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雅和阮景遇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看見的便是坐在輪椅上面的阮定天。
他的身後跟着衡媽和夏纏,夏纏這個點兒是應該在醫院待着的。可是因爲爺爺醒來後想到處走走看看,所以她也就在醫院待不住來了。她纏着爺爺,要陪爺爺一起來。
阮定天詢問了醫生後得知,夏纏受的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礙了,四處走走倒也能,只是不要太累着就行。
所以,他就同意讓夏纏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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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附件的公園,商場逛了逛,不經意走到了公司附近。夏纏心血來潮提議裡探探班,阮定天欣然同意了。他昏睡了四年後,真的很想看看景遇的事業已經輝煌到何以程度?
憑着夏纏這張老闆娘的VIP臉,一路暢行無阻。
只是沒想到在走廊上聽到了爭吵聲……
夏纏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小姨,而且剛纔聽到小姨字裡行間的怒意,她被震驚了。小姨指責爺爺十惡不赦,可爺爺明明就是善良慈祥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她微微擡眸看着滿臉鐵青之色的小姨,還是禮貌的叫了一聲,“小姨!”
藍雅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聲,“哼……承受不起,別這麼叫我,我跟你不熟。”
夏纏沉默,此刻顯然不是鬥嘴置氣的時候。因爲他看見爺爺那雙微黃的眼眸中,顫動的是一絲無辜,扶着輪椅的手指不斷的用力,胸腔的震動也越發的明顯。顯然,爺爺也被那句十惡不赦給激起了怒意。是啊,任誰被冤枉都會生氣吧?
這會,她卻十分擔心爺爺的身體。爺爺大病初癒,醫生特地叮囑不能受刺激。她彎下身子,抓着爺爺的手,輕笑道,“爺爺,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你纔不會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一定是小姨誤會了。你先不要生氣,不要激動,注意自己的身體。”
阮定天那雙眸子微微的移向她,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低低的叩首,輕輕的拍了拍纏纏的手背,似是安慰的道,“爺爺……沒事。”
藍雅聽到夏纏的話,深深的蹙眉,明顯是很不滿,她不屑的冷哧道,“你懂什麼?什麼都不要就不要滿嘴胡話!”
夏纏臉上的笑容微微一窒,卻不惱,反而是淡然而沉靜的道,“我雖然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相信我的爺爺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再說了,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你這個外人也未必真的懂吧?”
藍雅臉色狠狠一沉,怒斥道,“閉嘴,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份?你對我這是 什麼態度?你仗着什麼?你不過是仗着你肚子裡那個孩子罷了!還真是拿着雞毛當利劍了?”
夏纏微微的咬了咬脣,這話說的還真是難聽,可她也是習慣了,這個小姨一貫都說話難聽刻薄。
阮景遇看見小丫頭那明顯的委屈和難過,眸光一凌,冷掃向藍雅,壓抑着低沉的喝道,“小姨,夠了!”
藍雅回瞪着他,心底騰起一種很強烈的無力感,眼前這種局面,她好像越發的控制不住了。
衡媽一看眼前這氣氛有些僵硬,隱隱的聞到火藥味了。她連忙找了一個藉口,退出去了。
夏纏感受到男人的心疼和袒護,感激的看着男人,脣角揚起一抹堪比桃花般燦爛的笑容。
阮景遇那雙冷沉的眸子裡,瞬間浮現了一抹暖意。
看的藍雅心底火苗噌噌的往上竄,只覺得這一幕很刺眼,可是刺眼過後又覺得心底空落落的難受,其實更多的是羨慕。她是個女人,她也渴望有個男人這樣對自己。也渴望着能當着大家的面有這樣甜蜜的互動,和溫馨的默契。可是一直都沒有,她的男人雖然也愛她。可那只是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暗自給她流露那麼一點的溫情。她的愛情根本就見不得光……
這時候,阮定天的情緒似乎平穩了點,他將眸光沉甸甸的看向藍雅,幽幽的開口,“藍雅,景遇的小姨。”
老爺子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說明他早已知道有藍雅的存在。
這一點,讓藍雅非常意外,她震驚的問,“你知道我?”
阮定天眸底閃過一抹運籌帷幄的利芒後,嗓音暗沉的道,“對,我不但知道你。我還調查到當年景遇被綁架案你是幕後主使,你藉着綁架將仇恨的因子灌輸給景遇。我當時付給你一大筆贖金,之後還破例的沒有追究。”
一席話,已然說的藍雅和阮景遇都變了臉色。
藍雅震驚的長大嘴巴,半響才顫抖着聲音問,“你……你都知道了?你一直都知道?”
阮定天淡淡的勾脣,脣角有些冷,“知道我爲什麼沒有追究嗎?”
藍雅楞了兩秒,還是狹隘的猜測,“因爲你沒有證據,對,你肯定沒有證據。你只是推測和分析?”
阮定天的老臉上有一絲不屑,沉聲道,“藍雅,你未必太小看我了。沒有證據的事情我從來不會拿出來說……我沒有追究是有兩個原因。第一,你是景遇母親的親妹妹。第二,從那次綁架之後你私底下對景遇很好,你很疼他。而我,一直對景遇的母親有一份愧疚。所以,我選擇不追究。畢竟你對景遇的疼愛是真的。”
藍雅震驚的咬了咬脣,似是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沒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小動作,竟然都沒有逃得過老爺子的眼睛。可,隨即她又捕捉到了老爺子話裡的亮點,冷笑着,
“呵呵……阮定天你還是說漏嘴了。你自己也承認了,你對我姐姐是有一份愧疚的。你當然會愧疚,當年你肯定是昧着良心逼着我姐姐把她的公司轉贈給了你。說說吧,說說你當年是怎麼逼迫我姐姐的?之後,又因爲那麼一點點的愧疚,你把景遇帶回家。可能你老了,你也過不了自己的良心那一關,所以在分配遺產的時候,你並沒有虧待景遇。可是這並不能抹去你這些年來的罪惡!”
夏纏有些聽不下去了,她想開口的時候,被爺爺的眼神制止了。
阮景遇一直沉靜的看着他們兩,眸底有一抹迫切。他很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很想要一個真相。
阮定天又沉沉的嘆息了一聲,將眸光移向阮景遇,沉聲問,“景遇,你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嗎?哪怕真相中會有你接受不了的事嗎?”
阮景遇微微垂眸,坦誠道,“我想知道,所謂的我接受不了的事我也知道了。”
這次換阮定天震驚了,“你……你都知道了?”
夏纏微微的嘆息了一聲,小聲的解釋道,“爺爺……我們都知道景遇其實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了。”
這樣對於一個精心隱瞞了很多年的密碼突然被別人知曉了,阮定天是有些錯愕的。也有些回不過神來,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像是被抽出了真相之後的不知所措。良久,他纔有些苦澀的勾脣,“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我也沒了再隱瞞的必要了。景遇……你現在一定跟你小姨一樣對我心存抱怨和疑惑。我現在就告訴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夏纏,阮景遇,藍雅三人都把眸光移向老爺子,夏纏和阮景遇是期待着真相,而藍雅只是等着真相。
阮定天又醞釀了一會後,才緩緩道,“當年景遇的母親病危時候聯繫到我,我到那個時候才知道她那些年過的很不快樂。她嫁給了一個賭棍,她要辛苦拉扯着景遇,還要打理公司。她每一天都很忙碌,也很辛苦。我看見她那樣,心裡很不好受。她在病危之中,懇求我,幫她照顧景遇。當她瞭解到我的公司運營出現了困難時候,堅持要把她的公司轉贈給我。她提出,要我用親生父親的名義把景遇帶回家。她說景遇很無辜,他這輩子根本就沒有享受過父愛,她希望我把景遇帶回家。好好疼他,保護他,給他父愛。如果有可能,希望景遇一輩子都不要知道真相……”
阮景遇沉默着,垂在身側的拳頭不由的握緊……
藍雅滿臉的不屑和鄙夷,“少把你自己說的那麼偉大,這一切不過是你的胡說八道!”
阮定天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彷彿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我拒絕不了,更加不忍心拒絕她的這唯一的請求。當時我自己的妻子也身患重病,說來也巧,我妻子去世之後,沒過多久我就把景遇接 回家。也接受了景遇母親轉贈的公司,那間公司其實算是天順集團的前身。我之所以愧疚不是因爲我私吞了公司,而是愧對景遇母親這一份深重的情誼。當年如果不是她的轉贈,我也許就撐不住了。所以,我一直對她心存感激。最初把景遇接回家裡的時候,頂着很大的壓力。世俗的壓力,親朋好友之間的鄙夷,還有子女的怪罪和埋怨。這些我都無所謂,我只想着能給景遇一個家,能讓他感受到父愛就好……後面我在分配遺產的時候,雖然是將天順集團給了阮景瑞,那是有我的原因的。我漸漸的老了之後,天順集團一直由景瑞在打理。他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精力,他把工作看的高於一切,那間公司成就了他的事業和才能。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將天順集團留給景瑞,而景遇這些年一直在我的栽培之下經營着阮氏控股。我把這間公司留給了他,也是對他所有努力和拼搏的一種成全和肯定。這間公司現在的市值遠遠超過天順集團,當然這一切的成功是離不開景遇自身的努力的。在我心裡,景遇跟景瑞一樣都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他們的事業都能蒸蒸日上。我希望他們都能幸福,所以我把自己最珍貴的兩家公司分別留給了他們。這是我畢生的心血,最寶貴的財富。”
他剛說完,藍雅就失聲冷笑起來,“哈哈……荒謬!真是荒謬極了!你們相信嗎?我是一點都不相信,你說來說去就是向我們顯示你的偉大。哈哈……你真的好偉大。你看看你把自己說的多偉大啊,你說你被逼着接受了姐姐的公司,把姐姐的兒子帶回家當自己兒子一樣養着,投桃報李啊?還說自己頂着很大的輿論壓力,你這樣卑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阮定天,不管你現在怎麼狡辯都是徒勞的!你的卑鄙大家有目共睹,我姐姐要是在天有靈,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阮定天有些悲涼的看着藍雅,只沉沉的說道,“這是實話。而至於你向景遇灌輸的那些仇恨,怕是你自己杜撰出來的吧?”
藍雅的逆鱗像是被觸碰到了,眼裡的火花更是明顯,“杜撰?我纔不是事實,當年就是你逼着我姐姐把公司交給你的。不然我姐姐怎麼會把公司交給你?我這個活生生的妹妹在世上,她爲什麼不交給我?爲什麼不能把景遇託付給我?”
阮定天看着她,堅毅的眼神幽沉一片,顫聲反問,“據我瞭解,你們兩姐妹很早就父母雙亡了。那些年一直是你的姐姐供養着你生活上學,她身邊的時候你在國外讀書,你算算看你當時纔多大?你有能力當景遇的監護人?”
藍雅一楞,隨即又惡語諷刺道,“
就算我沒能力當監護人,也輪不到你。憑什麼我姐姐會願意把她的公司交給你?憑什麼啊?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景遇,你不要相信他的話,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他說來說去就是顯示自己的偉大,你不要相信!”
阮定天突然覺得跟這個偏激的藍雅說再多都是徒勞,他把眸光移向阮景遇,沉聲問,“景遇,你怎麼看?”
夏纏也把眸光移向他。
阮景遇眸底有萬千複雜的情緒閃過之後,他嗓音低沉卻堅定,“我相信!”
藍雅再一次拍案而起,怒髮衝冠的瞪着他,憤怒的淚水都流了出來,“什麼?阮景遇……你真是鬼迷心竅了!你寧願相信這個居心叵測的老東西,你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小姨。你別忘了,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我們纔是親人!”
阮景遇將眸光移過來,看着她,同樣幽沉的道,“當年的事雖然已經無法再去證明了,可是我願意相信父親。因爲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我在父親身上感覺到的是一種從不煽情卻又沉甸甸存在的父愛,這一點騙不了任何人。這些年,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二姐阮沐羽當年清醒的時候,一直埋怨他對我偏心。大哥阮景瑞雖然未曾表現出來,可我知道他心底是一直有芥蒂的。如果他一心想要私吞母親的公司,那麼母親去世的時候公司已經轉贈給他了,他完全沒必要把我帶回家,更加不可能爲我搭上名譽。他由之前的好丈夫,好父親的形象,突然變成了包養小三的毫無家庭責任感的負心漢,還被自己的一雙兒女埋怨和抱怨。這說不通!”
在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沉靜的聽着,雖然在聽的過程中,心臟不停的起伏。可他的理智還在,他懂得分析。
藍雅氣的身子發抖,“阮景遇,你就信他一個外人而不願意相信我嗎?”
“小姨,我是理性的,尤其是這件事上面我必須保持理性。我相信事實和我自己的分析和判斷。”阮景遇眸光堅定,嗓音低沉的道。
藍雅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來,最後氣的竟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用一種憤怒而悲痛的眸光瞪着阮景遇。
阮景遇也看着她,終是有些不忍的問,“小姨,我再問你,當年你趕回國的時候,母親奄奄一息。母親都對你說了什麼?”
藍雅臉色慘白,努力的回憶道,“姐姐說公司已經給了阮定天……景遇也給了阮定天。她叮囑我,如果方便了,如果強大到有能力了就幫着照顧景遇。還說景遇跟我兩個人是唯一的親人了。姐姐就跟我說了這些,這些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讓我 強大起來再去照顧你,是想讓我強大以後再把你奪回來。她還說我跟你纔是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這就是說明她根本不承認阮定天是你的親人。”
阮定天對於這番誤解,手臂再度顫抖起來,情緒有些激動。
而阮景遇還是保持着一貫的冷靜和理性,淡淡的問,“會不會是你自己理解錯了?小姨?母親說等你強大了再來照顧我,說明她牽掛着那時還小的你。你那時候根本沒有能力當我的監護人,根本沒有能力照顧我,所以她要你強大以後再去照顧我。她說你跟我是唯一的親人了,這話也不假。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母親這裡所指的親人是指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其實,只要你冷靜下來想一想。如果母親真的遭受到威脅和逼迫,趁着她還有一口氣,她怎麼會不告訴你?可她只跟你說了前面那些話,根本沒有提到逼迫和威脅。所以,這些年都是你自己揣測和臆想,你是理解錯了。”
藍雅心底一陣緊繃着的那根仇恨的神經,倏然斷裂,彈力彈的她不知所措,甚至有一瞬間的迷茫和空洞。
夏纏聽到這裡,感激而又崇拜的看着身邊的男人。她一開始就很相信爺爺,爺爺善良慈祥,而且一直洞察着一切,卻又並不點破,不干涉家裡任何人的任何事。爺爺胸懷寬闊,怎麼是那種狹隘的壞人?肯定是小姨理解錯了意思……
阮景遇溫暖的看了小丫頭一眼後,看着阮定天,鄭重而誠摯的說了一句,“父親,謝謝!”不管怎樣,到底是養育了他這些年。有沒有血緣關係已經不重要了。
阮定天乍然一聽,雙眸中竟有感動的水霧瀰漫,只是他終究是忍着沒有失態,眸光微顫着衝阮景遇微微叩首,算是迴應了。
夏纏在一邊淺笑道,“不如等下我們請爺爺吃個午餐吧?這些年,忙忙碌碌,卻從未請爺爺吃過一頓飯。”
阮景遇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寵溺的弧度,“你做主就好。”
“那我去讓丁秘書定位置,她比我懂得挑餐廳。”夏纏溫暖的笑着,然後又善意的看向藍雅,“小姨,都已經這個點了,你也別回去了,中午跟我們一起吃頓午餐吧?”她想如果能趁着這個機會讓小姨化解對爺爺的誤會,也挺好的。
藍雅並沒有理她,亦是沒有再說任何話,而是一步一個踉蹌的走了出去。此時此刻,她意識到自己再說什麼都沒用了。而她的心裡還在思索着景遇剛纔的那一番話,難道真的是她理解錯了?真的錯了嗎?“
“小姨?……”夏纏輕輕的喚道。
藍雅置若罔聞,暈暈乎乎又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
身後的阮景遇上前攔着小丫頭的肩頭,微微嘆息,“隨她吧,希望她能想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