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規模的作戰,雙方戰損都已經達到駭人的程度。
尤其是作爲先頭部隊的坦克,說是慘烈都不爲過。
藍軍集羣以矛尖爲突擊羣,強行突入紅軍陣營,兩翼戰車,步兵,炮車,步戰車不斷合圍。
起初,陳鈞所帶領的坦克,被之前的火箭炮炸了一部分,炮車也有不少戰損,合圍之勢沒那麼容易。
可伴隨着交戰,紅軍屬於倉促應戰,決戰準備不足。
一開始他們還能保證兩打一,但很快就掉到了一打一。
陳鈞看着集羣的戰車還在緩慢的機動,合圍之勢已成,他能猜到接下來紅軍若是再不拼命。
那就必敗無疑。
主力被滅的話,那就連一點反攻的機會都不會有。
但,陳鈞此刻,他臉上除了凝重,沒有一點即將戰勝的喜色。
這可不是陳鈞在裝啊。
要知道,紅軍也是一個旅,在正面戰場上想要憑藉幾個小時的功夫,一口吃下數千人,沒有超越敵方几倍火力。
基本不可能。
真正難打的仗在後面,在紅軍要拼命的階段。
這種以前的英雄單位,戰鬥意志絕對不是一般的單位可以比擬。
陳鈞猜的沒錯。
紅軍的確要拼命了。
92旅旅長劉湘以前好歹也是師參謀長,大小戰役打過無數,曾畢業於金陵陸院,作爲高級裝甲指揮官。
劉湘不可能看着己方的主力被合圍。
此時,紅軍指揮部內。
劉旅長叉腰站在可視化終端前,他臉色陰沉的看着戰場上,由四營擔任的主力節節敗退,左右翼的合圍之勢越來越緊。
不能再耽擱了。
“去,通知前線,讓四營組織一隊坦克脫離序列,立刻向右機動,準備從大後方繞到藍軍側翼。”
“通知,偵查營以輪式戰車爲核心,突擊藍軍後勤,不惜一切代價,截斷他們的補給。”
“通知炮營,集合所有榴彈炮,給我轟炸交戰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藍軍的穿擊完成。”
“旅長?!!”
紅軍指揮室內,幾名正在研究戰場的參謀聞言,臉色一變。
“執行命令!!”
劉湘大手一揮,神色冷峻,不容置疑。
紅軍參謀長以及政委魏晉安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開口。
已經沒辦法了。
裝甲偵查營都要上去截斷藍軍後勤,主力要突圍,爲防止藍軍圍追堵截。
只能讓炮兵強行洗掉藍軍的箭頭,延緩合圍。
但這時候,己方主力和敵方主力已經戰到一起。
一旦動用榴彈炮部隊,那就是無差別的攻擊,自己的坦克也不能要了。
陳鈞根據戰場形勢,判斷出紅軍要拼命,但連他也沒想到。
紅軍拼命的決心會這麼狠,並且來得這麼快。
轟轟轟.
轟隆隆.
紅軍指揮部的指令剛剛下達戰場,前方突擊集羣就遭遇到紅軍無差別攻擊。
陳鈞所處的位置比較靠後,親眼看着紅軍的裝甲偵查營,在遠處地平線上拉起一道道煙塵。
直直衝向己方後勤。
在陳鈞肉眼觀察不到的前方,紅軍的反擊更加瘋狂。
畢竟再特麼不反擊的話,行成合圍那就真成了關門打狗,一點退路都沒。
原本正面和179旅作戰的裝甲部隊,一邊頂着己方的炮火,一邊四散分開,瘋狂的進攻藍軍合圍的節點。
潮水般衝擊,不計代價。
說實話,面對突然發瘋的92旅,如此不顧傷亡的在戰場上穿插,也着實給藍軍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何胖子帶領的一營,作爲整個突擊鏈的箭頭,幾乎被紅軍的榴彈炮消耗殆盡。
戰場逐漸趨於混亂。
隨處可見,紅軍的坦克在阻斷過程中,連續穿甲彈速射,直接打光了車組彈藥,迷彩的坦克滑膛炮管看上去就像燒紅的烙鐵一般。
可因爲失去彈藥,來不及戰地補充,接連有坦克原地趴窩。
紅軍拼命,藍軍一時間被打的措手不及。
一營損失慘重,在外圍的步兵班,操控着92式重機槍看到紅軍玩命的突圍,同樣發了狠。
管你是坦克,還是步戰車,亦或者是步兵。
都成爲了179旅外圍一營步兵的目標,短短時間內,重機槍射出3000發子彈,連續換了4根槍管。
到最後,換無可換,子彈出膛摩擦的高溫灼燒,“砰”的一聲,點燃殘留的火藥物質。
看上去,鋼鐵打造的槍管像是在燃燒一般。
可面對依舊在四散突圍的紅軍,何胖子帶的步兵眼珠子都紅了。
他們一營的炮車,坦克,步戰車很多都被紅軍的榴彈炮給炸掉。
好不容易纔突進敵軍陣營啊,哪能那麼輕易的就讓他們突圍出去?
看着四散的紅軍戰車,想想後方的兄弟們還有側翼的火力還在合圍。
最前方的戰場上,各兵種都開始玩命。
剎那間,戰場上濃厚的戰爭氛圍和硝煙帶來的壓抑,讓藍軍合成一營有不少步兵瘋狂的抱着集束手榴彈,滾到戰車下面。
由於紅軍榴彈炮這種敵我不分的打法,太過突然,何胖子起初還有點懵。
等他從戰車上下來,看到自己帶的戰士,抱着手榴彈去死死堵住紅軍的戰車。
驚得何胖子牙齒都在打哆嗦。
不要命了這麼玩?不怕特麼的被軋死嘛?
何應濤眼珠子頓時通紅,他怒氣衝衝也顧不上戰場紀律,直接暴露在戰場上。
砰!
一顆子彈擊中何營長後腦,“噗”的一聲輕響,老何被淘汰了。
但他壓根不在乎,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大步流星的走到交戰區,一把抓住一名抱着手雷正在尋找敵方戰車的戰士。
走近了,何胖子才發現。
這還不是步兵連的人,而是作戰支援連工兵班的戰士。
還是一個列兵。
今年接新兵時,他見過這個兵,所以有印象。
“你特麼瘋了?你們班長呢?誰告訴戰場上可以這麼幹的?”
何胖子扯着士兵衣領,赤紅着雙眼咆哮。
坦克駕駛員視界有限,其他戰車同樣如此,演習中軋步兵這種事發生過,並且還有犧牲,這是事實。
突然被營長抓住的列兵,他眸光中閃過一絲期待,直接脫口而出:“營長,該我了,我去哪?”
“什麼?!!”
何胖子一時之間沒明白對方的意思,他覺得是周圍的戰車發動機太吵了。
“營長,班長滾完了,班副也滾過坦克,就剩我了,到我了。”
跟隨突擊先鋒的工兵班,只剩他一個人了。
有人說在戰場上怕死嘛?
一開始那肯定怕,但打着打着,平時照顧自己的班長,一起訓練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後,就剩一個人時。
就不會怕了。
只求一同犧牲,這也是爲啥很多戰場上倖存的戰士不願意去領功,只願隱姓埋名的原因。
“我,靠!!”
何胖子瞪視着面前被造的破破爛爛,滿身硝煙的戰士,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片刻後,他扭頭怒吼:“一營的,誰還沒死給老子滾過來。”
“到!!”
何胖子話音剛落,一名同樣面部被炮火薰得黢黑的連長從遠處跑過來,他也是帶着外圍的步兵剛過來。
見到來人,何營長直接將手中拎着的步兵,推到他旁邊:“去,整合一營還沒犧牲的同志,立刻去二營,跟他們匯合。”
“看着他,別特麼亂跑了。”
“是,營長。”
步兵連長瞧着營長已經被淘汰,戰場上可不是矯情的時候,得到指令後,立馬拖着那個列兵快速撤走。
這只是戰場一角的情況,發生在最前沿。
紅軍趁着徹底被合圍之前,爲避免陷入絕境,集合手頭全部力量,孤注一擲的投入到戰場上。
帶給藍軍的麻煩遠不止這麼一點。
紅軍冒着不計戰損的代價,實施人海戰術,集中火力打擊藍軍合圍節點。
突襲後勤。
信息化部隊再強,可火力不足的情況下,組織率以及協同率也有上限啊。
紅軍一直沒捨得動用的裝甲偵查營都出動了,炮營和藍軍一開始交手時也損耗了一些,如今全都上了戰場。
包括作戰支援營,無人機連,電子作戰連,不斷通過大量偵測藍軍陸羣車組發出的電磁頻譜,分析頻率節奏。
哪怕陳鈞已經提前將指揮車上的通訊拆掉,換到普通車輛,避免被敵人鎖定。
可那是遠距離還行,這麼近的位置,就差雙方腦袋碰腦袋了,179旅各級指揮的位置,還是被分析了出來。
這個東西對於專業的人來說,還是很好分辨的。
首先,藍軍出動裝甲突擊電磁頻率最高單位,那必然是通訊車,通訊車代表大量協同,彙報,指揮命令,指揮戰車集羣調整的信息交換。
其次,這種電磁頻譜發出頻率較高的,一般都是波次突擊的指揮坦單位。
99A指揮坦雖然不用指揮分隊火力協同,但穿擊戰鬥過程,隊形收縮,擴張變化,戰術位置調整,都能夠讓車載電臺通訊信息交換率達到極高的程度。
幾乎每分鐘指揮坦都有命令下達。
紅軍的電子連,只需要根據旅,營指揮官命令模式經驗,替換一下諸多電磁頻譜發出單位,做出身份素描。
就能硬生生的在陸羣當中,精準的找到藍軍重要指揮節點。
毫不誇張的說,根據紅軍對於179旅的瞭解,精確素描會戰當中,對手每一輛車組人員身份,準確率都能達到95%以上。
鎖定這些指揮節點,就是紅軍反擊的第二步。
否則,劉湘不計戰損,讓己方那麼多坦克,步兵,淘汰在自己的無差別炮擊當中。
豈不是縮減自己的火力?
電子戰大隊鎖定了藍軍指揮的節點位置後,無數的紅軍戰士開始涌入戰場,戰車無法通行,容易被側翼藍軍集羣消滅。
那就步行奔跑。
斬首行動開始了。
當然,這種斬首行動包括但不限於火炮,坦克,步兵,無人機等任何戰場軍事力量。
紅軍的反攻終於開始,並且慢慢佔據上風。
92旅指揮室內。
劉湘看着戰場上,己方的人羣,戰車,炮車都在有目標的圍攻藍軍指揮節點。
哪怕作爲旅長,哪怕已經幾十歲的人了,此刻,劉旅長也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帶兵的人,甭管級別多高,甭管年齡多大,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從來不認爲自己會敗,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
只會堅定的認爲,他們將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從一個輝煌,走向另一個輝煌。
劉湘目光死死的盯着屏幕,連他都不得不承認,179旅不管是馮丘虎還是陳鈞,的確有能力。
合成旅第一次大會戰,就敢直接拼體系,在各項數據不明的情況下,把全旅幾千人集中到一起來進攻自己。
拿整個旅磨刀,連試探都不打,確實有大氣魄,大血性。
但可惜!
劉湘搖了搖頭,他輕吐了一口氣,這種拼體系的戰鬥他們92旅根本不怕。
當年的92師雖說經歷過裁撤,經歷過整編,改編,甚至如今的92旅都是很多單位拼湊的。
可拼湊的,留下的,又有哪支不是當年的英雄部隊?
劉旅長自然有屬於他的傲氣。
他想看看,藍軍這種裝甲集羣突擊,來勢洶洶,如今突擊的箭頭已經被自己炸掉。
兩翼的火力也被己方不斷突圍,後方的後勤都遭受了打擊。
你藍軍還怎麼應對。
儘管此時的劉湘什麼話都沒說,但根據他多年的指揮經驗,已經足以推斷出接下來的藍軍,高級指揮官不斷戰損。
爲保證裝甲突擊鏈正常,他們只能順位替補指揮官,力求穩定。
但只要自己這邊電子戰大隊鎖定對方,哪怕替補也會被斬首,短時間內藍軍指揮官會被無限獵殺。
到了最後,指揮人員損耗殆盡,羣龍無首,後勤被摧毀。
甚至會由班長擔任指揮官。
那藍軍自然就敗了,他們把火力壓在一處,壓根承受不住這種損耗。
這可不是劉旅長的臆想,而是他這種戰術一旦實施就該有這種結果。
眼看勝利有望,一切壓抑的情緒在此刻被淋漓盡致的釋放。
整個紅軍指揮部的人,都開始稍稍的放鬆。
可足足十幾分鍾過去了,戰場上的藍軍集羣不僅沒有被阻滯,反而依舊在合圍。
甚至不知什麼時候,戰場的半空開始被藍軍打出大批量的煙幕彈。
導致高空督戰的無人機拍攝畫面都被阻擋。
並且煙幕彈還在不斷釋放,甚至畫面遮擋之前,劉湘還看到藍軍的一名戰士,笑得格外開心。
正肩膀扛着炮朝空中發射煙幕彈。
不知道爲什麼。
剛剛還認爲勝券在握的劉旅長,突然心頭一跳,預感到了不對勁。
因爲他想起,似乎從己方榴彈炮部隊轟炸藍軍箭頭時,藍軍的整體調整一直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就好像人家根本就不擔心,反而是自己在這忙得上躥下跳。
不對!!
藍軍這次的指揮,是誰?
劉湘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