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滔滔,渾濁的河水中翻滾着許多碎石樹木。欣蘭看着望不到邊的大河,問:“我們安全了?”
“嗯,短時間內敵人是追不上來。”風燧目測河流的寬度和其中的危險,肯定的說。
欣蘭怔怔的望着天邊,極致的憤怒之後她現在只有孤獨、絕望充斥心靈,復仇,這是支撐她活下去的之後支柱,否則一步之前的滾滾大河就是最好的歸宿。
但是仇人是策國赤北候,策國北方疆域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殺他和殺死策國國君的難度差不多,甚至於他們還沒有離開赤北候的領土,隨時會被軍隊追上,這種完全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還不如去死呢。”欣蘭苦澀的笑着,慢慢走向大河。
風燧靜靜坐在馬上,手指間捏着一塊小石子。
走近河岸,河流聲好像天雷滾滾,欣蘭充耳不聞,並不代表戰馬也不怕死。馬兒通靈,明白了欣蘭的尋死之心,驚慌的後退,差點將欣蘭都甩下馬。
“啊!”欣蘭尖叫着俯身抱住馬脖子。
風燧放出氣勢,想要讓戰馬冷靜下來,馬兒卻跑的更快,一瞬間就到了風燧前方。
“快跳馬,離開原地!”他說着從馬背躍上高空,指尖石子飛射入水中,欣蘭已經跳下戰馬在地上滾出去十幾米。
他的力量還不能用石頭殺敵,也沒有彈指神通一般的技巧,風燧估計水的阻力和水流的衝擊力下石子最多進入十多米就到頭了。
不過,這條大河有十米深嗎?
“砰!”一頭土黃色的張開嘴有兩排刀子一樣的黃鱔破水跳出,四米長的身軀離開水面就佈滿角質層一樣的東西。
“這是……盔甲?”風燧愣了一下,控制身體快速下落到黃鱔側面,神力附着在斷劍上,一劍便將將黃鱔斬首。
安撫好差點嚇癱的馬兒,風燧將黃鱔一腳踢下大河,帶着欣蘭離去。
背離大河而行不知道多久,只看到天幕黑暗,前方如排兵佈陣似的,萬丈高山直指星空;風聲颯颯,山中林木搖旗禽獸吶喊。
“我們被包圍了!?”欣蘭嗓子乾澀的說,從赤城到現在,她沒有進食過一口飯一滴水,再疊加身體和精神的折磨,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
“我們已經安全了,你可以休息。”風燧並排和欣蘭站在一起,對她的草木皆兵沒有嘲笑,而是輕聲的說。
欣蘭擡頭望着他的眼睛,其中的肯定和溫柔好像家裡牀上的棉被,瞬間將她包圍在裡面,舒服到骨髓的感覺蔓延開來……
風燧帶着戰馬和欣蘭進入山中,因爲有深度沉睡的欣蘭,而且山路崎嶇,他幾乎是一落一步的走。
“這裡以前有人吧?”山中的小路彎彎曲曲不見終點,上面鋪着一層厚厚的枯葉,一腳下去埋過腳踝,他折斷一根大樹杈,走在前面清掃道路,誰知道里面有什麼東西。
走了許久,他在山脈中找到一處三十多米高的瀑布,他滿意的呼出一口氣,先用竹子搭了一座藏身之所,從乾坤袋中取出兩副被褥,將欣蘭安頓下來,自己則去瀑布下的湖水中洗澡。
一戰下來,風燧的衣衫依舊完好無損,只是有些髒了而已,他將身體和衣物清洗後用神力快速乾燥,慢悠悠的躲進被窩裡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晨,他被外面的嘈雜的聲音吵醒,從睡下到起牀,還沒有兩三個時辰,完全不能滿足他疲憊的精神,反而讓他心火升起。
拿起手旁放着的斷劍,怒氣衝衝的一腳將竹屋踢破,順着破口望去:欣蘭手握一根尖銳的竹子,上面一條銀白色的大魚垂死掙扎,不停亂蹦。
“我餓了,出來找些吃的……”她顫顫巍巍的解釋道,風燧憤怒時流露的威勢讓她恐懼。
風燧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套衣衫,這是他爲自己準備的,不過有了爺爺送他的寶衣顯然是多餘了,再看欣蘭相當於光着身軀,也真爲難她一個女子。將斷劍和衣衫扔給欣蘭後,轉身鑽進被窩。
欣蘭望了望地上的白色衣衫,若有所思的低頭,忽然一陣風從瀑布吹來,她渾身一個激靈……
“咯嘣!”風燧細細品嚐欣蘭的魚肉,雖然烤焦了,拿到眼前的時候他以爲是木炭,不過挺有嚼勁,尤其是骨頭,嘎崩脆。
“我……”欣蘭滿臉的窘態,看着風燧嚥下魚肉,她突然起身跪倒在地,悲慼的說道:“滅門之仇,欣蘭只恨自己的弱小,請公子教我武藝,待我復仇之後,必以殘軀侍奉公子終生,做牛做馬,欣蘭都心甘情願!”
說罷,咣咣響頭不斷聲。
風燧還在魚肉的回味中游蕩,見此急忙用手攔住她如落錘般的頭,手掌覆蓋在她的臉龐上,可以清楚感覺到頭顱下落的力量很大。
風燧張開嘴,一時無語,他用手示意欣蘭冷靜下來,去湖邊漱口。
喉嚨裡的不適減輕許多,他對欣蘭問:“你想要報仇?”
“是!”欣蘭肯定的回答。
他忽然覺得十分無趣,心不在焉的說:“我過段時間就要離開了,教你可以,但能學習到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至於能不能殺死赤北候……呵呵,我也不知道。”
風燧忽然的轉變,令欣蘭莫名的難受,無論是戰場相救,或是被吵醒後的怒意,都沒有現在的漠然讓她更感覺孤獨。
在欣蘭發呆的時間,風燧慢悠悠的晃到湖邊。他的眼中光芒閃爍,牙關緊閉,粗重的呼吸射出一股股白色霧柱。
他現在很煩躁,沒錯,他的心此刻並不清靜,所以才輕易被外力干擾,使得他心亂如麻,完全脫離了辛苦修煉來的道心,看什麼都不順眼,任何一點不契合心意脈動的動靜都會使他道心紊亂。
這外力便是瀑布、流水、風聲,任何的一切存在。
“呵!”紫依嘲諷道,“道心,您哪兒有道心呢,三千大道互通互依,自然是大道基本,所以理論上來說任何道心都能在自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你難道還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風燧冷笑着,發現他做事都是靠着本能行事,還是,作爲本能的第一條件便是經歷感悟,作爲小小的、前世記憶被封印的自己,是否知道的太多了,“這便是我的道!別想誘惑我喲~”
道法自然,行爲順應自然。他的一舉一動近乎接近了自然,雖然有後天雕琢的痕跡,但也保證了道心自然,卻不會被自然同化融合,反而是屬於獨立的道。
他坐在湖邊,閉眼沉思,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呼吸、心跳、神力在筋脈中流動、血液在血管中流淌、丹田中的氣輪轉動、識海平靜的表面下暗流翻涌,身體中的種種聲音,他像一個旁觀者,靜靜看着。
“欣蘭,你不是要學武嗎?”風燧將斷劍放在身後,一指瀑布邊的空地說道:“砍一百根竹子,拉到那裡。”
欣蘭沉默着拿過斷劍,走入竹林中。
風燧則在思考接下去的修行,他不可能真的留下,先不說沒有什麼讓他留戀,自從來到這裡他連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天天熬夜,他都想念和風村的小窩了。
但是這一小段時間他修爲提升可謂快速,鍛體接近大成,再進行一次萃體絕對能進入凡體二轉。修爲也到了練氣境圓滿,要突破練氣境需要在氣海中凝結道種,有了道種便可水到渠成的進入悟道之境,凝道境。
風燧站起來身軀一蹲,如麻雀展翅,只見一道黑影飛起,落入瀑布中。
瀑布後沒有水簾洞,只是坑坑窪窪的巖壁,上面有青苔與涓涓細流,陰寒氣息撲面而來。
風燧站在瀑流當中,軟綿綿的流水從高處落下,變的比岩石還要堅硬,落在身體上沒有一會兒他就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他咬咬牙,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雖然他並沒有一顆強者的心靈,也沒有做人上人的夢想。
一片桃花林,一壺醇酒,一本書,一把劍,一個伴侶,靜坐漫天飛舞的粉色花瓣中,與她相對而坐,時而進入書海,她則飲酒賞景,時而花下舞劍,累了躺在她的懷中淺睡,直到永久……
風燧心中勾勒出一副永恆的圖畫,他將其輕輕卷藏。夢想固然很好,但僅僅依靠夢想或沒有夢想 人都無法生存,而且生靈世界的本質:弱肉強食,這讓他永遠都不能心安,除非擁有強大的實力,他需要保護現在以及未來的愛人,這便是原因。
他特殊的存在讓他不得不思考這些,若他只是一個螻蟻、凡人,即使窺探到這個世界的暗流,想來只能避開,去儘量使自己遺忘。
他是弱者,但不是螻蟻,他是強者。
時間到了晚上,太陽落下應該很久了,因爲沒有月亮,風燧也無法判斷現在到底是什麼時辰。不過,他只不過是入定了一會兒,雖說靜修無論年月,但是一念就是一天,大修者也撐不住這種壽命的消耗呀!
疑惑的風燧仔細梳理這次入定的前因後果,不明白他都不敢入定了,否則一醒來便是滄海桑田,若是末法時代連天地之氣都稀疏,他還不得餓死?
“該不是……”他突然心神沉入識海,卻看到一副波瀾壯闊的景象,金色海水比之前擴大了將近五成,不單是海穴中的海水,上半部空間的神識之氣十分濃郁,在不停凝結成露珠掉進識海中。
風燧的識海巨大無比,他的元神之體站在識海上空好像一粒黃豆,渺小的可憐。
他心神一動,轉瞬間就到達一處幽暗的空間,在昏暗中有一點明光閃耀,他仔細辨別明光的氣息,尋找他來這裡的目標。
“找到了!”風燧微微一笑,笑容中帶着無奈,這裡本是他的‘心’之地,只要他想要,在這裡他就是主宰,但就是這麼一個地方,他還得小心翼翼地,生怕傷到自己,其實一不小心還真會受傷。
就是那幾點明光,其中是輪迴之前的東西,有他的道心,有仙氣神兵,但防護有些過於強悍,他一靠近那明光就像遇到人販子似的,明明裡面的存在都和他產生了共鳴,他情不自禁的靠近,然後“啪”的一下,元神大損,自此之後他就不敢靠近了,準備元神入仙神道之後帶着寶貝砸爛那明光。
不過也有許他靠近,而且可以觸摸,但就是不能用。
看着高百餘丈的白玉門戶,風燧撇撇嘴,遲早有一天單手推開你。他在白玉門前後左右尋找,就差沒有將地下的虛幻大地挖開,也沒有找到那個東西。
因緣未到?
近乎本能的直覺,他肯定那東西是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