉微微扭曲,露出了一個對於巨龍而言的冷笑:“似乎不用我去,那些巨獸似乎也很討厭這種光芒。”

與此同時,阿諾斯之淵的海面下。

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迅速的朝着時光號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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