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還有幾分幸運,所以遇上了風宸宇,若不然,沒有穩定無憂的生活,南南這幾年只怕早不能安然成長到現在,而現在更要命的是,她竟然連自己生的孩子都弄錯了。
既使絞盡腦汁,明路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生孩子時的情形,那天,她太惶然,爲了自己和孩子未知的命運深深地憂慮着,也太痛太累,孩子一生下來就沉沉睡去,清醒之後的最初兩天,她也根本不敢多看那個皺巴巴的新生兒,初爲人母,那種不真實感實在太過強烈。
事到如今,她卻無法放棄自己一手一腳養大的南南,可她卻沒有能力進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給孩子治療,雖然有人可以幫助她,但明路真的很討厭這種不能不依靠其他人的感覺,哪怕是風宸宇,哪怕是程皓藍!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還有那個不知道在何方的親生骨肉,她更是想都不敢去想,一想心就撕裂一般的痛,不知不覺中,晶瑩的淚沿着臉頰無聲滑落。
風宸宇站在陽臺門邊,在明路的背後,默立了很久,南南已經睡了,作息一向規律的明路還不去睡覺自然是心裡有事,或者說是在難受着吧。
夜風漸涼,悠悠吹拂,將白日裡的熱力暫時吹到了無人的角落,明路的背影有些單薄,這個他初見時因爲懷孕略顯圓潤的女孩,單從身段來看有着明顯的變化。
一般女人,生過孩子後總會豐盈一些,即使僥倖保持了身材,眉宇間、舉手投足間總不免帶有一些成熟女人的風韻,而明路,如果不和孩子在一起,看起來一直如同不諳世事的單純女孩,憑誰也想不到她已有孩子。
可這短短一月來,那種純淨如水的眸子卻染上了那麼深沉的憂鬱,黯淡的臉色和不經意的憂慮讓她漸漸有了些小婦人的味道,這雖然不影響明路那種令人一看之下就轉不開眼的魅力,卻讓風宸宇止不住心疼。
他不願意看着明路因爲生活的憂慮和困苦而被迫變得成熟,她應該永遠是幽谷中那朵不經風塵的姣蘭,她可以遺世獨立,但不能變成一株苦難的車前草。
“別難過了,你後媽那樣的人你根本可以不理。”風宸宇不得不開口,陽臺上的風已經漸漸強勢。
明路身體微動了一下,卻沒有回頭,面上有淚,也不去擦,止了不爭氣的淚,只任晚風來吹乾。
“我沒事,只是傷春悲秋罷,這世間比我爲難的人多了去了,我這點事算不得什麼。”明路這樣說着,心裡也常常是這樣想的,只有這樣樂觀地想着,她才能堅持走下去。
風宸宇暗自嘆息,他知道明路的自我療法,因爲這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了,有時候明路會自嘲爲阿Q精神。
“小路,我知道你一直不願接受我的幫助,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爲你做點什麼事對我來說早就不是因爲我的慷慨大方或是什麼,只是因爲是你,因爲南南,因爲我早將你們當成了親人一般,親人之間互相關愛不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麼?當然了,你後媽那樣的極品總歸是少有的。”
“她也是個可憐人”沒有孩子,丈夫早逝,自己一無所長,年歲漸老,錢翠平爲自己的將來擔憂,將錢財看得那般重要,也是人之常情吧,明路可以理解,只不過偶爾會被她那種不講理的態度所惱而已。
“那你還是在爲孩子的事發愁嗎?”見不是錢翠平的影響,風宸宇轉了話題,他並不願多提到錢翠平那種女人,“擔心雖然是免不得了,但也別太憂慮,南南絕對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一定能治好的。”
這話雖然帶着一定的勸慰,但風宸宇也一直這樣堅信着,他覺得只是錢的問題,以前他把錢財看得並不重要,他的生活已經比一般的人要強,只是算不上富豪級罷了,現在既然南南治病需要錢,那麼他也可以去掙更多的錢,他沒日沒夜地接活也是這個原因,只要專注起來,那個在業界早有一定名氣的設計師身價可不會低。
“謝謝你宸宇,我只是偶爾感嘆一下,生活總是要繼續的,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明路站起身,已然恢復,她不會允許自己悲傷太久,所有的問題並不是難過哀怨就能解決的。
“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也睡吧!”明路回首看了一下月朗星稀的夜空,語氣變得積極了些,“明天仍然會是嶄新的一天!”
“嗯。”風宸宇點頭,當明路經過他身邊準備回屋時,他突然衝動地將她一把拉過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明路微微驚詫了一下但沒有掙扎,風宸宇從來就不是個無理輕浮的男人。
見明路如此安靜地在他懷中,不退卻也不親近,風宸宇暗暗感激,一伸手,他就清楚自己衝動了,明路若是馬上掙扎推拒,兩人勢必都會覺得尷尬,但她卻如此可心地不作抗拒。
當即就想放手,卻又有些不捨,夜的黑和寂靜助長了一些勇氣,風宸宇將頭低下緊貼着那柔軟清香的發,他覺得自己變了,真的變了,從來不爲女人而動的那顆心正劇烈地跳動着。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對明路的感情不再是一時好心情的施捨?不再是一場讓父母滿意的戲?這樣溫柔似水的女子,他真的很想一輩子擁有。
抱着明路,風宸宇並沒有絲毫的褻瀆之心,就是覺得夜色中這樣柔弱的女子需要一個堅實的懷抱,程皓藍本來可以獨佔這份溫柔,他卻根本沒有好好對她。
可他又有什麼立場在這種時候來表明他的心跡呢?在明路眼裡他不過是個恩人,往近點說頂多也就是一個可信任的朋友、可依賴的兄長。所以,他的心思根本不足以宣諸於口,更何況,他如今的‘變心’對他自己的過往而言也是一種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