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惶撤退的紅軍部隊，遭遇到了大範圍的煙霧彈攻擊，藍軍作戰支援營的電子戰連適時發動電磁干擾。
再沒有反干擾的抵抗下，紅軍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集中撤退的戰車，連通訊都被切斷。
絕望，憤怒，悲涼種種情緒縈繞在紅軍戰士以及指揮官的心頭。
外圍原本組成人牆的紅軍步兵，眼瞅着滿天的煙霧彈，打進撤退的戰車羣中。
無數的戰士目呲欲裂，瘋狂的大吼着，想要衝進煙霧中爲戰車引路。
而後方，藍軍合成三營營長下令，步兵重機槍瞄準人羣，噠噠噠噠噠的機槍聲被無數戰車的發動機轟鳴聲掩蓋。
但聲音可以掩蓋。
卻蓋不住戰場上的悲壯。
紅軍想要引路的步兵，如同割麥子般成片成片的淘汰。
轟隆隆.
藍軍側翼的戰車再次發動，從更大的範圍將整個紅軍部隊徹底包圍。
十五分鐘後。
煙霧散盡，藍軍的合圍之勢以成，而紅軍的主力已然不足一個營。
敗局已定。
無力迴天。
紅軍合成一營的營長，也就是剛剛下令交替掩護撤退的那名軍官，他是整個92旅最後一位沒有被淘汰的營長了。
他轉頭看着幾百米外，藍軍一輛輛戰車將炮口對準自己這邊，而他身旁己方的戰車由於剛纔視線被阻。
通訊被切，協同不足，導致很多戰車相撞。
一營長悲蹌一笑，他強忍着淚水，通紅着眼眶，攥緊拳頭。
“旅長，我們沒撤出來，藍軍太頑強了，想盡一切辦法都沒有成功。”
低聲呢喃了幾句。
一營長看看周圍被淘汰的步兵，以及沒有淘汰的裝甲兵，所有人雖是滿臉疲憊，但仍舊期盼的望着他。
紅軍營長雙眸橫立。
“同志們，抱緊手中的槍，散開隊形。”
“向前衝，壓進去打，注意射擊標點，宰一個不賠，宰兩個賺一個。”
“衝！！”
“殺！！”
戰鬥再一次打響。
但這根本是不對等的戰鬥，紅軍營長剛剛喊完，就被藍軍的狙擊分隊鎖定，一發子彈命中後腦。
要說誰最恨這批紅軍，那必然是179旅的狙擊分隊啊，先前被人家欺負的沒脾氣。
如今，下起手來那是絲毫不手軟。
紅軍本就沒剩多少人，還有不少戰車因爲相撞而失去行動能力，單單靠人力衝鋒，怎麼可能擋得住藍軍合圍後的火力。
一發發子彈，猶如雨點般傾瀉。
一名又一名紅軍戰士被淘汰。
但，沒有人退縮，也沒有人害怕，92旅在大半年前他們也曾是摩步旅。
本就是填線部隊，何懼什麼槍林彈雨。
營長，連長，排長，班長都已經犧牲，甚至整個戰場幾百紅軍當中，湊不出一個原來完整的班。
這種時候，還有什麼可怕的。
僅僅片刻，硝煙散盡，槍聲停止，紅軍主力被盡數消滅。
陳鈞在大後方，監督着四營幹掉紅軍突襲的裝甲偵查營後，由李武界駕駛軍車，帶着他直接來到前線。
戰場上，到處都是淘汰的紅藍軍戰士。
而導演部的裁判，更是神情緊張的分散在各處戰場，盯着雙方的指揮人員。
要知道，這場仗打的時間雖不長，但戰況打的太慘了。
雙方淘汰的人哪怕被分割，那也是動不動就有幾十上百人聚集。
萬一發生大規模紀律事件，雙方部隊的軍事主官會受到什麼處分，裁判不清楚。
但他自己肩膀上的三個豆，很有可能因爲監督不利，直接被擼到一個豆，若是再慘點的話，年底打包直接轉業都有可能。
所以，過來的幾十名裁判眼珠子都快瞪裂了，一直盯着雙方。
杵在自己崗位，跟特麼特務一樣的監視着。
陳鈞前往前線途中，沿途也一直命令下面的軍官帶戰士統一集中。
等陳鈞來到前線時，差不多92旅的旅長劉湘也到了。
陳鈞從車上下來，再次看到這位老熟人。
他心中也是一嘆，既覺得合乎情理，又覺得遺憾。
說實話。
一直打到現在，陳鈞都不能確定紅軍的指揮官到底是誰，更沒有確定此次交戰的究竟是七十三軍的哪支合成部隊。
他猜過是92旅，這下總算是確定了。
以前的劉湘，身上沒有野戰部隊首長的那種凌厲，給人的感覺反而很儒雅。
如今，整個人更是顯得格外滄桑。
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站在被合圍的92旅戰車旁。
久久無言。
陳鈞微微搖頭，隨即伸手找李武界要了半包香菸，他直接無視圍在劉湘跟前那一羣怒目而視的幹部。
從煙盒中抽出一根遞給劉旅長:“抽不？”
劉湘早就注意到陳鈞了，面對這傢伙遞過來那皺巴巴的香菸，老劉面無表情的看了陳鈞一眼。
很明顯的拒絕了。
說實話，要不是因爲陳鈞是179的人，還是一個參謀長，老劉都想大耳刮子抽他了。
尼瑪，看不出老子這會心情正特麼不痛快嘛？
還跑到我跟前讓煙？
面對拒絕。
陳鈞也不在意，他嘿嘿一笑，擡頭觀察了下戰場。
這才聲音洪亮的開口道:“劉旅長，轉達下我們馮旅長的話。”
陳鈞突然提高聲調，因爲他的話不僅是說給劉湘聽的，更是說給92旅的幹部以及戰士聽。
“92旅，打得很不錯。”
“你們的榮譽，沒有丟。”
“敗給體系一點都不丟人，你們備戰時間不足，倉促應戰，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92旅一直都在研究新的戰術戰法，研究怎麼訓練，我們179旅也沒閒着，我們所燒的經費不比你們少。”
“英雄部隊不代表沒有對手，還請老92師的戰友爬起來，撣撣灰塵繼續前行。”
“再請92旅的戰友，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系列軍演，我們很快就會有新的對手，新的挑戰。”
“藍軍所屬，敬禮！！”
陳鈞一聲咆哮，附近正圍過來的藍軍軍官，戰士，甚至更遠處的戰士。
統一齊齊立正，敬禮！
刷刷刷.
整齊劃一的舉手禮出現在戰場上，這種帶着硝煙的動作，充滿了暴力的陽剛之氣，向對手致敬！
這次軍改，以前很多英雄部隊被打亂重編，他們不像179旅是後來重建，有些驕傲很難放下。
但無論如何，92旅作戰的風格再怎麼違規，人家的戰士有風骨，這是事實。
這種對手，可以勝之，但不可辱之。
還真別說，陳鈞作爲戰區內鼎鼎有名的年輕指揮官，他真有這個資格和影響力，來評判92旅的行爲。
面對剛剛還打生打死的藍軍，如今卻齊齊向己方敬禮。
92旅的官兵，內心也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充斥官兵胸膛。
越來越多的紅軍將士開始回禮，本就是兄弟部隊，輸贏可以分，仇怨不宜結。
劉湘嘆了口氣，他知道陳鈞說得都是客氣話，說什麼傳達馮旅長的話，老馮那狗日的到現在都沒出現。
很明顯這次作戰是陳鈞指揮，只不過是人家一個晚輩，想給自己這個前輩，留點面子罷了。
爲緩和氣氛。
92旅的政委魏晉安扭頭笑道:“那什麼，仗打完了，人家179旅的同志客氣，咱們也不能沒有點表示。”
“哪位同志起個頭，唱支歌。”
“政委，團結中不？”
魏晉安的話音剛落，附近就有一名副教導員開口詢問。
一切都是爲了緩和氣氛，四周的戰士因爲這次作戰，情緒繃的太緊了。
“團結，就團結。”
魏晉安笑着點點頭。
頓時間，戰場上團結就是力量的聲音在嘶吼。
哭也好，笑也罷，只需要將胸腔中的鬱氣吼出來就好得多了。
陳鈞看着自己的話語起到作用，他笑了笑正準備離開，旁邊一直沒有吭聲的劉湘一把將他手中的半包香菸搶了過來。
塞進自己兜裡，而後轉身離開。
陳鈞沒有吱聲，劉旅長將香菸搶走，那麼這一次的失敗所帶來的隔閡也算是消除了。
可一旁的李武界卻是眼巴巴的瞅着紅軍旅長，把他的香菸搶走，一陣憤懣。
靠，那可是他花八塊錢從爲兵服務中心，提前買的軟包紅塔山啊。
這系列軍演誰知道能打多久，煙可是演習戰場上的硬通貨。
戰場上的氣氛剛剛有所緩和，還沒過去半個小時呢，紅藍軍正在忙着修理戰車，補油重新撤回自己駐地時。
遠空，“嗡嗡嗡”的聲音傳來，導演部的直升機又到了。
並且一來就是三架。
但這次過來的可不是裁判啊，而是導演部的副總裁判徐赫升，也就是東部戰區參謀長。
一般導演部的直升機機身都有明顯的標識，陳鈞和劉湘看到直升機降落，光是猜都能猜到是誰來了。
畢竟，此次作戰規模這麼大，導演部把裁判幾乎都調到這邊，觀察員都安排了幾十個。
紅軍主力都被打掉，連裝甲偵查營都被團滅，公共頻道中，卻始終沒有收到上面的判定結果。
隨便想一想，都知道肯定會有夠分量的首長要過來。
等徐赫升從直升機上下來。
179旅和92旅的幹部齊齊立正，敬禮！
徐赫升見狀，微微點頭:“同志們不用客氣，大家都辛苦了。”
望着遠處兩個旅的士兵都在各自忙活，有修戰車的，還有撿炮彈殼的，絲毫沒有剛纔大戰時那種打生打死的狀況。
徐赫升還頗爲驚訝的看了一眼兩個旅的指揮官，要知道，往往演習結束後，雙方的戰士甚至包括指揮官都是怒目而視。
少有這麼和諧的一面。
可能是看出徐參謀長的心思了，劉湘尷尬的笑了笑，微微偏頭。
能做到徐赫升這種地位的人，哪個不是精的跟猴似的，光是看老劉這幅姿態就不難猜到，肯定又是陳鈞這小子，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徐赫升面帶微笑的走到陳鈞跟前，隨即擡手拍了拍的他肩膀:“陳小子，我們又見面了。”
徐赫升說的是陳鈞大一暑假實習時，參加勇士杯競賽，那次他曾親自給陳鈞頒發個人二等功，以及十大愛軍精武標兵等等榮譽。
“這次作戰打得不錯，你可是給我們送來了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謝首長誇獎！！”
“哈哈！！”
徐赫升沒有再搭理陳鈞，而是在劉湘的帶領下，衆人很快來到了紅軍臨時指揮的帳篷內。
導演部的副總裁判來了，肯定不會是爲了誇一句陳鈞這麼簡單啊。
此次系列軍演，全戰區18個合成旅盡數上場，只有179旅打得最爲激進，不僅仗打得突然，關鍵還讓他給打贏了。
作爲18個合成旅當中，名氣最大，並且還是第一個勝出的單位，上面怎麼可能沒有點表示。
等衆人落座。
徐赫升目光掃過179旅的陳鈞，以及剛纔匆匆趕來的馮丘虎和徐文生。
“這次作戰，你們179旅表現很不錯，打出了信息化體系的強大組織效率。”
“我今天過來不是給你們覆盤，具體的覆盤大會需要等所有單位都和各自的對手，交手之後才能判斷出你們的表現。”
“但有一點要提前通知，這也是總指揮的意思。”
“系列軍演，等你們在26區修整幾天，之後會有31區的紅軍部隊過來接替92旅。”
“你們可要做好準備了。”
31區？！！
聽到徐參謀長的通知，陳鈞神情一怔，突然想起參戰前在福州參謀部參加大會時，曾遇到季桐那個老龜蛋。
而季桐正是31區的紅軍部隊啊。
陳鈞驚訝的不是這個，系列軍演跟誰碰上都不足爲奇。
可問題是，季桐那老龜蛋是七十一軍合成236旅的人，而裝甲突擊集羣戰術，目前運用最爲熟練的正是他們。
至少在陳鈞的認知中是這樣的。
自己剛剛憑藉集羣動鏈的戰術，摧毀了92旅的主力，轉頭就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更懂集羣動鏈的部隊。
這要說上面不是故意的，怕是沒有人願意相信。
關於合訓的事情，劉湘自然也清楚，他知道陳鈞爲了對付這個236旅，硬生生在單位整頓了兩個月。
如今看到這小子，可能又要吃癟。
劉湘心裡那叫一個舒坦啊。
剛剛的鬱悶之氣，頓時消散的七七八八。
那傢伙，心情爽了，老劉腰桿子都挺直了不少。
他認爲，陳鈞這小子就該有人收拾他。
可就在劉湘這邊心情稍稍好轉時，徐赫升的目光突然投向了他。
注意到首長的目光，老劉嘴角剛剛擴散的笑意，頓時僵住。
操！
大意了。
他差點忘了這次是自己戰敗，戰區參謀長過來，哪怕不爲覆盤。
對他也不會有啥好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