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軍明知道陳鈞想幹什麼,但軍用和民用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就單以價位上來講,一架民用無人機貴點的,也就售價一兩萬。
這種造價放到軍用方面,別說售價了,連成本都不夠,名稱是一個名稱,但兩者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老陶雙臂放在辦公桌上,沉思了一會,而後又拿起文件看了看。
這纔開口道:“你推薦你朋友的單位這沒問題,我們也不是沒有和民間公司合作的先例。”
“但製作無人機這種事情,不是綠植或者紅毯之類的非軍事類損耗,從哪裡採購都無所謂。”
“這種牽扯到的範圍太廣。”
陶軍明還以爲陳鈞只是年齡小,身上那種哥們義氣還沒褪色,作爲下屬他也不好拒絕的太明顯。
斟酌了一下後,他這才繼續說道:“這樣吧,你給你朋友聯繫一下,就說我們這方面有需要,讓他儘快出成品帶過來。”
“這些清單都是你寫的,作用範圍自然也最最清楚。”陶軍明伸手指着文件上的清單:“如果帶過來的成品,經由我們部門檢測不合格的話,那就去找軍工廠儘快協商解決。”
“明白嘛?”
“是,旅長。”
陳鈞擡手敬禮,身軀卻挺立在原地沒動。
無人機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陶軍明接下了清單,也就代表旅部知道這個事。
原本辦公室三人都以爲事情解決,陳鈞也會離開,畢竟其他幹部過來彙報完工作,那一個個溜得比老兔子都及時。
喊都喊不回來。
可看到陳鈞,還是絲毫沒有挪動腳步的架勢。
陶軍明不禁皺了皺眉:“還有事?”
聽到陶旅詢問,陳鈞咧嘴一笑,整得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報告,我就想問問坦克營還有炮營那.”
“滾滾滾滾蛋”
“人下午就調過去。”
旅長辦公室內突兀傳出一陣怒罵聲,緊接着,走廊裡路過的軍官,就詫異的看着陳鈞拉開辦公室門跑出來。
順帶着還輕輕的關上門,長出一口氣。
“陳副營長,你沒事吧?捱罵了?”
其中一個路過的參謀好奇的問了一句,而後拉上陳鈞稍微走得遠一點,還不忘勸慰道:“捱罵沒啥的,你們一營的老趙,那都是旅部捱罵的常客。”
“十次裡面,八次都有他,習慣就好了。”
“沒,沒事。”
陳鈞強忍着笑意擺擺手,隨後大步離開了機關樓。
當兵哪有不捱罵的啊,事辦成就行了。
別說旅長想罵他了,陳鈞自己都忍不住想罵自己,無人機的事情怕是能讓今年旅部財務支出又要支走一大部分。
人家旅長估摸正琢磨這事呢,他又開口要動旅裡的命根子,不捱罵才奇怪了。
陳鈞臉上掛着笑意,從機關樓出來,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平時很討厭的天氣,這時候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因爲相比較被太陽曬着,總是比在旅長辦公室彙報工作,要舒爽一些。
至於說旅長不看好林小東的公司,讓拿樣品也只是說說而已,壓根不報希望。
陳鈞自然能聽出來。
他本身就沒打算讓發小的公司吃下這種訂單,陶旅說的對,民間的小公司給軍方合作,軍事專用的物品,哪怕不帶攻擊性,只是偵查。
也不是他們能吃下的啊。
陳鈞所要的只不過給林小東分點湯就行,讓他們公司出一份設計圖,由軍工廠製作。
至於怎麼設計,他之前給的設計圖就符合軍用基礎版,在不考慮材料和成本的情況下,再加一些外觀的改造進行了。
跟軍方合作,能開個好頭就行,陳鈞可不指望全部吃下上百套無人機的訂單。
要是真能做出來,那就不見得是好事了.
陳鈞先給文書聯繫了一下,讓他過來開車,而後電話直接打給了林小東。
“歪日,狗幾把的終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剛接通,話筒中就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林小東在綠城呆的久了,口音都開始偏向那邊。
“少特麼廢話,有單大生意做不做?”
陳鈞聽着話筒中傳出的聲音,他笑了笑:“拿紙筆記下,我長話短說。”
對面似乎聽出陳鈞語氣是有正事要談,慌忙說了一聲“等等”,緊接着就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動靜。
“好了小鈞,你說。”
“嗯,目前我這邊缺一批無人機,具體原因伱不用問,找你們設計部的人給我畫幾份設計圖。”
“之前我給過你一份工業用級的圖紙,按照最初我的設計,遙控,飛控,電調,電機,螺旋槳,都不需要有太大的改動。”
“電池方面會有專人解決,框架方面,要區別市面上消費型無人機,避免那種大而垂直的垂直面,換成凹凸的形狀。”
“製作材料方面,畫圖紙的時候標註使用非金屬或者雷達吸波材料就行,這個你可以問老趙班長,他懂這些。”
“飛控系統,接線方面我會重新畫一副接線圖,你們不要亂動,Dsss抗干擾模式和PWM信號處理格式也不要動,後續我會補充這方面。”
“明白了嗎?”
“明,明是明白了,可要我有什麼用?”林小東聽完陳鈞的敘述,有些遲疑的說道。
無人機在外界最熱賣的點,一是外形,二是續航,結果這些都讓陳鈞給改了或者包圓。
內在最核心的飛控系統,抗干擾技術還有信號處理技術,也都是陳鈞提供。
一整套下來,林小東就覺得自己拿個筆,找張紙,然後畫了一張凹凸不平奇模怪樣的模型,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甭管你有沒有用,按照我說的做,一週之內帶着圖紙帶着你們現在做的樣品機,過來彭城。”
“然後打這個電話記住,過來時帶上老趙班長。”
陳鈞將文書的電話號交給林小東之後,兩人基本沒怎麼寒暄,就掛斷了電話。
至於爲什麼要幫林小東,陳鈞自己也說不上來,其實這種事不需要發小的公司,他們規模太小了。
哪怕再大一些的也不夠,很多材料他們都搞不來。
如果非要糾結爲啥要幫,可能也是陳鈞自己的私心吧。
這私心有二。
一,林小東這傢伙夠哥們,賺了錢也一直往自己家裡送,代替自己看看父母,他只是從軍又不是鐵石心腸。
軍人不需要太多錢,可家庭需要啊,間接的就算是幫自己了。
二,陳鈞也希望儘自己的努力,讓發小的公司不那麼快倒閉,可以讓退伍的老兵,有份吃飽穿暖的工作,他能幫的很少,但至少以後再碰到類似趙龍泉的戰友,因傷退伍後。
回到家鄉後好歹有個去的地方。
可能很多人會覺得陳鈞矯情,但於他而言這不是矯情啊,他去過龍牙,見識過太多太多因傷病,退居二線當教官的老兵。
龍牙好歹是突擊隊,哪怕受傷也是終身服役,不擔心退伍,但普通單位不行啊。
退伍費是能夠保證吃喝的問題,但軍人哪怕離開部隊,也想要一個能夠證明自己的工作。
以前陳鈞沒有這種想法,能力有限,想也沒用。
但看到趙龍泉退伍,在綠城工作的挺好,連退伍過渡期都沒有,很快適應了忙碌的新生活。
陳鈞這個念頭,就遏制不住的冒出來了。
無人機的事情短時間內搞不定。
陳鈞也沒指望這麼快有結果,但其他的事情能搞定啊。
比如當天下午,179旅的炮營和坦克營就到位了,如果說一開始不知道旅長爲啥那麼惱,兩個營一直沒調過來。
那看看坦克營和炮營,率先將戰車停靠到這邊就知道了。
好傢伙,摩步179旅本身編制就不大,人數也少,屬於迎外單位。
下轄三個摩步營,一個炮營一個坦克營。
旅直屬單位就不說了,沒多少兵。
如今一營改編,編制人數暴漲到一千多,又把旅裡最寶貝的炮營和坦克營,歸攏到一塊。
眼下整個合成一營真可謂是兵強馬壯,集中了全旅五分之四的火力。
要說旅部設在合成一營,都不覺得違和。
也就是試點期間,全部爲了合成單位的發展,若是平時陳鈞敢這麼提要求,他就算是不被削,也會被罵的狗血淋頭。
最終事也辦不成。
不過,也幸好當初陳鈞設計訓練場時,規劃的地方足夠大,其他兩個主力營的戰車不需要放入車炮場,在訓練場都能劃出一片區域停放。
兩天後。
偵查連,工兵連,高射機槍連開始全部投入到訓練場,加入協同訓練。
當全營所有連隊磨合了三天。
陳鈞也看了三天後,他突然開始下令全營合訓。
所謂的合訓,就是各連不再單獨行動,不會出現練習步坦協同時,炮兵在一旁看熱鬧,
練習步炮協同時,後勤又在一邊嗑瓜子。
合訓既全營聯動,嘗試着打一場全部人員配合的戰鬥。
既然說戰鬥那自然有對手啊,這次合訓的對手就是炮營和坦克營的聯合。
最近幾天,這兩位營長在訓練場也沒少觀看協同訓練,基本對於一營的訓練和作戰方式,都掌握的差不多了。
首次要和合成營對抗,兩個營長當即開始召集各自的人馬,召開大會。
至於一營這邊,同樣也不例外。
合訓通知下達,營裡氣氛那是相當的緊張,畢竟各連隊參差不齊,有些已經練習協同半個月之久。
有些也就這段時間熟悉熟悉戰車,知道怎麼啓動,怎麼操控,還遠遠達不到默契配合的程度啊。
但陳鈞不管這些,攥指成拳需要的不是時間沉澱,而是在不斷作戰中,逼出各連的配合能力。
天天對着空山頭轟炸,就算是再炸一年,那山頭該是空的還是空的。
之前授予番號時,很多老兵也都提幹,扛上了少尉的軍銜,合成一營各方面步入正軌。
那營黨委,連支部的成員自然是劇增,等到陳鈞要爲合訓召開大會時。
全體幹部統一匯聚到營會議室,
這次是指揮全營作戰,營長趙子恆沒打算髮言,因爲他不會指揮合成營,首次合訓,自然要陳鈞這個懂行的來主導。
陳鈞也沒什麼可矯情的,他坐在了營會議室的主位上,目光從各連幹部身上掃過,看着所有人員正襟危坐。
一點都不敢放鬆,整得比相親時都老實。
陳鈞忍不住笑了笑:“怎麼?我看這幾天訓練不是挺順利的?”
“一提合訓,都沒信心了?”
“來,誰能彙報彙報眼下你們碰到的問題,讓我聽聽你們的信心都丟到哪去了。”
陳鈞詢問聲剛落下,坦克連連長何應濤就第一個站起身,大聲道:“報告營副,要說問題還真碰到不少,我們坦克連在前方攻堅,後方的炮連總是跟不上進攻速度。”
“沒有後方火力支援,我們在模擬訓練中每次評分都很差。”
“報告。”
還沒等陳鈞開口呢,被坦克連投訴的炮連連長郭亞斌當即站起身。
“報告營副,跟不上坦克連原因不在我們,偵查不能同步,我們無法第一時間鎖定目標,根本不清楚前方的狀況。”
“還有好幾次協同訓練時,出現前路不通,模擬路線失誤被扣分。”
鍋甩到了偵查連身上。
這次裝甲連連長馬紅傑,和偵查連連長宋超一起站了起來。
這兩人同時起身,陳鈞倒是不意外,因爲之前偵查連還沒投入到訓練時,偵查任務就是裝甲連擔任。
陳鈞索性一次聽個夠,他將身軀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兩人。
“說說吧,別傻楞着,你們又發現什麼問題了?”
兩名連長聞言,偵查連連長宋超沒開口,因爲他是新提上的的連長,在馬紅傑跟前,資格還是不太夠的。
主要發言人還是老馬,他正了正身子後才大聲道:“報告營副,說偵查工作不到位,我沒什麼好說的。”
“但這主要在於各方指令不通達,坦克連在前方突擊,完全可以機動時,向後方反饋實時路況。”
“坦克連不溝通,就會導致後方我們所有火力突擊方向出現差錯,費時費力,還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做出整改。”
瞧着屎盆子又扣到坦克連身上,老何那肥嘟嘟的身板,還沒坐椅子上呢。
就準備繼續開噴。
陳鈞卻不打算再聽了,聽來聽去都繞回原點了,總歸還是一個協同的問題。
瞧着何應濤準備開口,陳鈞坐直身體輕咳了一聲,老何都禿嚕到嘴邊的話,聽到營副的輕咳。
他硬生生又把話給嚥了下去。
會議室全部目光,又一次匯聚到陳鈞身上。
注意到衆人的目光,陳鈞擺了擺手:“好了,問題不用再講,就這些細節讓你們站在這裡講上一天,也分辨不出來誰對誰錯。”
“但我算是聽出來了,你們所有的單位都以自己爲主,坦克兵出動的時候,你們就認爲別的連隊都要配合你們。”
“包括炮連,裝甲連同樣有這樣的問題。”
“這種慣性思維本就不可取,只要這種思維還存在,合成營強大的突擊能力和直通末梢的信息指揮控制體系,就永遠無法得到發揮。”
“讓你們練習協同,不是讓你們在訓練場上分出誰主要誰次要,一個個把屎盆子扣的挺厲害,都是別人的錯,你們表現的很好?”
陳鈞一通訓斥,會議室衆人都不吱聲了,是對是錯他們沒那麼快琢磨過來味。
但眼下誰敢據理力爭啊,那不找刺激嘛。
陳鈞自然也看出,剛纔那些他說的問題沒那麼容易解決,他乾脆起身道:“行了,把你們所有的指揮權統一放到營部參謀部。”
“等下合訓演練,任何人不允許發出交戰指令,我來統一指揮全營。”
“讓你們看看,到底是連隊協同的問題,還是你們指揮員以自我爲中心的問題。”
“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