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謝……”蘭德有些震驚地開口道,“這可真是有點……神奇。”
他花了一點兒時間來確定最後那個詞。
芒斯特的臉就像是被點亮了一樣,它自豪並且愉快地用蹭了蹭蘭德,這種宛若小動物一般純潔的行爲無疑讓蘭德感到了一絲欣慰。
就在他們兩人黏黏糊糊膩歪的這麼一小會兒,剛纔還是青灰色的天空已經變成了有一些明亮的灰藍色,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太陽露出了一絲金邊。
蘭德從那堆泡沫裡站了起來,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他聽到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喀拉喀拉”的輕響着。
想到這裡,他又不禁有一點羨慕起芒斯特來,這隻大怪獸看上去似乎永遠精神充沛,勁頭滿滿。
不過,在對上芒斯特的臉之後,蘭德的視線忽然有一絲停滯。
“你……”
他喃喃地說道,然後伸出手。
芒斯特的身體驟然僵硬,它呆呆地看着蘭德。
“你的臉……”蘭德微皺起眉頭,語氣中瀰漫着淡淡的困惑,“看上去好像有一些不一樣了。”
他說。
實際上,最開始他還以爲那是一種錯覺。
只不過是一個晚上而已,芒斯特的臉好像變得比之前更加的美麗了(“美麗”這個詞沒有用錯)。
而那其實並不是蘭德的錯覺。
如果他有條件用儀器測量芒斯特的五官並且分別記錄下昨天與今天的數據的話,他會輕易的發現芒斯特在進行了充分的營養補充之後,再一次微調了自己的臉。
它的眼睛與臉部輪廓呈現出了絕對的相互對稱,五官之間的位置也精確地符合黃金定律,同時下顎開始變寬,從生理上展示着它身體裡強烈而充沛的男性荷爾蒙,瞳孔的顏色加深,皮膚的白度與頭髮的閃亮程度也有上升,它變得比之前更加豔麗和美貌,就如同求偶期的小鳥總是會讓自己看上去跟顯眼一樣。
“我有什麼不同?”
芒斯特的睫毛因爲緊張而微微顫動,它看向蘭德的眼睛清澈如同泉水。
蘭德差點又因爲它那種無法形容的美貌而恍惚,幸好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沒什麼。”
他的臉微微漲紅,然後作爲藉口,他從屋外找回了輪椅並且示意芒斯特重新坐上去。
“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得趁着街上沒人的時候儘快離開這兒。”
芒斯特溫順地聽從了他的要求。
他們離開了這棟空屋子。
在晨輝中逐漸遠離它的一瞬間,芒斯特有意無意地回頭瞥了一眼那棟沉默的建築物。
那些無人修剪的灌木叢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一個星期後,新來的地產經紀會發現那一片灌木叢莫名的枯死,他們之後在那裡重新移植了植物,挖坑時發現了一些舊皮鞋的殘片,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它們。新移栽的植物很快也死了,人們嘗試了好幾次,發現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種在那兒的植物永遠都沒法存活。最後有人把那一小塊地方改成了停車位,很快那棟房子便被賣出去了。
而“公牛”直到十年後死刑,也再也沒有見過那對偷了他的貨的混蛋拾荒者……當然,在那個時候,他也早已不記得他們的存在了……
……
讓我們將時鐘撥回到這個散發着植物香氣的早晨。
蘭德在這個小區的邊緣找到了公交站,他和芒斯特搭乘公交,在十站路後下車。
然後他找到了一家租車行,用現金租了一輛墨綠色的福特。
在交錢的時候,他多給了兩百美金,並且裝作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而那名臉上冒着青春痘的年輕工作人員在顯而易見的緊張中,也完全沒有提到這件事情。
蘭德並沒有多說什麼……
畢竟,他在租下那輛車的時候,也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將它換回來的事情。那多出來的兩百美金只是一個小小的歉意。
“抱歉。”
駕駛着車駛入車流的時候,蘭德在心裡輕輕地說道。
這輛車的車況不算太好,行駛的時候總是有着輕微的顛簸,但是有了一輛車,蘭德還是鬆了一口氣。
他駛出了城區,轉了一個彎,又一次駛上了一條東北方的二級公路,不過這一回他的目的地十分明確——堪薩斯東北處的密蘇里河。
蘭德忍不住又看了芒斯特一眼。
或許,它可以在那裡入水,然後沿着河流一路入海……這比在關卡重重的陸上行駛風險要小得多。只是如果說服芒斯特在那裡跟他分開,恐怕會是一個難題,而且它還總是哭哭啼啼的,有一些柔弱,蘭德也不是很能放心它獨自一人進行這場孤獨而漫長的旅行……
發動機在車子的前方隆隆作響,噪音很大,而蘭德覺得自己心裡簡直像是注入了熱黃油一樣,一個一個念頭亂糟糟地在他腦子裡打着轉。
光是想到他或許不久之後就要跟芒斯特分開,蘭德就感到格外的難受。
陽光從車窗處落入車廂內,芒斯特將頭靠在玻璃窗上,銀髮閃耀着金屬一般的光澤。即使是在蘭德的駕駛途中,它那對小兔子一樣的紅眼睛也依然專注地凝視着蘭德。
蘭德只要稍微一偏頭,就會對上它那依賴,粘稠如蜜糖般的目光。
……那種好像心臟病發作一樣的痛苦再一次加深了。
“……不管相隔多遠,我都會一直愛着你……”
阿黛爾的歌聲從收音機裡傳出來。
她一遍一遍地重複着。
“……不管我說什麼,我都會一直愛着你……”
不,芒斯特最終會理解的。
蘭德拼命地對自己說。
這是爲了它的安全……和它的未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車廂裡輕輕迴響的另外一個聲音。
“……我會永遠愛你。”
那是芒斯特的聲音。
它非常罕見地跟着一個人類的歌聲輕輕哼唱着。
對於蘭德目光的敏感,讓它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蘭德的凝視。它的臉頰上浮現出了宛若初綻玫瑰花瓣一般的粉色。
“我,我喜歡這首歌詞。”它說道,深深地看着蘭德。
“哦……”
蘭德的嘴脣微張。
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大腦卻有一些空白。
他有一些心不在焉地將注意力放在了車前,然後——
“吱——”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猛地響起來。
那輛墨綠色的老福特的輪胎在水泥地面上擦出了長長的黑色膠印,一股橡膠的臭味洋溢開來。
它距離前面那輛車恐怕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一個滿臉橫肉的老女人從前面那輛車的駕駛座彈出頭來,皺着眉頭看了一眼蘭德。
一隻沙皮狗從副駕駛座以同樣的姿態探出頭來,它伸着舌頭呼哧呼哧的吐着氣。
……
芒斯特覺得有一些有趣的嗤笑了一聲。
那隻狗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哀嚎,猛地將頭縮進了車內。
……蘭德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卻並不僅僅是因爲剛纔的失誤——因爲他的心煩意亂,他差點追尾。
這條二級公路被徹底的堵住了。
類似的堵車這幾天蘭德和芒斯特已經經歷了很多,但是他從未想過深白對於他們的搜尋會如此天羅地網。
他們竟然還在城區內部進行設卡檢查,哪怕整個城區都已經被徹底堵塞。
這簡直不可思議!
蘭德看了一眼前方,令人覺得汗毛倒立的事情躍入他的眼簾。
或許是因爲堵車太嚴重,檢查方的人不得不採取新的措施,他們拍了警員和獵犬,一輛車一輛車地進行初檢,還有不到十輛車,那名警察就可以看到福特車裡的蘭德。
蘭德的假證件全部屬於羅傑斯,在這種明亮的日光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清楚地注意到照片和蘭德的不同。
蘭德的血液一瞬間變得冰涼。
他當機立斷地讓芒斯特從後車廂拿起了輪椅,離開車廂。
然後他在那名警員還在駕駛座左側的窗戶處檢查的時候,從副駕駛座的車門處鑽了出去。
“我們得走了。”
他說。
然後他微躬着腰,推着芒斯特越過馬路,在路邊的小道上疾走。
如果警員察覺到空車,恐怕用不多久會意識到不對勁。
蘭德覺得自己緊張得幾乎快要崩潰了。
無論是他還是芒斯特,作爲可疑人物來說都太過顯眼了,而且,留給他逃走的時間也十分緊迫,他究竟應該……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教堂的鐘聲。
他猛地朝着路邊一側望去,發現在那裡正在在舉辦婚禮,而人們正陸陸續續地從車上下來,踱步走入教堂。
來不及多想,蘭德推着芒斯特匯入人羣,然後“平靜”地走入了教堂。
一名好心人在看到芒斯特後,給了蘭德一個靠邊但是足夠寬敞的位置。
“所以,你們是埃西的朋友?”
在所有人坐定之後,坐在蘭德旁邊的男人親切地湊過來輕聲詢問道。
“什麼?”
蘭德打了一個機靈,還處於驚魂未定中的他甚至都沒搞清楚對方究竟在說什麼。
幸好他看上去也並沒有注意到蘭德的失神。
“……我是納菲爾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科裡。”他朝着蘭德笑了笑,解釋道。
“哦,你好,很高興見到你。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不是嗎?”
蘭德回過神後,強撐着笑容與他握了握手。
“是的,沒錯,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切都挺不容易的,不過,幸好最後他們還是得到了應有的幸福。”
科裡如釋重負一般的感慨道,他對待蘭德和芒斯特的態度親切得不可思議——直到他看到科裡衣領上那那一枚小小彩虹旗的徽章。
蘭德忍不住扭過頭望向了芒斯特。
它的衣領上也釘着那枚彩虹旗的徽章——對於它來說,這是蘭德送它的第一個禮物,彌足珍貴。
而對於蘭德來說,他終於察覺到這場婚禮瀰漫着的隱約不對勁是怎麼回事。
這裡成雙成對的男人,也太多了一點……
就跟之前說過的一樣,人魚這本在考慮要不要出個志的問題,如果出的話大概會把之前拉燈的部分加上去,以及一些番外這樣,字數應該是在六十多萬左右,價位還未確定,但是考慮到字數應該會在三位數……微博上有印量調查……如果大家方便的話去投個票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