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貴姓。”總不能別人救了自己連姓什麼都不知道吧,出於禮貌她問。
“允。”男人惜字如金地吐出自己的姓。
“哦,允先生。”夏如水客氣地呼着,“允先生一定是大忙人,您先去忙吧。”她很不想和他共處一室,那種陰鬱之氣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允先生只是微微揚了揚脣,並不反對她的意思,含含首往外退,“夏小姐保重。”他離開後,夏如水終於能正常呼吸,她感覺心肺都舒服了好多。
“我還以爲那位先生是您的男朋友呢。”護士多嘴裡道,眼裡桃心飛舞。夏如水淡淡笑着搖頭,“不是。”剛剛那位姓允的先生雖然同樣俊美,但陰氣太重,比起宮峻肆來總覺得差了些什麼。至於差了什麼,她懶得去想。
一受傷人便變得脆弱起來,分外想念宮峻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下飛機了嗎?工作很忙嗎?到底沒有打電話去打擾他,卻也不敢去宮宅了。自己這副樣子過去,鐵定將宮儼嚇壞。她打了電話給宮家管家,只說自己臨時有事過不去,讓管家代爲關照着宮儼的病。
打完電話,方覺得全身疲憊。雖然沒有流太多血,但受的驚嚇卻不小,此時想起還全身發軟。她本想出院,但護士堅持讓她打完藥水才走。她只能躺回病牀,不知藥力的原因還是身體的原因,慢慢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間,她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以爲是宮峻肆,她猛然睜開了眼。
面前坐着的,並不是宮峻肆,而是一個着裝優雅的女人——樑慧心。心裡莫名地涌起一陣失落,又免不得自嘲,宮峻肆遠在國外,就算知道她受傷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回來啊,更何況他對此毫不知情呢。
“您怎麼來了?”雖然還是不好意思叫媽,但對樑慧心的態度已經改觀許多。染慧心和宮承風分手離開宮家,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着極不舒服。
樑慧心臉上染着淡淡的擔憂,“你這個孩子,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一聲不吭的?我給你打電話護士接的,才知道你出車禍了。”分明是教訓,卻滿滿的關懷。夏如水心裡一暖,因爲宮峻肆沒在的那份失落感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彌補。
“沒什麼大事,只是撞了一小下。”她避重就輕,不忍樑慧心再受刺激。樑慧心握着她的手一陣嘆氣,“不管多大的事,我是你媽,到少,讓我知道吧。如水,我知道你不想認我,但媽真的……”
“沒有不想認你。”
她清楚地看到眼淚在樑慧心眼眶裡打轉,不忍再去傷害她。其實,說的也是真話。母家空缺了二十幾年,怎麼可能不期盼,更何況她並非有意拋棄的自己,自己也無可恨之處。
“真的嗎?”樑慧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眸底的驚喜呼之欲出。她被感染,點點頭,“是真的。”
樑慧心將她的手握得愈緊,因爲激動而久久無法出聲。她極力壓制着不讓自己流出淚來,卻還是有淚花染上了睫毛。樑慧心的這些情緒夏如水都看在眼裡,在這樣的時刻倍覺感動和溫暖。
她不由得回握樑慧心,“謝謝您。”她感謝的是樑慧心沒有逼她到底,最終攤開了二人的身份,也退去了要報復的想法。樑慧心抹着眼淚笑,“只要你能認我,無論做什麼我都願意。”
“宮伯伯……您真的打算放棄了嗎?其實,不是非這樣不可。”
免不得,又提起兩人的事,這是夏如水始終無法釋懷的。
樑慧心搖了搖頭,“我和宮承風在一起並不是因爲愛,而是別有目的。不過現在,我只想你過得好,其他的什麼都不想再提了。”
她的明確表態讓夏如水的心徹底鬆下來,“那以後……您打算怎麼辦?”如果是孽緣,不繼續也罷。她努力觀察着樑慧心,發現她提起宮承風時並沒有多少感情,總算相信她的話,卻也免不得關心她。
樑慧心擡起頭來對她笑,“媽媽還能有什麼打算?找到了你媽媽相當知足,只想下輩子伴着你過。如水啊,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將你丟掉嗎?這二十幾年來我一邊恨着宮家一邊恨着自己,如果當時不去跳水,如果跳水之前能好好安頓你……可事情不能重來,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
她不忍心地去抱樑慧心,“一切都過去了。”
能理解樑慧心當時的處境和心情。心愛的人撒手人寰,她毫無準備,懷裡抱着幼、女未來卻一片黑暗,那時的她連死的心都有了,哪裡還有心事來管自己。
“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啊。”
兩人感動了一陣,樑慧心才發現一個問題,“峻肆呢?他怎麼沒有過來?”
“他出差了。”夏如水如實以告,“還不知道我出事。”
“這怎麼行,你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給他打電話。”
夏如水忙制止了樑慧心打電話的動作,“他出國了,就算接到電話也趕不回來反面耽誤了工作。我的傷也不算嚴重,養兩天就好了。”
聽夏如水這麼說,樑慧心也不再堅持,“要不,你搬到我那兒去吧,這樣我可以照應你。”
“不用了吧。”她還沒有做好要和樑慧心相處的準備。染慧心再次握住她的手,“如水,就不興媽媽補償補償你嗎?媽媽做夢都想能爲你做點什麼。”
她說到這個份上,夏如水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點了頭。辦完手續,她隨着樑慧心出了醫院,樑慧心將她帶回了上次見面的地方。她此時才知道,這裡其實是樑慧心的私宅。
在寸土寸金的城市裡,能擁有這樣一座私宅,也足以說明樑慧心的財力。她有些驚訝,這個表面溫雅的女人似乎跟想象中的不一樣。
“這宅子是修兒買給我的,說是這裡的風景跟我的氣質相配,這孩子啊。”樑慧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釋道。夏如水對她口中的修兒全然不識,以爲是她的兒子,略有些尷尬地嗯了一聲,垂了臉。
“修兒是我的養子。當年失去了你,我失魂落魄,四處流浪,正好碰到了同樣失去親人的修兒。那時他被人打得半死,看到他我就想起了你,於是救了他。修兒比你大了幾歲,算是你哥哥。”
原來如此。
聽樑慧心提起這些過往,她也難免跟着心酸。
“他每天都會回來嗎?”說起來,真要感謝這位養哥,如果沒有他,樑慧心還不知道如何熬過失去孩子和老公的日子。
“他很忙,極少回來,這屋子太過清靜,初時覺得舒服,過久了便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唉——”樑慧心輕輕嘆息,連嘆息聲都帶着一種風情,難怪宮承風會放棄那麼多年輕女人,獨對她鍾情。
“我帶你上樓去休息,等到明天精神好了再領你參加這屋子。”樑慧心體貼地道。夏如水確實感覺疲憊,點了點頭。
樓上,分明是客房,但裝點得異常溫馨。粉色的飾品,分明就是給女孩子準備的。夏如水給愣了好一下。
樑慧心走過去握着那些粉色的絲帶,“其實,這屋子一直是給你備着的。我知道,每個女孩子都有一個公主夢,而我的如水卻因爲條件有限一定沒有擁有過這些吧。”
和夏發財在一起,能圖個溫飽就不錯了,哪裡還能滿足這些精神欲、望。雖然早就過了懷揣公主夢的年紀,但看到樑慧心對自己如此用心,夏如水還是十分感動的。
“喜歡嗎?”樑慧心回頭問。
她重重點頭,“喜歡。”眼眶裡,早就染上了淚。她喜歡的不是這一屋的粉色,是樑慧心的那份真摯的愛。樑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喜歡就好。我還以爲沒有機會讓你住進來,上天到底是眷顧我的,把你帶來了。”說着,又要抹眼淚。
這樣的話太過煽情,弄得夏如水自己都想流淚了。“對不起,最開始對您的態度。”她真心道歉。
樑慧心理解地搖頭,“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我們團聚了,你爸爸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開心的。”
可以看出來,她對自己死去的丈夫感情極深,即使現在提起眼裡仍星光點點。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好男人,讓一個女人二十年都難以忘懷。她突然對那個稱之爲父親的男人產生了好奇。
吃過晚飯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宮峻肆的電話。
“在哪裡做什麼?”他的聲音磁性暗啞,那一頭似乎還有別的聲音,特別嘈雜。夏如水略爲吃驚,“你在哪兒,怎麼那麼吵?”這個點,他出差的地方不該是深夜了嗎?
“哦,一下飛機就趕來談判了,現在剛剛談完,還沒離開會場。”他說着,腳步聲聲,片刻,安靜了許多。顯然他換了個地方。
“怎麼一去就工作?”這種高強度勞作讓她有些心疼他,原本想要告訴他自己發生了車禍,此時不忍了。
“早點做完早點回去。”宮峻肆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樣怎麼行,累垮了身體怎麼辦?”
“放心吧,累不垮的。若不放心,回來可以檢查。”他別有深意,夏如水羞得臉都紅了,“我纔不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