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鈞提前來到預定陣地,他花了一夜的時間,將周圍的地形全部通過圖紙畫下來後。
剩下的就是在戰前,構造防禦工事了。
後勤保障連和部分工兵,提前坐着卡車過來,可不純屬是因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口訣啊。
在這種空曠的陌生地帶,大軍駐紮必須要構築一些工事。
因爲不是所有戰車都像坦克那麼耐造,挨兩炮屁事沒有。
福州的地形,陳鈞昨晚已經勘察過了,大多地方都凹凸不平。
放眼望去,在大白天視線不受阻的情況下,2000米外的敵坦克都不一定能瞅見,地勢很明顯屬於呈層狀下降。
地面部隊類似坦克炮,04A步戰車的副炮,因地形掣肘,稍微遠點的距離,壓根打不到敵人。
04A主炮可以,那玩意是機關炮,連無人機都能幹,但也因爲地形凹凸不平,雙方在常規交戰時,只能將作戰距離拉到兩公里以內。
甚至一公里以內。
這種情況,防禦工事就顯得格外重要。
至少要保證敵軍來襲時,不能短時間就讓敵戰車羣衝到腹地吧?
合成營構造防禦工事,方法也沒常規部隊那麼老套,不用戰士們拿着鐵鍬撅着屁股挖戰壕。
也不用挖坑埋地雷。
坑肯定要挖,但挖也是挖旱廁,相當於在距離營地一兩百米外,又構造起一道特殊的“防線”。
一營的防禦工事就是在駐地四周,使用模塊化防護牆,搭建一圈能夠抵禦炮火的工事。
所謂的模塊化防護牆,就是用鐵絲網和帆布製作,長寬高都是1.5米的正方形筒子。
鐵絲網在外面固定形狀,帆布套在裡面,平時不用的時候七個合在一塊折迭。
一旦要用時,由兩名士兵拉着這些防護牆兩側展開,幾分鐘就能夠在外圍,快速拉起一道防線。
需要什麼形狀都可以像拼積木一樣的拼起來,嫌一米五太低的話,摞兩層都行,三層都沒問題。
只不過在摞之前,帆布內要裝一些土,用鐵鍬拍瓷實。
這樣一來,由沙石填充的帆布筒子,外面又有鐵絲固定,一米五的厚度別說子彈打不穿。
就是炮彈打在上面也是無濟於事。
。。。。。。。。。
陳鈞是2號夜裡抵達的陣地,一直在陣地呆了三天,到5號下午時。
一營由副營馬紅傑帶隊出發的第二批人員,終是抵達了陣地。
那傢伙,全營勝利會師,可把何胖子給激動壞了。
演習期間不允許使用手機,從營裡出發手機就必須上交,管你是營長還是戰士,無一例外,一視同仁。
所以鐵路運輸期間,陳鈞他們想要時刻聯繫馬紅傑,詢問過來的狀況幾乎不可能,當然,這個不可能不是說沒辦法,鐵路上有電話能打。
導演部公共電臺頻道都能詢問。
可特麼來的時候,動不動失蹤了幾千人,沒有消息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誰還沒事去主動的聯繫啊。
陳鈞安排後勤連的戰士,每天換便裝去福州鐵路出站口打探消息。
可算是把最後一批人給盼來了。
聽着陣地外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何應濤齜牙大笑着跑到外面和馬紅傑擁抱了一下。
陳鈞則是站在人羣后面。
他目光眺望着後方正在從牽引卡車上開下來的戰車,他整個人的腰桿子都挺直了些許。
一營是他帶出來的部隊。
這次全旅只有一個營出來參戰,全營戰士心中都憋着一股氣。
一股揚眉吐氣,要證明哪怕一個營級戰鬥羣也絕對不輸旅級火力的倔勁。
何應濤同樣憋着一股氣。
別看他胖,那以前好歹也是摩步二連的連長啊,如今就算擔任了政工幹部。
照樣武能提槍跨馬躍戰壕,文能負手噴全營的存在,擱哪都不慫。
“營長!!”
“營長!!”
馬紅傑跟教導員打過招呼,隨即帶上營裡的連長,大步走過來,神情略顯激動的大喊着。
跨越一千多公里,在陌生的陣地重新匯合,在場的幹部,都知道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將是什麼。
陳鈞目光掃過千里迢迢跨越而來的各位連長,他們臉上雖說都帶着疲憊之色,不過精神頭卻很足。
看得出來,對於這次作戰,不少人都是抱着狠狠打一場的心思。
幹部的表現,就是全營士氣的體現。
面對各連長的問好,陳鈞笑着點點頭,而後擡腳走向遠處忙碌的人羣。
有了最後一批戰士的涌入,整個營地徹底熱鬧了起來。
近兩千人匯聚,所過之處,到處都是穿着綠軍裝的身影,這些人,有一千一百人是一營的人。
還有幾百號人,是179旅下轄的所有作戰單位以及後勤單位的人。
也有軍區後勤過來對接的戰士。
歷經三天的時間,全都聚齊了。
隨着陳鈞帶上一羣幹部過來,原本正在搭建帳篷的士兵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看向自家營長。
投放高空防干擾機的戰士,調試雷達的車的戰士,開着坦克,步戰車,炮車的戰士,很是默契的停下手中工作。
從戰車中鑽了出來,人羣慢慢匯聚。
全體人員的目光,都聚焦到帶着一羣幹部走來的營長身上。
全場鴉雀無聲,有的只是戰車在低聲咆哮,防干擾機在嗡嗡的響動。
這種場合。
迫使一旁,向來腦袋瓜子都不怎麼好使的李武界都突然轉過彎,跑到臨時倉庫拿出來一個擴音器,顛顛的遞給營長。
陳鈞也沒客氣,本來他剛纔只是想過來看看,這猛的一下子,氣氛都烘托到這了。
不講兩句也說不過去不是。
從李武界手中接過擴音器。
陳鈞大聲道:“好!!”
“我看得出來,同志們士氣非常好,精氣神更好。”
“保持住這股士氣,保持住這股精氣神,我們一營第一次參與這麼大規模的作戰。”
“我相信很快,我們會碰上第一個敵人,緊接着會碰到第二個,第三個。”
“我的要求很簡單,在這片戰場上,只要碰到敵人,那就狠狠的將我們這半年來,積攢的精神傾瀉出去。”
“讓這裡的敵人看一看,讓他們聽一聽,由我們合成一營發出的咆哮聲。”
“兄弟們,戰鬥即將到來,你們做好準備了嘛?”
“殺!殺!!殺!!!”
坐了幾天火車的老兵,早就被憋悶壞了。
如今又被陳鈞幾句話給刺激的,一個個臉色漲紅,拼命的嘶吼。
瞅那架勢,估摸着現在敵人敢來,怕是有戰士抄起土坷垃都敢衝上去。
陳鈞正在前方做動員,全營士氣正高漲時。
誰都沒有注意到。
後方臨時帳篷門口,導演部裁判李培方,正一臉笑呵呵的看着。
他看了一會後,從旁邊中尉的手中,接過衛星電話,狗狗祟祟的走到帳篷一側。
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是跟誰打電話了。
其實演習這種事吧。
就跟以前小夥伴們結伴上網一個道理,去網吧的時候,一個個牛氣沖天,豪言壯語就跟不要錢似的使勁放。
什麼今晚要打穿運輸船,看我表現,必須把把C位,宛如戰神附體般看誰都是小卡拉米。
夜市玩到一半,就變成打野在搞什麼?特麼的ADC是煞筆吧老子腳指頭都比你手好使,輔助你特麼會玩嘛?爲啥不套盾。
甚至有些心灰意冷的小夥伴,已經坐在角落,將屏幕挪向牆壁,默默關閉遊戲雙目無神的打開網站。
等下夜市吃早餐的時候,一人一個桌子,誰特麼再說一句話,都能到當場絕交的程度。
演習也是如此啊。
開戰前那種臨場性的豪言壯語,瞅誰都是優勢在我,什麼老牌部隊,什麼王牌旅,王牌師。
有能耐戰場上碰碰看。
打到中期就開始各種胡言亂語,打到後期基本上就是耷拉着腦袋,沉默不語。
陳鈞也知道這個作戰定律,所以對於目前營裡士氣高漲的表現,他只是點點頭。
而後就安排各連繼續工作,把臨時指揮室都搭建起來。
坦克連,炮連,裝甲連下轄的三個加強步兵排負責附近的機動巡邏任務。
別的部隊巡邏都是手握鋼槍,單位有軍犬的還能帶上軍犬。
陳鈞比較低調,他不搞這一套。
三個加強步兵排,一百七十多名步兵,所有老兵三班輪換,一班五六十人,統一背一個火箭筒,手裡提一個火箭筒。
將人撒在營地方圓一千米內巡邏,看情況不對,直接咔咔轟就完事了。
包括偵查連,無人機,雷達車,也在最短時間在營地周圍布控。
全營所有兵力到位不足三個小時,陳鈞原先勘察出來的所有通道,地勢低容易藏人的地方,包括地勢高能夠遠距離偵查到營區的地方。
都被陳鈞安排了暗哨或者明哨。
5號當天。
全營人抵達後,紅軍總指揮部並沒有下達任何作戰指令。
導演部的裁判員也沒說啥,包括公共頻道同樣沒有任何開戰的信息傳來。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其實按照正常思路來看的話,的確沒毛病。
因爲兵力投送,需要時間。
年度軍事演習這麼大規模的調兵,鐵路也不是說能夠同一時間就把所有部隊,都給送到戰場上啊。
可不知道爲什麼,陳鈞卻始終有些憂心忡忡的感覺。
他沒有全營士兵那麼激進,哪怕將附近的地形圖都印在腦子裡,哪怕排查幾遍,確定沒有遺漏的地方。
這種心慌的感覺,還是隱隱傳來。
當晚十點左右。
陳鈞在帳篷裡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翻身而起,披着大衣走到防禦工事外。
隨即坐在一處凸起的土坡上,目光盯着遠處巡邏的戰士,怔怔出神。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次一營代替179旅參戰,按說他一個新上任沒多久軍官,出發前陶旅咋地也要千叮嚀萬囑咐的吧?
就算陶旅心大,不把一次演習當回事,那軍區呢?
179旅在戰場上的作用,更多是填線,如今換成一營,好歹作戰指示給下達一下啊。
就這麼暈頭暈腦,帶上部隊,人數差不多有一個團的火力,衝到了戰場上。
紅方作戰羣就是再龐大,也不至於不把兩千人的單位當回事吧?
還有出發來的路上,跑丟的那些哥們都咋樣了,也不知道下火車了沒。
作爲一名指揮官,尤其是整個戰場的擔子,壓在他一人身上,兩千個戰士的生命壓在他肩上。
一個指令失誤都可能會葬送這麼多人時。
陳鈞的壓力是前所未有的大。
大到心慌,大到一些平時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也要琢磨一番。
看看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一營目前方圓幾公里,都在偵查連的監視下,營長跑到外面坐着。
老半天不動彈。
負責執勤的偵查連長,看到這一幕,他意識到營長那邊可能是壓力比較大時。
連長宋超就跑到帳篷裡,把打呼嚕打的跟快要溺亡似的何胖子推醒。
“教導員,醒醒,教導員醒一醒。”
“嗯?”
老何睜眼瞧見宋超蹲在旁邊,還以爲發現敵情了,他趕忙抄起帽子扣在腦袋上。
神色焦急道:“怎麼了?是不是出狀況了?”
“沒,沒出狀況。”
宋超搖搖頭,他擡手指了指帳篷外面:“剛纔營長出去都坐了快一個小時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
宋超以前是坦克連的副連長提拔到偵查連,跟何胖子關係比較好,所以這種時候也就他能無所顧忌的過來喊老何。
“別瞎幾把說,營長那是人年輕,瞌睡癮小,不像我上了年紀精氣神不足了。”
“我熬不住,老陳比較能熬罷了。”
何應濤捂嘴打了個哈欠,訓斥兩句後,彎腰拱出了帳篷。
他這麼說也是意識到老宋在擔憂,戰前絕對不能出現這種情緒。
絕對不能讓底下的人知道營長,對這次作戰心裡沒譜什麼的。
這會直接影響到全營的士氣。
按照剛纔宋超指的位置,何應濤離開臨時營區,繞過防禦工事。
果然看到陳鈞坐在一旁,他嘴裡還叼着煙,整個人盤腿坐在地上。
只不過煙並沒有點燃罷了,
何應濤瞅瞅陳鈞,他咧嘴一笑道:“咋了老陳,你這是睡不着?”
“還是對這次作戰心裡沒底?”
“都有吧。”
陳鈞笑了笑,將嘴裡的煙拔出來丟掉。
“戰前焦慮綜合症而已,沒啥的。”
瞧着陳鈞有說有笑,老何也鬆了口氣。
他知道陳鈞沒啥事,打仗前的擔憂而已,每個指揮官都有。
領兵打仗嘛,誰還能一點心事都沒?
老何長呼一口氣,他這屁股剛準備坐在土坡上時。
就很突兀,並且毫無徵兆。
一陣低沉的防空警報音,突然響徹營區。
嗚~~~
此時正值深夜,這種淒厲的聲音,直接讓陳鈞和剛過來的老何。
兩人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陳鈞反應最快,他看了一眼老何,而後辨別發出聲音的方向。
起身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