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離看了一下天色,夕陽西下,這羣官差也差不多吃飽喝足,相信不會在這荒郊野外久待。等這羣官差走後,她或許能找到點遺漏下來的東西。
她心中暗暗嘆了一聲。這種挖樹根過活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涼棚下,傳來漢子們熱鬧的喧笑聲音。被諸多大漢圍聚在中間,一名相貌削瘦枯黃的中年官差,眉宇之間頗具威嚴,儼然是衆官差的頭目。
那中年官差咕嚕地灌了一大碗酒,一隻蒲扇般的大手抹去了鬍渣殘餘的酒水,大聲抱怨道:“真他孃的晦氣,就說那個毛賊也真能跑,從縣城逃到這兒十里之遙,這荒郊野嶺的,險些沒將咱兄弟幾個累死,弟兄們多吃些酒肉,待會還要摸着夜色趕路,儘量早日抓到這個毛賊,好像縣衙裡交差。”
溫離藏身在涼棚一側亂草窩中,和涼棚內坐着的衆官差僅僅相隔了十多步,他們的話一字不差的都落在她的耳朵裡。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這亂世,百姓顛沛流離,只有去偷去搶,才能勉強活下,然而這些官差卻在此揮霍着民脂民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自顧自的逍遙快活,完全不顧那些窮苦百姓的生死。
只聞那衆官差紛紛開始討好那中年官差。
“此番還多賴吳爺自出馬,否則那賊人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卑職等幸苦一些無妨,但是如若讓那賊人給跑了,未免讓吳爺白白幸苦一番。”
“此言甚是,若是抓到了那賊人,割下賊人的首級回衙門領功,吳爺少不了一筆厚賞,屆時您吃肉,可別忘了讓弟兄們喝口湯啊!”
“吳爺不愧是本縣的頭號捕頭,每次出馬便絕不落空,我等此番也是拖了吳爺的福啊!”
那相貌削瘦枯黃的中年官差抓起盤中最後的一塊牛骨,咬下了一塊肉。
“汝等能說出這番話,也是頗有孝心,等宰了那賊人之後,定少不了汝等的好處。汝等可知吳爺我早在縣城中發現那賊人時,便在他身上灑上‘七日不去散’,汝等可知此乃何物?這可是吳郡 江風閣中的寶貝,得到這寶貝我可是託了不少關係,只要灑上那麼一點。”
姓吳的中年官差滿臉意氣風發,用小指頭比劃了一下,頗爲傲氣的接着言道:“七日之內,就是這賊子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將他給找出來!不過這玩意,旁人可是粘不得,若不是我與一名江楓閣內門弟子爲遠親,也是弄不到此物。”
“吳爺和江風閣內門弟子是遠親?”衆官差紛紛露出驚容,發出陣陣驚呼。要知道,這江風閣可是江南第一大派,每年只在各州郡挑選三百名外門弟子,然江風閣內外兩門實力懸殊,能入內門的外門弟子更是少之甚少,這片大陸以武爲尊,像是江風閣這樣的江湖門派的內門弟子已經相當於,這些官差的頂頭上司縣太爺了。
雖說他們從吳官差口中,聽了這番話遠不止百次,恐怕早已反胃,但他們知道自己頭子就愛炫耀這層關係,索性次次都露出一幅驚容和驚歎聲,來討吳官差的歡心。
躲在一旁的溫離,被着冷風吹得瑟瑟發抖,一不小心便發出了聲響。“是誰?”吳官差武功最好,耳力也最過靈敏,也是最先發現涼棚外異動的,這荒郊野嶺的本身行人就少,何況是在晚上,吳官差也不禁一陣驚呼。
吳官差遁聲而去,幾名官差也望風而動,跟着吳官差走到了涼棚外,將那兩名身上僅有一塊麻布遮身的女童團團圍住。
吳官差見是虛驚一場,罵罵咧咧道:“原來只是兩個小鬼,害我嚇了一跳。”
正待幾名官差正欲轉身離開的時候,其中的一名官差卻是言道: “吳爺,這兩個小鬼好像是娘們!”這娘們兩個字可是讓幾個官差耳目一新,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被賣去青樓裡的女人只多不少,但這兩個女童就是再怎麼不值錢,也足夠抵消今夜這頓酒肉了。
只見一名官差蒲扇般的大手便要碰到溫離的身上,溫離尋起掉落在地下的一根木棍,想必是店家用來驅趕野狗之用,手起棍落,那官差一陣吃痛,連忙便是伸回手斥道:“看來今天不給你個小乞丐點顏色瞧瞧是不行了!”
那官差揮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年僅八歲的溫離的臉上,從臉頰傳來的巨力使着溫離瘦小的身子飛出了幾步遠,摔在了地上。臉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紅印,嘴角溢出了血帶着顆被巴掌甩落的牙齒。
溫離掙扎着,忍着痛咬着牙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神中帶着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倔強,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了一旁堪堪醒來的溫珏面前,兩臂張開做出一幅母雞保護幼崽的姿態,盯着這幾名官差言道:“不許你們傷害我妹妹!”
“真是姐妹情深,明明都自身難保還逞什麼能,你們把她們給我抓起來。”那吳官差冷冷道。
幾名官差走上前打算將溫離姐妹二人擒住,溫離在掙扎中拾起了地上的石子,朝着一名官差的腦門上砸去,那官差只覺眼冒金星,原先緊緊抓住溫離姐妹倆的手也鬆了下來,溫離望了眼那官差腰間的佩刀,心底一橫便將佩刀拔出,幾刀的功夫便砍翻了還在錯愕中的幾名官差。
“找死!”吳官差怒喝一聲,後天前期的吳官差是縣城裡數一數二的高手,對付一些小毛賊那是根本不在話下。吳官差拔出佩刀,朝着溫離的額頭劈開而去,後天一刀別說溫離,就是成年的壯漢也抵擋不住,只見吳官差掌中佩刀硬生將溫離手中的刀砍成了兩段,而溫離也被衝勁震得刀柄落在地上,虎口亦被震裂,止不住的流血。
吳官差見勢又是一刀劈去,這位行事狠戾的捕快,可絲毫不爲他在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童而感到內疚,只見那寒光四溢的刀鋒眼看就要落在溫離那瘦小的身子上,另一個瘦小的身影卻是突然擋在了溫離的面前。
“溫珏!!”
“溫姑娘你怎麼了?”溫離緩過神來,只見身旁姜邪細聲詢問道。
稍適片刻,溫離挪動着驚出一身冷汗的身子,望着四周熟悉的環境,和腦黑中揮之不去的畫面,不由心嘆道:“原來只是一場夢罷了。”
溫離正四處張望,忽聞得有人在耳邊吹着熱氣。感受着眸前少年郎身上的酒氣,不由一陣惱羞,便使勁推開來人,卻也是半響說不出話來。
被推開的姜邪仍是面色不改,心道:“還真是個潑辣妹子呢。”只是輕稍稍使勁握住了她的手轉而又伸手去拍了拍她的頭,嗯高度剛好,後退一步屈身作輯語氣略帶戲謔的意味。
“姜某不小心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原諒……這藏劍冢中尚是危機重重,姑娘又不會武功。若是姑娘不嫌棄,不如由姜某來護着你,可好?”
見其拍自己腦袋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暗罵道:“登徒子!男人都一個樣。”想起那個歐陽梓墨突然就不見了,轉過身繼續往前走,開口道。
“歐陽梓墨人呢?”
“可能是在我們之前便破了幻陣,先行一步了吧。”
“也好,我們走吧。”
“另外,姑娘已經知曉了姜某的名諱,那不妨告知姜某姑娘的芳名。”姜邪語氣輕佻道。
溫離嬌聲一哼並沒有接上姜邪的話,繼續朝着前方走去。令人驚訝的是前面走着走着居然沒路了,而是一堵石牆攔住了去路,只見歐陽梓墨已在石牆下盤坐,身旁還有一男一女卻是沒有見過。
“溫姑娘,姜兄,梓墨等候多時了。”歐陽梓墨起身言道,語畢又看向在旁的一男一女,接着道:“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兩位也是此番來藏劍冢歷練的江湖中人,這位是馬兄,還有位是杜姑娘。”
姜邪和那一男一女開始互相打量着對面,雙方心中同時驚起波瀾,姜邪驚的是這一男一女武功不弱甚至在自己之上。而那一男一女所驚的是這個不過弱冠之年的小兄弟,竟也是一名先天高手,以弱冠之年邁入先天的武者,從古至今也是寥寥幾人,隻手也能數得過來。
溫離用手輕輕敲了敲那堵牆,覺得並不是很厚。恐怕那些武者用些內力就能打開吧。有了先前死門的教訓,將臉貼在牆壁上聽了聽牆裡面邊動靜。耳畔傳來湍急的流水聲。
姜邪的目光定格在了杜姑娘身上,這個杜姑娘便是在姜邪他們幾個之前便入劍冢的幾個先天高手之一,姜邪的目光流連在杜青鸞身上,並非純粹因爲她的容貌,主要是因其一介女流卻散發着令人不敢小覷的氣息,勾起了姜邪對她的興趣。
片刻,姜邪逕自走向了溫離摸索着的那堵牆,見溫離不語,依舊自己摸索着,便附耳石牆,逐漸聽到了有些湍急的水流聲。
“姑娘,可熟識水性?”姜邪已經準備好要把這牆壁弄碎了,望了望身旁摸索着的女子不算是自己討厭的類型,於是還是詢問道。
溫離沒好氣的言道:“你還是顧好自己吧,我就不勞煩公子操心了。”
溫離話語剛落,姜邪便用內勁將那石牆震碎,不出所料牆的那頭果然是十分湍急的大水,水流將溫離衝得有些疲憊。即使是水性還不錯的溫離在這水裡也沒辦法使出力氣。
“溫珏還在等我,我不能就這樣死了。”不知會被衝去哪裡,也不知道會有人和自己衝到一處地方嗎?還是就此別過,不禁喃喃自語道。
姜邪遊了過來,摟住了失去意識的溫離,只覺這水流涌出水勢頗急,稍稍施展輕功不至於隨波逐流順着水慢慢的靠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臺階,從水中躍起摟着溫離摔在了臺階上,這邊臺階不矮,水流一時半會也涌不上來。
在岸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全身溼透的樣子好不狼狽。將衣服擰乾,繼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奈何四周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清,這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