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義的瓷磚廠可謂歷史悠久，這是假話，始建於1962年，但始終沒有紅火過，主要的市場就在本縣，現在有工人六百餘人。生產銷售各類地磚、內牆磚、外牆磚，是建材局重點佈局生產建築陶瓷的國營企業。
佔地也頗廣，政府扶持的力度也足夠大，但依舊無法改變瓷磚廠經營不善的局面，拖欠工資是常事，工資也相當低，給政府創造的稅收也微乎其微。
曾正林這時也沒有說得太詳細，主要是點出了瓷磚廠面臨的困難云云，雖然大家都有點摸不着頭腦，不過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聽。
這裡面方大軍是例外，聽了一會就失去了興趣，他又不是當官的，瓷磚廠跟他八杆子打不着，若非點名叫來開會，他現在估計還在牀上睡大覺。
“小方，你覺得瓷磚廠爲什麼會效益不好？”
這話一出，方大軍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仍舊在寫畫着新設計的服裝，直到金池在後面捅了他一下，這纔回過神來，剛纔並非沒有留神，只是沒想到是在叫他。
一擡頭，就跟以前在課堂上走神被老師抽來回答問題一般，他沒聽太清楚剛纔問的是什麼，這還怎麼回答？
“小方，曾書記問你怎麼提高瓷磚廠的效益。”這次出聲的是楊梅才，他坐在靠門的位置，在講臺下，是一張小桌子，不過也是曾正林之外，唯一面對大家的幹部。
可是這一聲“小方”卻讓方大軍相當不爽。其餘書記要麼叫他方廠長，要麼就是叫大軍。這一聲小方憑空讓他矮了一個輩分，哪怕楊梅才年齡有四十多了，可仍然讓他很不爽。
暫且記下，這會大家都看着他呢，哪怕位置是一排排的，也抵擋不住大家把頭扭過來，臺上曾正林的目光也放在他身上。
“咳咳……！”沒有時間讓他多考慮，也體會到了徐大壯爲什麼會怕了。
“我覺得目前的瓷磚廠差了一點優勢。物以稀爲貴，在我看來瓷磚廠的產品太單一了，需要變通，如果不變通，那就只能等待大環境變好，等大家富裕了，市場需求大了。作爲本縣的壟斷企業，也就不愁銷量了。
但若是一直不變通，那麼也就只有在本縣還算不錯而已。”方大軍這話說得可一點都不客氣，當然，沒說瓷磚廠早晚要倒閉，已經很給面子了。
臺上曾正林臉色不變。又問：“那你說應該如何變通呢？”
“開源節流，分兩步走。對內，節省開支，提高效率和質量；對外，增加銷售力度。擴大市場，往需求瓷磚量大的地方走。比如市區，爭取和更多的單位合作。”他這個回答，基本等於萬精油，看起來很有道理，但仔細一想，全是廢話。
果然，曾正林對這個答應不怎麼滿意，“小方，你再具體細化看看？”
方大軍卻道：“其實說再多也無用，只要換一個會掙錢的管理人員就可以了。基礎條件再好，要是管理人員不行，也是白乾。”
這話一出，在場很多幹部都微微搖頭，這話也就方大軍敢這樣說，換了他們那就是得罪人了。
曾正林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小方，目前你們水泥廠的效益如何？”
方大軍直接回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這位是我們廠裡的後勤主任金池，金主任你來給曾書記說明一下。”
這話又讓在場的幹部搖了搖頭，他一個廠長居然不知道廠裡的情況，要不是方大軍名聲在外，怕會讓大家誤以爲是在濫竽充數了。
辦公室裡的幹部來得真不少，除了下面的書記社長，還是鎮上各單位的頭頭，全都來了，猶如一個正在上課的班級。
金池談到本職工作，可以說相當厲害，也不看準備的資料，開口就道：“水泥廠目前日產量四十到五十噸，月產量一千二百噸左右，上月總產量一千二百七十八噸……
現有職工六十二人，上月發放工資兩千三百七十二元，上月承擔伙食費五百八十九元。”
能說的基本都說了，但卻沒說出最終的月利潤有多少，曾正林問了不少問題，甚至有些刁鑽，楊梅才也抓住機會問了幾個，金池都是對答如流，只要牽扯是金錢，小數點後面兩位她都記得住，或是有記錄。
但當楊梅才問到月利潤這個問題時，金池卻回答道：“現在沒辦法計算，因爲水泥廠是全部批發給銷售部。”
方大軍接話道：“銷售部是我負責，具體利潤我也不太清楚，負責人還在市裡。我之前因爲個人身體原因，暫時沒當廠長，今天剛復職，還沒正式交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藉口了。
楊梅才又問：“水泥廠現在欠了不少債務，就我知道的，你們的設備還欠着五萬元對吧。”
方大軍正不爽，索性回道：“不勞楊書記費心，今年把這筆錢還上應該還是沒有問題。”
楊梅才頓時臉色有些難看，到是曾正林有些驚喜的問道：“小方，你是說，今年水泥廠的利潤能有五萬？”
方大軍斟酌了好一會，纔回道：“沒那麼多，之前的投資有一部分沒有用完，不過只要水泥廠不被政策影響，年利潤八萬元左右問題應該不大。”
“小方，現你覺得瓷磚廠的年利潤要達到八萬，問題大不大？”曾正林居然把話題又給繞了回來。
方大軍不由提到了警覺，能當上公社書記就已經很有城府了，曾正林作爲縣一把人，怎麼可能沒點本事，難道剛纔是在給他下套？
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只好硬着頭皮回道：“對於瓷磚廠我不太瞭解，不好隨便下定論。”
“沒關係，過段時間你就瞭解了，小方，假如聘請你到瓷磚廠去當個主任，你這邊有沒有問題？”曾正林這話可謂引得在場一陣譁然。
這是什麼情況？在場有不少人開始都以爲曾正林是來給楊梅才掙腰的，可現在居然想讓方大軍到瓷磚廠去當主任，那可是政府的企業，主任雖然沒有正式級別，但不是官也算官。
方大軍也傻眼了，怎麼會是這樣？他都已經做好了很多準備，打算來一場水泥廠保衛戰，沒想到居然給繞到了根本就沒有想到過瓷磚廠去。
“曾書記，你是說讓我去瓷磚廠當主任？我對瓷磚可一點都不懂啊。”
“不懂可以學嘛，不是讓你去當工人，而是當銷售主任，跟你現在在水泥廠做的工作基本上一樣的。”曾正林笑容滿面的說道。
“那能給我多少工資和待遇？”方大軍也是話鋒一轉，繞到了這個問題上面，彷彿已經默認自己有能力在瓷磚廠當主任一般。
曾正林卻打了一個太極，“工資是按照瓷磚廠的規定來，什麼級別拿什麼工資和待遇。”
“曾書記，不瞞您說，我現在時間不太夠，職位太多了，水泥廠的廠長、銷售主任、採購主任、財務主任都是我，還有服裝廠的廠長、銷售主任……
另外我在角山公社承包了一個水庫，準備修建三十個魚塘，養幾千只鴨子；還有，插旗公社打算請我協助栽種萬畝山茶。
另外在市裡和縣裡，有幾十個鋪面和倉庫也等着我管理，實在是分身乏術。”方大軍開始找藉口了，沒錢沒福利沒股份，他跑去瓷磚廠搞毛啊，而且只是一個主任，不知道有多少個平級，上面還有廠長和政府壓着，這不是耽擱大家的時間嗎。
“這個也沒關係，小方，你的主要工作就是給瓷磚廠創造利潤，達到水泥廠的標準就可以了，上班時間可以靈活安排嘛，年利潤八萬，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曾正林的脾氣居然出奇的好，一直沒說一句重話。
可真要這麼認爲，那就錯了，曾正林若是軟弱的性子，又怎麼可能力排衆議，讓楊梅才上位呢。
“簡單個毛啊，這是八萬，不是八分。”當然這話，方大軍也只是在心理說說罷了。
“瓷磚廠有多少人可以管着我？”這話問得很是精準，也很大膽。
曾正林同樣沒有生意，語氣不變的回道：“沒人管你，你是以縣人民政府特派的身份去當銷售主任，不過聘用合同是與單位簽訂，明面上你是沒有級別的，但實際上職位還算不錯。”
方大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曾書記，我想知道爲什麼你會找我？”
“因爲大家都說你很會賺錢，瓷磚廠是屬於建材局扶持的重點企業，市董局長上次開會時說了一句，說咱們縣瓷磚廠找不出一個比你更會賺錢的人。”曾正林含笑道。
方大軍差點噴了一口老血，沒想到問題繞到了董建華身上，這到底是在坑他還是在幫他？虧得他還專門給董建華搞了不少拉風的服裝。
“好，這差事我接下了，不過我自己要帶一到兩個助理。”
“可以，但我也聽別人說你很會培養人才，縣裡給你安排一個助理沒問題吧。”曾正林似笑非笑的說道。
方大軍頓時無語，這不用說了，肯定是眼線，與其說給了他權利，還不如說讓他去賺錢，賺到了錢，那身份自然就有了，如果沒賺到，那估計就會悲劇了。
但是他現在有選擇嗎？這事到底叫破格提拔，還是給他找了個坑啊，希望別坑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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