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營長跑了,作爲正營長的趙子恆,也有些繃不住。
本來他還尋思着,要不要去跟215的幾個營長聊聊天。
畢竟這打仗歸打仗,不管咋說大家都是營長,也算打個招呼啥的。
結果發生這種事,這特麼還聊個蛋啊。
於是,他也溜了。
一個小時打掃戰場,藍軍的戰士在這一個小時內,切實體會到什麼叫做無賴。
就比如遠處有幾個一營的士兵,正抱着羊肉包子吃的起勁,吃完後有戰士心善打算把籠屜還回去。
結果後腦勺“啪”的捱了老兵一逼兜,打完後那老兵還振振有詞的罵道:“媽的,敗家玩意,人家藍軍缺這一個籠屜嘛?”
“拿走,通通拿走。”
“回營去上交給營直屬炊事排,人家炊事排的兄弟天天給咱們做飯,那麼辛苦,送個籠屜咋了?你特麼個敗家玩意。”
“那個誰,鍋鏟子揣懷裡拿走,特麼的咱們一營一千多人,天天炒菜鍋鏟子都炒出火星子了,這玩意有損耗,拿回去就算不用也能備用。”
要說最狠的還是紅軍那個胖子,那傢伙軍銜都沒帶,看着三十多歲,前呼後擁的跟着三四十號老兵。
他是帶人一點點抄,但凡是油料庫的桶裝油,一桶都不帶剩的,通通弄走。
一營啥最多?
那必須是運兵卡車啊。
畢竟有摩步的底子在那放着,彈藥庫別的都不要,專門盯着手榴彈和火箭筒。
能搬就搬,搬不了用卡車裝。
反正紅軍來時,是打上215,一個小時離開時,那是連吃帶拿的。
隨處可見有紅軍的士兵揹着槍,抱着火箭筒,手上還提着彈藥箱,菜籃子,油桶。
還有不少顧家的戰士,直接提着做飯的大鐵鍋,跑到淡水車跟前洗乾淨,背自己背上順走。
更有愛佔便宜的士兵,連水壺裡的水都必須灌藍軍的淡水,灌滿了喝幾口繼續灌,什麼時候真喝不下了,擰上蓋子換下一個繼續灌。
說他們是蝗蟲入境,寸草不生,還真不爲過。
那真是打掃的乾乾淨淨,目標明確,分工有序,不爭不搶,相當友愛。
最後連藍軍燒地鍋的木柴都給協調走了。
關鍵是藍軍還不能衝上去問,問就是你們連鍋都沒了,還要柴幹啥?
至於藍軍戰士,今天那可真算是小刀剌屁股,開眼了,還特麼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對手。
幾名215的營長更是臉色鐵青,站在遠處看着紅軍的人搜刮自己的陣地,他們也沒辦法阻止。
按照演習規則,他們整個陣地已經全軍覆沒,“死人”是沒有話語權的。
更何況,作爲營長,他們出去能說啥?
類似這種情況,導演部沒說允許,可也沒說不允許啊。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結束,一營的戰士,在一聲聲嘹亮的哨音中收兵,滿載而歸。
至於淘汰的戰車,士兵,則留在原地聚堆等上面安排。
剛纔搶的最嗨的那個胖子,就是坦克連連長何應濤。
由他帶着一營淘汰的士兵,坐在215陣地,等待着導演部安排人過來接管。
一場作戰落下帷幕。
現場的戰況,很快有戰場糾察員將具體情況傳至導演部。
。。。。。。。。
導演部內。
總導演,也就是第一集團軍的總指揮劉金衛,上午八點,他剛來到導演指揮大廳內。
軍參謀長苗延軍,就笑呵呵拿着一份彙總報告,放在身旁的辦公桌上。
“老劉看看吧,一營今天早上可是又打了一場相當漂亮的攻堅戰。”
“這是佔到便宜了?”
劉金衛聞言,他神情間閃過一絲詫異。
隨即拿起戰鬥彙總,坐在一旁翻看。
彙總上面不止215陣地的戰況彙報,還有其他部隊在早上打出的成績。
但他對於其他陣地的彙報,只是掃了一眼就簡單略過,那些部隊的練兵詳情,真沒什麼可看的。
這只是國慶練兵,規模又不大,並且參戰雙方都是一個軍的單位。
對戰結果如何都不用細看。
劉金衛心裡有數。
至於215陣地,那是他親自下令,從機械師,機步旅抽調過去幾個營,目的就是想看看三天的時間。
到底是新營戰損多,還是215那五個營的戰損多,以此來衡量新營的戰鬥力。
可這報告看着看着,劉金衛的臉色,從剛纔的平靜,慢慢變得詫異。
因爲戰鬥彙報是215區域,參謀部戰場糾察員做出的統計。
從報告上來看,一營是從清晨五點就開始出動,不到六點半發起總攻,歷時近兩個小時,也就是半個小時前拿下215。
215區域守備藍軍全軍覆沒。
這個結果,着實是大大出乎了劉金衛的預料。
他一開始只判斷着依照一營的火力,頂多在三天的時間內,不至於落敗。
能夠保存一部分火力,和藍軍周旋到底。
可沒想到,對方連周旋都沒周旋,直接拉着部隊過去發起總攻。
關鍵是打贏了。
“是不是挺意外?”
苗延軍看着總指揮神情間的變化,他從旁邊接了一杯茶水放在劉金衛跟前,隨即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開始分析。
“我也是剛剛收到215那邊的情報,陳鈞那小子能那麼容易取得勝利,他在這次作戰中也是有取巧的原因。”
“藍軍五個營剛到駐地不久,很多工作都沒有展開,被打的措手不及,戰鬥能力沒辦法充分的發揮。”
“陣地被攻陷,藍軍各營之間的配合又比較混亂,很難在亂局中組織有成效的反撲。”
“你這是誇那小鬼的吧?”
劉金衛聽了一會,他隨即擡頭看看苗延軍笑道:“打仗還談什麼取巧不取巧,只要贏了,那就是好戰術,還談什麼取巧。”
“他們五個營怎麼不取巧,趁對方立足未穩,進攻一營呢?”
“我看他們就是平時過的太舒坦了,五個營集合到一個陣地,第一時間不是商量接下來的作戰安排,加固工事。”
“這纔給了一營可乘之機。”
聽着總指揮的評價。
苗延軍笑了笑,他沒再談及其他具體細節,比如一營在戰前,故意安排暴露的偵查兵什麼的。
藉助偵查兵誤導藍軍的判斷。
因爲這些不用提了。
在總指揮的眼裡,最終的結果輸了就是輸了,練兵結束後各單位,自然會覆盤作戰的整個過程。
具體怎麼樣,到時候各單位會有結論。
“215區域藍軍全軍覆沒,那一營的戰損呢?”
“彙總報告上爲什麼沒有提及?”
劉金衛將報告放在桌上,隨口問道。
他這不問還好,一問,着實讓參謀長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一營這次打的可以說非常漂亮,陳鈞的指揮能力和對戰局的把控能力,都沒什麼可挑剔的。
可這小子能打仗,他惹事的本事也不小啊。
往常演習,一場作戰打下來,各單位都是第一時間集合部隊,忙着清點人數,清點裝備。
一營倒好,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他們仗打完了沒清點自己的裝備,竟然去清點人家藍軍的裝備了。
想起215戰場糾察員彙報的那種場景,繞是帶兵帶了半輩子的苗延軍,都聽得哭笑不得。
“老劉,這個一營戰損倒是不高,損失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兵力。”
“戰車方面折損數量也差不多,但.但.哎,還是讓其他同志給你彙報吧。”
苗延軍話說到一半,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了。
索性轉身,衝着遠處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員喊道:“負責215陣地彙總的是哪位同志?”
“報告!!”
一名中尉聽到首長詢問,他當即起身迴應。
劉金衛見狀,皺了皺眉頭,他是剛過來參謀部,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苗自己不講,讓其他同志彙報,難道一營的戰損很嚴重?
劉金衛暗自思付。
可兵力損失三分之一,按照一營的編制來看,還有六七百人呢。
打下一個團級陣地,一個營級只損失這麼點。
足以算得上是大勝仗纔對啊。
不過,劉金衛疑惑歸疑惑,他並沒有開口詢問,而是擡頭看着老苗把負責彙總的同志叫過來。
“那什麼,你彙報下紅軍179旅合成一營,在今早進攻215陣地的戰損詳細。”
參謀長苗延軍對着起身的中尉招招手,他自己則是做了甩手掌櫃。
“是,首長。”
“合成一營在今天清晨對藍軍215陣地發動了進攻,作戰歷時一小時四十三分鐘。”
“根據一營戰場糾察員彙報,在此次作戰中一營戰士陣亡346人,坦克損毀13輛.”
“一營在後續打掃戰場時,帶走藍軍的行軍鍋五個,掃清了藍軍五個炊事駐地,將彈藥庫所有手雷,單兵火箭筒,以及油料庫的油料統一帶走。”
“其中還包括藍軍做飯使用的所有炊具,調料,乾柴,淡水”
“等等!!”
中尉參謀彙報的正起勁時,劉金衛突然叫停,他臉色說不上來是難看,還是不難看。
反正就挺納悶的。
這怎麼一開始彙報的好好的,最後連行軍鍋和炊具都給帶上了?
“你是說紅軍合成一營,藉助打掃戰場的名義,搶走了藍軍的彈藥和所有炊具?”
劉金衛有些不太相信的詢問道。
看總指揮詢問,參謀長表情很是無奈的揮揮手,讓彙報的參謀離開。
他這才接話道:“沒錯,據說是陳鈞爲了動員全營,部隊開拔前就開會說要去吃藍軍的,喝藍軍的。”
“並且通告全營三個小時內拿下這場戰鬥,最終不到兩個小時拿下,所以多出那一個小時,就用來打掃戰場了。”
“簡直胡鬧!!”
劉金衛瞭解前因後果,他陰沉着臉怒斥一聲,直接從坐的位置起身。
而後轉身大步離開了導演部。
看到總指揮離開,參謀長苗延軍則是笑了笑,也沒當回事。
他跟老劉搭檔了半輩子,老劉到底生沒生氣,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剛纔那怒斥聲,其實說白了,就是罵給參謀部其他幹部聽的。
畢竟這種風氣不能助長,要是打贏了以後都允許搶人家的東西,那整個戰場還不徹底亂套了?
誰還會爲了練兵去打仗?
很多單位的目的就會變質,一營犯這個問題可大可小。
就看總指揮怎麼處理了。
但訓斥一頓肯定是少不了,至於訓斥誰,那肯定不是訓斥陳鈞。
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啊。
等苗延軍跟着從導演部出來,劉金衛正站在外面擡頭望着湛藍的天空,聽到身後傳來動靜。
劉金衛直接揮了揮手:“去,打電話讓陶軍明給我滾到一營的駐地。”
“備車,我倒要看看這個小鬼,他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清晨215陣地發生的事情,瞞肯定是瞞不住。
第一,以一個營的兵力,強攻215團級駐地,竟然還打贏了。
就這種戰績說出去,怕是有不少單位都能意識到,這個軍改先鋒營有多厲害了。
戰鬥力簡直高到離譜。
因爲從練兵開始,不管遠程偷襲也好,還是正面強攻也罷。
敗在軍改先鋒營手裡的營級單位,已經足足八個了。
這麼多火力集中起來,幾乎堪比整個機步旅,一營本就跟軍改有關,打了這麼漂亮的一仗,怎麼可能瞞得住。
第二,就一營打完仗後那種做派,同樣也瞞不住啊。
軍營平時生活本就比較枯燥無味。
但凡有點八卦消息都能傳播好久,更何況,這次的消息還這麼勁爆。
215陣地被搶的藍軍,他們肯定不會碎嘴子往外傳,主要太幾把丟人了。
可他們不傳,架不住導演部的那些人會傳,並且這消息,傳的可能比雙方火力懸殊的情況下,還能打贏,傳播的更快。
軍改試點營打出這種成績,毫無疑問是立功了,可搶藍軍的東西,那畢竟影響不好,闖了大禍那也沒跑。
而此時。
已經返回營區的陳鈞,他也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好傢伙,從215陣地返回來的戰士,那整得跟特麼過年似的。
步戰車,卡車上呼呼啦啦下來一羣戰士,一個個嘻嘻哈哈的開始搬東西。
什麼蒸好的饅頭,包子、麪條,早餐備的牛奶,連人家和麪的盆,煮飯的鍋,燒火的柴都給抱了回來。
上交戰利品的時候,一營空地上堆滿了菜筐,蒸屜,行軍鍋,乾柴,甚至還有不少戰士從懷裡抽出炒菜鏟子上交。
這一幕,繞是陳鈞自己,都看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尼瑪!!!
他剛纔主動離開215的時候,只是看着戰士抱着人家的鍋吃飯,抱着籠屜跑到野外吃人家藍軍的東西。
可沒打算把這些都給劃拉回來啊。
吃吃就得了,這特麼是把人家的老巢都給抄了啊。
營長趙子恆站在旁邊,他看着叮叮咣咣的一陣炊具交響曲響起,自己都忍不住捂臉。
至於樑科翔,更是吞了吞口水,隨即看向陳鈞苦笑道:“老陳,這下怕是麻煩大了。”
“這麼搞要是讓旅裡知道,咱們估計一個都跑不了,準捱罵。”
“捱罵都是輕的。”
陳鈞也有些無言,他隨即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戰場糾察員,繼續道:“現在估計不止旅裡知道了,軍裡可能也知道了。”
“麻煩確實不小啊。”
營長,副營長,首席參謀,三人看着營裡的戰士上交東西,他們知道這禍事是闖定了。
但他們覺得也沒多大事,頂多捱罵一頓。
其實陳鈞動員時真不是這個意思,打了勝仗,拿點藍軍的彈藥,提他們一些油料什麼的。
這都沒啥,打仗的正常損耗,拿他們的補充一下。
可炊具不能拿啊,對方又不是真的敵人,若只是把藍軍的早餐都給吃了,讓對方餓一頓不算啥。
上面知道也當做不知道。
但鍋碗瓢盆都給拿走,這事,辦的就真不地道了。
眼瞅着地面上堆的東西越來越高,遠處練兵的炮火聲好像都小了一些。
陳鈞也顧不上追究戰士的責任了,畢竟這事出來,誰也跑不了。
當時那種情況,上千人衝上去拿東西。
他只說打掃戰場,沒有明確下令,這事也不怪那幫老兵自作主張。
陳鈞雖說過來一營的時間沒多久,但他很清楚陶旅的脾氣,只要有事,對方會立馬打電話過來。
劈頭蓋臉一頓罵。
今天這麼安靜,沒打電話。
陳鈞估摸着,那只有一種情況,陶旅已經朝着一營的駐地,怒氣衝衝的殺過來了。
猜到這種可能。
陳鈞也不敢再耽擱,他當即下令:“老樑,快,通知偵查連,立刻以戰備標準提高警戒。”
“防干擾機投射到半空,無人機擴大偵查範圍,雷達車在附近溜達。”
“同樣告訴裝甲連,坦克連,所有作戰連隊,十分鐘內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明哨暗哨全部安排到位。”
“總之,一句話,首長若是過來,一定要讓上面看到咱們積極備戰,看到咱們勝不驕的一面。”
“還有,地面這些從藍軍帶回來的東西,統一丟到臨時倉庫,千萬別這麼堆在這裡。”
“快!!”
“哎哎,好。”
樑科翔聞言,撒腿就跑,準備去通知了。
至於陳鈞則是返回營區臨時指揮部,拉上營長趙子恆,將指揮室內佈置出一副檢討大會的樣子。
陳鈞的目的很簡單。
他覺得旅長沒打電話問罪,那肯定是電話裡已經承載不住陶旅的怒火了。
一旦首長過來,就算有怒氣,至少看到全營緊張備戰。
營裡的幹部正在深刻檢討。
這份怒火怎麼着,也能消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