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啓的形容相當之憔悴,鬍鬚拉碴,眼袋青黑,乍一看哪像個一國王子。得,還沒去趙國呢,就一副飽受摧殘過的小受樣。乍然被葉紹踹醒過來,他還有些摸不着頭腦,睜着眼呆滯地將我兩看着。
我尋思着,這孩子不會餓傻了吧,雖然他原來也不怎麼靈光……
葉紹今兒心情不錯,笑眯眯地倚着門又給他重複遍原話:“燕三殿下,您父王薨啦!”興高采烈的模樣連我這個路人甲都看不下去了,你說白啓心理這麼脆弱,你這一嚇,不又嚇得他尋死覓活麼?!
“……”白啓雙頰的肌肉慢慢抖動起來,眼圈迅速紅成兩兔子眼,汪滿了淚水,他悲憤地哭着大叫:“葉紹你個禽獸!你不得好死!!你拘禁了我,居然還派人刺殺我父王!嗚嗚嗚嗚,父王!!!!孩兒不孝,不僅沒能手刃葉紹,還給您招來殺身大禍!!”
我和葉紹:“……”
葉紹轉過頭來問我:“本王看起來有那麼人面獸心麼?”
我特堅定地點頭,舉起紙板:是的!!!
葉紹:“……”
眼看葉紹神情不對,我趕忙爲自己脫罪,紙板指向嚎啕大哭的白啓:是他說噠!
葉紹涼涼哼了聲,又是一腳將撞牆的白啓圓滾滾地踢了回去。白啓怔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崩潰大叫:“葉紹你不要欺人太甚!死都不讓死,你到底想怎樣!”
劇情有點不對啊,怎麼鬧着鬧着就鬧成他兩上演跨國虐戀情深,我在一旁看鴛鴛相抱何時了?要不要選擇性迴避一下呢,孤陷入了思考。
葉紹沉默了下,乾脆道:“好吧,你去死吧。”
白啓:“……”
“但死之前,你得先交代清楚,是誰對阿彥下的手。”葉紹眼角含笑,只是那笑容沒有什麼溫度。
白啓的態度與之前如出一轍,掛着一臉鼻涕眼淚堅貞不屈道:“都說了我不會說得!!”
我在心裡嘆口氣,在我看來葉紹這個問題問得沒什麼意義,因爲就目前形勢來看,數月前刺殺的我人除了蕭懷之別無他人。
老實話,孤挺鬱悶的。
蕭懷之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沒什麼原因,日久深情。我從王女登基爲王,他亦從我的少傅變成太傅,十餘年的朝夕相處,孤很自然地動了情。但孤有自知之明,天煞孤星嘛,害己就夠了不能害人。但也有句話叫人不輕狂枉少年嘛,有次藉着宮宴半醉半薰,孤大膽地向他表白了。
表白同時,孤就失戀了。
蕭懷之說:“於道義,您是君,我是臣,萬不能僭越;於倫理,我是師,你是徒,亦不得逾矩。君上錯愛,臣惶恐。”
孤哦了聲,不死心地問:“你難道不是害怕孤的煞星麼?”
蕭懷之默然良久,慢慢道:“有點。”
“……”過了會,孤捂着心口道:“你可以委婉點,真的……”
唉,說一千道一萬,一句話,孤命不好。憶及此,我不禁想到了葉紹。荊國國君的煞星命盤天下皆知,葉紹肯定也知。他到底是打來的勇氣,要娶孤回去的???
趁着白啓哭哭啼啼的間隙,我把這個疑問鄭重向葉紹提了出來。
葉紹的臉色變得肅穆起來,我心中一喜,莫非他就此可以打消了娶我的念頭?葉紹捻着袖口,沉吟了會道:“任何事都有雙面性,你看你命格剛硬,本王娶你回去……”他衝我輕鬆一笑:“沒準過不了兩天,敵國皇帝就被你剋死了呢?哈哈哈哈哈!”
我:“……”
明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這種“突然天煞孤星的我就高大上起來”的微妙心情是什麼呢?
葉紹摸摸我的頭欣慰不已道:“我原以爲你嫁我並不多甘願,原來阿彥你竟是如此替我着想。”
我面無表情回給他三個字:想太多。
葉紹:“……”
白啓坐在地上哭腫眼睛,看沒人理他,聲勢漸漸變小,他抹着眼淚道:“我想了很久,我父王本來就快掛了,就算你很沒人性但也犯不着去刺殺他。”他仇恨地瞪向葉紹:“你是在騙我的是不是?!”
葉紹默了默,對我道:“我真的不能殺了他麼?”
我:“……”這個燕國三王子怎麼就那麼二愣子呢,你說你罵葉紹和我一樣在心裡罵就好了,何必說出來找死呢?
白啓不開口,葉紹自然有對付他的手段,揮揮手讓拎着鞭子的茯苓進來。葉紹淡淡指示:“不開口,先打個五十鞭玩玩。”
玩,玩玩……
我一頭冷汗。
白啓也是一頭冷汗,茯苓手裡的鞭子不是一般的鞭子,如孩童手腕般粗細,一節一段倒刺,光看着就肉疼。白啓一見鞭子渾身抖得和篩子一樣,茯苓沾沾鹽水才舉起來,他就崩潰地大喊道:“我說我說!!”
我:“……”
我不由唏噓,有這麼個不爭氣又傻的兒子,燕王活到現在也怪不容易的。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從我父王那偷聽了些許。那日下朝後丞相李準領了個陌生人去了父王書房,我見那人帶着兜帽遮遮擋擋形容可疑,就尾隨了過去,躲在隔壁偏殿。因爲隔着堵木牆的緣故,裡面的說話聲模模糊糊,只斷斷續續聽到他們說什麼荊國國君,聯盟什麼的。
我起初當是阿彥你派的使臣過來商量兩國結盟,但若是如此自可大大方方而來,何必鬼鬼祟祟。我心生疑慮便貼着牆繼續聽,隱約聽見了‘命不久矣’的字眼。奈何他們有意剋制聲音,我始終聽不大清。等李準與那人走了後,我尋了個時機去問父王。未曾想到父王臉色大變將我轟了出去,更勒令我自此不要再去荊國,更不要與你有所往來。”
我抖抖嘴角,打太學畢業後你丫基本就沒和我往來過好麼?
白啓擡頭看着我:“這事過後,我怎麼想怎麼不妥,便想法瞞過父王去荊國找你,好提醒你好心。但沒想到……”他一臉懊悔:“若我早兩日動身,阿彥你就不會遭奸人所害,變成這般模樣,還落到……”礙於鞭子的威懾力,他沒有將葉紹說出來。
他一說孤想起來了,沒遇刺前的一段時間戶部尚書是與孤提起過,說是燕國突然單方面毀約,不再與我國進行貿易往來。這事其實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在我父王爲政期間,周邊五國基本上都因爲欠債不還的問題和荊國鬧過絕交。
這不是事,大不了等還清了再建交就是了,我父王如是教育我。
所以戶部尚書提起時我壓根沒往多壞的地方想。
卻沒想到這裡頭竟還有這一出,那個去燕國的人應是蕭懷之的人吧。
葉紹的關心點與我不同:“那她的腿是怎麼回事?”
白啓露出爲難之色,茯苓鞭子一舉,他痛哭流涕:“這個我就真得不知道啦!”他費力地回想了下,不確定道:“那日我似乎是聽到了詛咒兩字,但……穆朝開國至今,遇刺身亡的諸侯不少,但沒一個聽說是被咒死的吧……”
是啊,沒一個被咒死,但或許有一個被咒得變成條魚的就在你面前啊!還有啊!這是哪門子的詛咒啊!這真的不是蕭懷之在故意整老子麼????
我與白啓的想法基本想通,也不大相信這是個狗屁詛咒。可現實擺在面前,孤確實擁有了一條貨真價實的金魚尾。除了葉紹說的人魚肉能長生不老外,唯一給予我的好處大概就是,我能在水裡暢通無阻的呼吸。
指節敲打着門框,葉紹靜思了會,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雲彥你的狻猊玉佩呢?”
我遲鈍地望了他一眼,等他朝我翻了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我哦哦地反應過來,寫道:“呃……丟了?”
葉紹和白啓:“……”
葉紹也有點崩潰:“這麼重要的東西你都能丟?!!”
我不好意思地吶吶低頭,也不能全怪我啊,這兩月內發生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事,你突然問我玉佩去哪了。我費盡腦筋地回憶着,我記得出巡時我是帶着玉佩的,但落海後醒來就沒了。
我試着寫下:“掉海里?”
葉紹的神色相當冷峻:“那本王就把你丟進海里去找,直到找到爲止。”
我:“……”
這個蛇精病說出來一定會做到的!
我又開始苦苦回憶,好像遇刺時我身上並沒帶着狻猊玉佩,那就是之前在路過別宮換衣服時留在那了?
在葉紹逼視的目光下,我抖着手寫下——可能在別宮。
“你失蹤不見,蕭懷之爲了掩蓋真相,他一定會派人到處尋找你殺了以絕後患,同時爲了名正言順地將你取而代之,他也會盡一切可能地找到狻猊玉佩,到時候會說你臨死前下過密旨把荊國託付給他,玉佩就是憑證。”葉紹有條不紊地一一道:“所以我們要在他之前找到玉佩,玉佩也是證明你身份最有力的證據。”他稍一估算下時間:“葉嶺和先行軍已趕往雁門關,事不宜遲,在開戰之前我們必須拿到玉佩與他們會合。”
哎??剛剛不是還在說我尾巴嘛!
葉紹彷彿聽見了我的心聲:“你的尾巴和蕭懷之篡權這件事應該是兩件事,你落海不死反變成人魚應該在他的計劃之外。”他頓了頓:“或者說是計劃內的計劃外。”
我和白啓同時用茫然的神情表示完全跟不上葉世子的節奏啊!
葉紹溫柔如水地揉揉我的臉:“乖,本王一定會在大婚前想辦法讓你變回來的。”
我突然打了個哆嗦,還,還是不要了吧……
葉紹果決道:“事不宜遲,現在我們就去別宮。”
白啓可憐兮兮地問:“能把我的玉佩還給我了麼?”
葉紹冷酷地拒絕了:“不能。”
白啓:“……”
我於心不忍地拉拉葉紹衣袖,人家到底是一國世子,這麼欺負他,很影響兩國友好關係噠!
葉紹不情不願地略略停住步伐:“看在本王未婚妻的面子上,派人遣送你回國好了。”
白啓哀莫大於死道:“我不回去啦!反正沒有玉佩回去,父王也會被我氣死的啦!”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