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她的神情太過專注，似乎在思考什麼，又或者只是在想着怎麼報復他而已。
“你在看什麼？”
“誒？”月瀾被他的聲音驚了一下，回神，就看到墨凌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搖搖頭，反應過來，連忙收起了帶血的紗布和染紅的血水，胡亂應付道：“我能看什麼，看看會不會留疤罷了，怎麼說你臉上的傷口也是我打的，我可不像某人是……嗯嗯……心……嗯嗯……肺的。”
月瀾緊閉着脣，在墨凌越來越陰冷的目光下沒有膽量敢說出那兩個字。
等她說完在墨凌眼底瞧見一絲不易擦覺卻極有可能是名爲愉悅的笑，她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她爲什麼要怕他？
她現在明明是在生他的氣的啊！
啊啊啊啊啊！
“我肯定是被你下了某種魔咒了！”
月瀾憤怒地抱起染血的水盆向內堂奔去，腳步踩在地面上發出“蹬蹬蹬”的聲響。
墨凌修長的手指拂過額際，長挑的鳳眸掃了一眼她的背影，莫名眯了眯眼，這女人又發什麼神經？
亥時。
繡齋內，只有一盞琉璃燈在內堂的檀木桌上發出幽幽的光，暈黃的光暈下，月瀾正執筆在宣紙上描繪着什麼，不時歪頭沉思。想一想，在下筆描幾筆，足足一個時辰，她都趴在檀木桌旁靜默不語。而離她五步遠的一張軟榻上，墨凌幽綠的眸仁此刻緊閉，一隻手撐着頭，如雲的墨發拂在半敞開的錦袍旁，有幾縷墨發從瘦削俊美的臉邊拂下，時不時隨着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滑過薄脣。
時辰彷彿靜止在這一刻，整個氛圍都帶着一抹溫馨。
月瀾低着頭，擰着眉瞧着自己剛剛畫出的輪廓，精緻的軟轎內，只看到半個側臉的男子容顏清俊，帶着一種朦朧的美。
她嘆息一聲，蔥白的手指忍不住撫上男子的輪廓，眉眼間隱隱閃過遺憾。
原本她白日裡就能見到本尊了，可惜就這樣……
都怪墨凌！
想到那個惹人討厭的人，月瀾忍不住擡起頭瞥了墨凌所在的方向，只是視線所及軟榻之處，卻是一片空白。
誒？
人呢？
她一怔，還沒等她四處查看，就感覺自己手底壓着的宣紙被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隨即落入到她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人手中。
月瀾愣了一下，下一刻就開始去搶：“
喂，把畫還給我！”
她轉身就去搶，卻只是一頭扎進了墨凌的懷裡，鼻子撞得生疼，卻還是伸手去奪。
只是，她的動作沒有墨凌快，在她剛想再去奪時，墨凌特殊的清冷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再搶，本君可不保證它還能完好無損。”
簡單的幾個字讓月瀾像是被掐了脖子，梗在了原地，不帶這樣的！
“奸詐！”她恨恨咬牙說出這個字，憤恨地坐回了原地，反跪在凳子上，趴在椅背上死死盯着墨凌先是打量了那幅畫上的人一眼，又幽幽瞧她一眼，再打量一眼，再瞟她一眼。這樣反覆幾回，月瀾憤怒了，抓狂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你等着被砍頭，可刀都挨着脖子了，可偏偏就是不落下。
那種糟心的感覺，真是太不是滋味了！
“喂，你到底在看什麼啊？”
“……沒什麼。”墨凌慢悠悠地放下畫，只是再次看向月瀾的目光帶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似讚歎般，又似遺憾般，“畫的不錯，可人畫錯了。”
“誒？”月瀾傻愣住，“什麼人錯了？”他難道還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誰？
可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墨凌並未回答她的話，只是幽幽掃她一眼，“既然有這閒工夫，替本君也畫幅畫像。”
低冷的聲音，不是詢問，直接是吩咐。
可月瀾此刻的專注點，完全沒有在語氣上，明顯是在他的話上，呃呃呃，替他畫像？指明瞭她？
“開……開玩笑吧？你自己不會變出一副啊？”
“……”
她的話一落，墨凌危險地眯起了綠眸。
月瀾心“咯噔”一下，莫名乾笑一聲，“呵呵呵呵呵，開玩笑開玩笑，變出來的哪有一筆一畫畫出來的人水靈對不對？蛇君大人您老人家最水靈了！小的這就給您畫，給您畫！”看老孃不給你畫出一個醜八怪來！就知道奴役可憐又善良的她！
墨凌聽了她的話，默默瞥了她一眼，在她不甘不願地拿起一張新的宣紙着筆前，道：“差之毫釐，你今晚就可以離本君五步遠了。”
誒？
月瀾眼睛一亮，猛地擡頭看向墨凌，可等她看明白他眼底的警告意味時，哀嚎一聲，臉上卻是笑得快抽筋，“呵呵呵呵呵……”
墨凌卻是不再看她，袖袍一揚，下一瞬已然重新躺在了軟榻上。
與之前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次他
的綠眸是睜着的。
暈黃的光在他身上營造出一種朦朧感，如雲的墨發柔順的落在敞開的錦袍邊，因着剛剛與月瀾的爭執，他的領口又敞開幾分，露出白皙的肌膚，幾縷墨發從俊美的容顏旁拂過，薄脣微抿，幽光打在他的綠眸裡，流光溢彩，俊美無雙。
月瀾一手拿着狼毫筆，另一手用鎮紙壓好宣紙，才擡頭看向墨凌，就看到了這妖孽的一幕。
即使知道這廝俊美的天神共憤，可這樣看着，還是讓人忍不住吞口水啊。
哎，妖孽，太妖孽了！
感慨了片許，她才動手開始下第一筆。
內堂不多久完全安靜下來，只餘下狼毫筆劃過宣紙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月瀾終於放下筆，長出了一口氣，看向墨凌，“畫好了。”
墨凌原本一直落在月瀾身上的視線這才慢慢收回，不輕不重地點了點頭。
月瀾看她不動，剛想說他是不是又不想看了，浪費自己的筆墨什麼，就看到墨凌站起身，走到了她身旁，俯身就要拿起那畫卷。只是，他的指尖剛碰到宣紙，就被月瀾用手一捂，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吞吞吐吐，“那個，那個……”
“怎麼？”這次墨凌難得的好耐性。
“那個……”月瀾瞧着他似乎挺高興的，就吭哧吭哧道：“那啥，我這裡只有黑色的墨，所以……”
“所以？”
“你眼睛的顏色我畫不出來啦，你也知道，這黑色的墨只能畫出黑色的，誰讓你長出一雙綠眸來，這我可就沒辦法了。”說完，她手快速一縮，就把畫直接擡起放在了墨凌的懷裡。
墨凌原本以爲她要說什麼，等聽清楚了薄脣莫名勾了勾，卻是慢悠悠地用如玉的手指勾着宣紙重新放平在檀木桌面上，鋪好，畫卷上的男子絕世無雙，可唯一與他不同的就是那雙墨瞳了。不知何時，墨凌突然執起了月瀾的手，手背上傳來的冰冷感嚇了她一跳。
想立刻甩開，卻又沒那個膽子。
只能眼睜睜看着墨凌的手握着她的，而她的手指間又被放入了狼毫筆，慢慢移向了畫卷上男子的眸仁上，筆墨點下去，只是輕輕一觸，原本還是墨黑的眸仁轉瞬間變成了最純粹的盈綠，眸光在燭光下微晃，頓時流光溢彩，彷彿畫中人活了一般。
月瀾傻傻盯着那畫中人，腦海裡詭異地閃過一大片盈綠，那麼純粹，純粹到讓她的心開始抑制不住得痛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