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宮。
常朝後。
隨着宦官一聲尖銳的“退朝”二字,文武百官紛紛躬身行禮,待李世民離開後,他們這才轉身離開了太極殿。
林楓跟在人羣后方,不由偷偷打了個哈欠。
原大理寺丞林楓爲了不讓自己太突出,所住之地比普通六品官員還要更偏一些,這也就導致林楓現在的住宅,距離皇宮十分遠,上早朝要比其他官員至少早半個時辰爬起來趕路才行。
原以爲只有後世會有通勤之苦,沒想到哪怕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也還要遭受通勤之苦,且因爲大老闆安排的早會時間太早,導致他披星戴月就得爬起來趕路,如果有朋友圈,林楓高低得發一句“家人們誰懂啊”的網絡梗。
現在,林楓只期待時間過的快一些,早些到貞觀十三年,這一年房玄齡會向李世民奏請將常朝時間改爲三日一朝,而到了651年,常朝時間更會變成五日一朝,那纔是打工人的天堂啊。
一邊胡思亂想,林楓一邊隨着人流向宮外走去。
“林寺正。”
而這時,耳邊突然傳來聲音,便見一個十分不熟的官員向自己拱手道:“貿然打擾林寺正,着實唐突,但不瞞林寺正,本官對斷案之事十分感興趣,之前就經常會看案牘卷宗,以慰心中之好,最近林寺正所斷之案,更是讓本官夜不能寐。”
“只是本官忙於公務,也擔心打擾林寺正,所以一直沒有拜會林寺正……”
他臉上略有羞赫,道:“不知林寺正今晚下值後是否有空,本官想宴請林寺正,請教林寺正案子裡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以補心中好奇。”
聽着這突兀的話,看着之前從未有過任何交流的同僚,林楓心中只覺得有些怪異。
成爲大理寺正後,蕭瑀就將能夠參與早朝官員的畫像名單交給了自己,讓自己熟悉這些重臣。
所以眼前之人,林楓雖然從未接觸過,仍是認得此人是誰——太常寺寺丞趙勤。
雖然太常寺和大理寺一樣是九寺之一,但太常寺要比大理寺等級高一些,所以寺丞一職在大理寺是六品,可在太常寺卻是從五品,品級和自己一樣。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情,他怎麼突然要請我吃飯?該不會有詐吧……林楓腦海中警鈴響起,但表面上卻沒有任何異常,他笑着說道:“沒想到趙寺丞會對斷案感興趣,不過本官這些天公務有些繁忙,有許多事務要處理,難以分出時間來……若趙寺丞不嫌棄,稍等本官幾日,等本官忙完後,親自宴請趙寺丞。”
無法看穿趙勤的意圖,就先婉拒,先禮貌而不失優雅的拖延幾天,他初入大唐朝廷,對很多事看的不是太真切,但不要緊,他有大佬的大腿可以抱,到時候向蕭瑀請教,蕭瑀肯定能知道趙勤的宴請是否爲鴻門宴,屆時再做決定。
而林楓沒想到,趙勤見自己拒絕,竟是沒有露出任何不滿,反而連忙點頭,一臉殷切:“那就說好了,等林寺正有空後,我們一定要不醉不歸。”
林楓被趙勤這熱情的樣子弄得摸不清頭腦,他剛向趙勤點頭,忽然間,周圍又有人湊了上來。
“實不相瞞,林寺正,本官也對林寺正的斷案經歷十分感興趣……”
“本官也是。”
“林寺正什麼時候有空,本官在家設宴,希望林寺正能賞臉。”
“林寺正是本官最敬佩的人,斷案如神,智慧敏捷,每每想起都讓本官十分崇敬,不知林寺正何時在府上,本官想要登門拜訪。”
眼見周圍的同僚烏壓壓圍了上來,你一句敬佩,他一句宴請,更有人要直接登門拜訪,彷彿一瞬間,自己就成爲了世上最香的香餑餑。
而這一刻,林楓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昨天東宮斷案立功,被李世民稱讚看重的後續影響,終於開始顯露威力了。
之前自己只能算得上是初露頭角的朝廷新秀。
可有了在李世民面前露臉立功,被李世民那般欣賞稱讚後,自己就距離朝廷新貴不遠了。
再有蕭瑀、魏徵他們看重,便是誰都能知道,只要自己不犯大錯,大理寺正絕非自己終點。
所以,和自己同品級,或者稍稍高一些的官員,就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直接就來了。
能在自己尚未超越他們的時候與自己結交,總好過自己真的成爲新貴了,他們再巴結要來得好。
想明白這些,林楓心中不由感慨,果真如蕭瑀所言……東宮立功之後,自己在朝中地位將發生質的飛躍。
…………
“果然,子德被包圍了。”
這時,站在不遠處看好戲的蕭瑀,笑呵呵的開口,向身旁的魏徵、戴胄說道。
戴胄微微頷首,鋒銳的眸子看着林楓,臉上難掩欣慰:“本官也算是親眼看着林楓成長起來的,他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他一步一步堅實的走過來的,他值得這樣的待遇。”
魏徵聞言,卻是板着臉道:“趨炎附勢,見子德被陛下看重,便刻意奉承,此種風氣不可不管,御史臺接下來會着重整治此種風氣。”
蕭瑀和戴胄聽到魏徵這不解風情的話,眼角不由抽了幾下。
蕭瑀生怕眼裡揉不得沙子的魏徵真的將這些官員給彈劾了,這可是林楓積累人脈最佳的機會,連忙轉移話題,道:“子德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陣仗,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處理好這些突然出現的熱情。”
戴胄眉頭皺了一下,看向蕭瑀,道:“你沒提醒子德,讓子德有心理準備?”
蕭瑀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昨天事情太多了,一時忘記了……”
戴胄也是直性子,他不滿道:“所以本官早就勸過林楓來刑部,若是本官,一定事無鉅細的幫他安排妥當,絕不會出現這等意外。”
魏徵衣袖一擺,淡淡道:“一年前,戴尚書因忘記交給侍郎文書,導致侍郎公務延誤半日,被陛下責備……半年前,戴尚書因前夜飲酒過量,第二天仍未清醒,致使安排下屬任務時,同一件任務讓三人去做,導致有兩件任務無人去做,被御史臺上書陛下,又一次受到陛下責備……”
他平靜看着眼皮直跳的戴胄,道:“諸如此事,御史臺記錄的不少,還需本官一一詳說嗎?”
戴胄:“……”
見戴胄不說話,魏徵這纔看向蕭瑀,道:“所以,你們都不靠譜,唯有本官纔不會犯錯,林楓該來的是御史臺。”
蕭瑀:“……”
蕭瑀和戴胄眼皮直跳,無語的對視了一眼,他們就說魏徵今天的話怎麼這麼多,感情是在這等着他們呢。
蕭瑀頓時如臨大敵,心生警惕,這兩個傢伙搶人之心不死,自己得捂緊了林楓,可不能被搶走。
“咦?”
而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蕭公戴公,伱們眼皮怎麼一直在跳,是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了嗎?”
三人一怔,忙扭頭看去。
便見林楓已經脫離了包圍圈,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旁。
而那些包圍林楓的官員,此時都對林楓面露笑意,有的還拱手高呼他日相約的話,看樣子林楓似乎處理的很好。
蕭瑀意外道:“這麼快就處理完了?”
戴胄和魏徵也都帶着詫異看向林楓。
林楓聳了聳肩,笑道:“他們的目的是和下官結交,留一個好印象,而並非是一定必須要在此刻就按着下官的腦袋結拜,所以下官雖然婉拒,但仍舊留下了接下來進一步結交的機會,他們的目的達到了,自然心滿意足的離開。”
雖然林楓說的簡單,可蕭瑀他們都是過來人,很清楚說和做之間的難度,林楓能讓所有人面帶笑意離開,這本身就是他極強的長袖善舞的能力。
蕭瑀心中不由感慨,林楓真是天生當官的料。
他點頭道:“不錯,我們原本還擔心你處理不好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現在看來,是我們小覷你了。”
林楓忙道:“多謝蕭公、魏公、戴公的關心,下官不勝感激。”
魏徵擺了擺手,道:“別在這站着了,邊走邊說。”
幾人重新向宮門行去。
一邊走,戴胄一邊說道:“聽蕭寺卿說,你對王寺正留下的卷宗的調查,已經有些眉目了?”
聽到關鍵問題,魏徵視線也看向林楓。
林楓左右看了看,見附近沒有其他人,便點頭道:“齊宣的抓捕,讓下官有了一些想法,昨天上午在對王寺正卷宗的調查時,下官專門進行了驗證,確實有了一些眉目。”
見林楓承認,戴胄和魏徵眸光都是一閃。
戴胄道:“如何?”
林楓漆黑的眸子裡彷彿有暗流翻涌,他沉聲道:“下官懷疑,王寺正所留下的那‘人’與‘鬼’的字,指的是失蹤的人員,換句話說……指向的是人員失蹤案。”
“人員失蹤案?”
蕭瑀三人聞言,眼中皆是沉思之色。
林楓道:“王寺正在調查了卷宗後,寫下‘人’字十分正常,可是他還寫下了‘鬼’字,這就很奇怪了。”
“畢竟人字常見,鬼字出現的頻率並不高,更別說還是根據卷宗所寫……因此,下官一開始的猜測,是與鬧鬼相關的案件。”
三人都微微點頭,他們的想法,與林楓一致。
戴胄道:“結果呢?”
林楓搖了搖頭,他說道:“王寺正所翻閱過的那些卷宗裡,鬧鬼案件只有三起,這三起鬧鬼案件,一起是父親死後,兄弟反目,爲奪家財,二兒子殘忍殺害兄長,然後借鬧鬼之說,試圖逃避罪責。”
“下官仔細審閱過卷宗,當地縣令證據蒐集充足,證據鏈完善,動機合理,沒有任何問題。”
“而另外兩起鬧鬼案,一起是匪寇意圖在深山秘密建造山寨,故用鬧鬼之說嚇退附近獵戶,避免獵戶進山,但他們沒想到獵戶爲了生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鬼與餓死之間,毫不遲疑的選擇了鬼,因此直接撞破了這些山匪的秘密,最終報官,山匪直接被剿滅了。”
“至於最後一起鬧鬼案,是一個賭鬼沒錢還債,趁着夜色潛入到一戶人家偷盜,結果被主人發現,惡向膽邊生,竟是直接殺了主人,爲了逃避責任,結合當地的淹死鬼傳聞,製造了鬼殺人假象……不過這個賭鬼準備不充分,遠沒有昨日東宮嫁衣鬼殺人案那麼完美,直接就被查案的縣尉發現異常。”
他看向三人,道:“這三起案子證據都很充足,且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而且三起案子在衙門盤點財物時,也沒有任何東西消失不見,不存在金釵的可能性,因此下官認爲,它們沒有問題,應當和四象組織無關。”
戴胄三人沉思片刻,旋即都點了點頭。
他們身爲三司的最高掌控者,見過的案子很多,一聽林楓描述,他們就有同樣的判斷。
三個案子本身沒問題,也沒有金釵存在,那原大理寺丞林楓也就沒必要出手做什麼。
更別說,以四象組織的位格,他們也不覺得四象組織會參與什麼兄弟爭家產或者賭鬼偷錢殺人案中,實在是太降四象組織的身份了。
魏徵沉聲道:“然後呢?”
林楓繼續道:“在確定這三起鬧鬼案沒有問題後,我就知道我的方向錯了。”
“而正巧那時我受到長安縣令所託,去鄭縣爲他調查周家滅門案,因此卷宗的調查被耽擱了,但或許這是天意,冥冥中要幫我找到思路……在查完周家滅門案後,我遇到了齊宣這個爲四象組織秘密做事的人。”
說着,他擡起頭,看向湛藍天空,道:“齊宣一直在爲四象組織秘密偷人,通過莊園做掩飾,在深山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偷走,因爲偷走的人都是旅人,就算其家人最後發現人員失蹤,可也不知道人是在哪失蹤的,因此齊宣一直都隱藏的極好。”
“在發現齊宣爲四象組織秘密偷人後,我腦海裡突然有了一道靈光……王寺正所謂的‘人’,會不會指的就是這些失蹤的人。”
“所以,在沐休後,我便第一時間對這六年間的人員失蹤案,進行了調查。”
聽着林楓的話,蕭瑀和戴胄忽然對視了一眼,身爲大理寺和刑部的最高長官,他們每一年都要對案子分門別類進行統計,所以對失蹤案,自然也有印象,這算是一個大類,每年失蹤的人不算少。
魏徵不算單純的刑獄系統的人,他能參與的都是涉及官員的大案要案,這種普通的人員失蹤案,根本不會到他的頭上,因此他是最不瞭解這方面情況的。他向林楓問道:“查到了什麼嗎?”
蕭瑀和戴胄也迅速看向林楓。
便見林楓沉聲道:“在王寺正留下的卷宗裡,六年間,一共有人員失蹤案一百二十五起。”
“這一百二十五起失蹤案中,有三十起偷盜拐賣女子案,這些女子多數都是被賣到青樓,多爲團伙作案……這些案子,都已經被當地衙門偵破,證據線索充足,沒什麼問題。”
“還有二十八起失蹤案,最終被查明是有人殺人藏屍,結果也沒有什麼問題。”
“而剩下的案子……”
林楓看向蕭瑀他們,道:“都是青壯男子失蹤,他們的年齡大多集中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且在失蹤後,當地官府都以閃電般的速度迅速偵破。”
魏徵蹙眉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林楓笑道:“蕭公可能不太瞭解市場。”
“年輕貌美的女子,是被偷盜的重災區,因爲她們直接能給偷盜者換來巨大利益,可是青壯男子……青樓不收,也沒人會買,且他們比女子強壯,反抗起來威脅不小,養着他們更是需要大量糧食,明擺着就是賠錢的買賣,正常人都不會去偷他們。”
“所以,青壯男子的失蹤案,竟然遠超女子失蹤,這一點十分奇怪。”
魏徵想了想,點了點頭:“的確有些奇怪。”
“而更奇怪的還有呢。”
林楓繼續道:“這些青壯男子的人口失蹤案,在發生後,幾乎都在十天內就偵破了,效率不能說不高,但奇怪的是……在抓住買賣這些人的犯人後,這些犯人要麼回答自己壓根就沒有買賣這麼多人,要麼是說買賣這些人時發生了意外,這些人或沉船死了,或遭遇山匪被抓走了,或不夠聽話直接被大火燒死了……”
“也就是說……”
林楓看向魏徵,聲音帶着一種抓人內心的魔力:“案子雖然破了,可失蹤的人,要麼屍骨無存,要麼犯人也不知道哪去了……總之,並未找回。”
聽着林楓的話,背脊挺直宛若青松的魏徵,嚴肅的眼眸裡,不斷閃爍着思索之色。
他沉吟片刻後,道:“你是懷疑……這些人,其實根本就沒有死,而是如齊宣抓的那些人一樣,被四象組織的人給秘密帶走了?”
“魏公先別急,下官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沒有說。”
“什麼?”
林楓笑道:“魏公可知道,這些失蹤案進入大理寺後,初次審覈的官員是誰?”
聽到林楓這樣詢問,魏徵內心頓時一動,眸光深沉,道:“難道……是害你的那個傢伙?”
林楓迎着魏徵深沉的視線,微微點頭:“雖不是全部都是他審覈的,但至少八成的失蹤案,第一個初審者都是他。”
“並且他對所有失蹤案的審斷後,給出的都是通過或贊同的評議,而在大理寺內,因爲每天的案件太多,大理寺正又只有兩人,還要複覈六名寺丞審理過的卷宗,工作量實在太大。”
“所以,一般情況下,出於對寺丞的信任,以及追求效率,寺正並不會太較真去看每一個卷宗,只要卷宗裡沒有明顯問題,就會直接複覈通過。”
“也就是說……一個卷宗只要能順利過了初審,基本就等於順利結案了。”
魏徵眸子跳動,嚴肅古板的臉龐上,微微露出驚愕之色,他蹙眉道:“所以,那個害你的傢伙,他這六年最重要的事,就是幫助通過失蹤案的卷宗,幫助隱瞞這些不合理的人員失蹤之事?”
蕭瑀和戴胄也彼此對視,臉色凝重。
蕭瑀道:“比起殺人案,以及其他的大案要案,人員失蹤案的重要程度要排在後面。”
“而且人員失蹤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每年因各種原因失蹤的人很多,這一百二十五起失蹤案不過是王寺正挑出來的,他沒挑出來的更多,六年時間積累出來的失蹤案至少數百起,失蹤案本就不受重視,再加上還藏在數百起失蹤案裡……所以種種因素下,本官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失蹤案。”
戴胄也蹙眉道:“本官也未曾關注過它們。”
“這就是他們的高明之處啊。”
林楓感慨道:“低調,不起眼,就算抽查卷宗,也不會去挑這些失蹤案,有那麼多大案要案在,誰會關注這些已經偵破了的太過尋常的普通失蹤案?而就算真的被人發現卷宗不對,他也不會有什麼麻煩……畢竟,他只是給各地卷宗初審,案子不是他查的,且卷宗裡的證據也沒有明顯問題,他按照規矩行事,誰又會懷疑他?”
蕭瑀點着頭,贊同林楓的話:“本官的確未曾懷疑過他……”
戴胄磨了磨牙齒,目光鋒銳道:“這是‘人’的部分,那‘鬼’的部分呢?”
幾人再度將視線看向林楓。
林楓迎着三位大佬的視線,沉聲道:“活人消失不見,是失蹤!那若死人消失不見,且死後再度被人在其他地方又看見了……叫什麼?”
三人眸光陡然一凝。
“死後再度被人看見?”戴胄眉毛直接倒豎:“鬧鬼?”
林楓道:“剛剛下官所說的三個鬧鬼案裡的第三個鬧鬼案中,賭鬼是根據當地的淹死鬼傳聞,想要製造鬼殺人的假象。”
“而卷宗裡簡單提及了一句……所謂的淹死鬼傳聞,說的就是有人在河裡泛舟,結果舟船翻了,船上的人因此跌入了河裡,附近看到這一幕的人沒有見到那人浮上水面,且知曉此人不會水,所以判斷此人被淹死了,官府知曉後,也立即派人打撈,卻根本找不到屍體。”
“可後來,在某一個晚上,有人說看到這個已經淹死的人,渾身溼噠噠的走在大街上……因此,淹死鬼的傳聞開始出現。”
聽着林楓專門講述這個傳聞,三位大佬都是心思敏銳之人,他們頓時就明白林楓的用意。
蕭瑀道:“子德你是懷疑……這個淹死鬼,其實根本就沒死?”
林楓道:“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死了,但我知道,這天下每天都會發生意外,經常會有人因意外而死,且找不到屍骨……而衙門對這種確定死亡且沒有真兇的意外,只會記錄下來,不會過分去查。”
“可是,找不到屍骨……真的能確定他們就死了嗎?”
“各地都有類似的傳聞,甚至前段時間萊國公還曾向下官請教過鬧鬼之事,說過類似的事情……這真的只是鬼怪的傳聞嗎?”
如果林楓單獨提及淹死鬼的事,蕭瑀他們會覺得林楓想得有些多。
可當他們聯繫到人員失蹤案裡那些找不回來的人後,再去考慮這些找不到屍骨,且被人說在其他地方見過的所謂的鬼,他們就不能不深思了。
衆人走出皇宮,停在了宮門口。
戴胄凝眉道:“如子德所言,的確和王寺正留下的‘人’與‘鬼’能對應的上,並且這也與齊宣這些年一直偷偷所做之事相契合……如果是真的,就說明四象組織這些年一直在偷人,他們偷人想幹什麼?究竟有什麼意圖?”
林楓搖了搖頭:“下官所能得到的線索,也就到此爲止了,想要進一步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只有兩種途徑。”
“要麼,想辦法讓齊宣開口,齊宣是直接參與這個行動的,他或許會知道相關情況。”
“要麼,從這些失蹤案和類似的已死之人又出現的鬧鬼之事着手,看看能否從中查到線索。”
魏徵看向林楓,問道:“若是你來查,有多大把握能查到線索?”
林楓沉吟片刻,旋即道:“他們參與的人員失蹤案比較多,做的案越多,留下的痕跡也會越多,應該能查到一些線索,但這些失蹤案發生在各地,想要實地探查,必然需要不少時間……可原大理寺丞林楓假死脫身已有一段時間,我擔心他們快要動手了,未必能給我足夠的時間。”
林楓又一次感受到了時間不夠的緊迫感,就和他剛穿越到大唐時,只有三天活命的緊迫感一樣。
但之前至少有確切的時間,可現在……時間不確定,敵人隨時可能行動,這纔是最要命的。
魏徵三人也都眉頭緊皺,他們一樣感受到了棘手。
蕭瑀沉吟片刻,道:“齊宣交給我們,想讓他開口,就得先讓他絕望……本官准備明天就實施計劃,在他面前坑殺一部分四象組織成員,讓他知道四象組織救不了他,且會認爲是他主動泄露了消息,才讓我們設下埋伏,從而讓他徹底斷了四象組織的念想,看看能否迫他開口。”
“至於你……”
蕭瑀看向林楓,道:“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調查,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全力便可。”
魏徵和戴胄也都點頭贊同。
魏徵道:“你不是一人前行,還有我們與你同行。”
大佬們就是能給人足夠的安全感啊,林楓長出一口氣,剛要點頭應下。
而就在這時,一個穿着品質不錯的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忽然走了過來,他先是向蕭瑀三人行禮,然後看向林楓,連忙道:“林寺正,小人乃萊國公府裡的管家,受少爺之命,爲林寺正送來少爺親筆書信,少爺在傳回的信裡專門叮囑,讓小的以最快速度給林寺正,還望林寺正能諒解小人的唐突。”
萊國公的書信?
林楓臉上有些意外。
剛剛和蕭瑀他們提及鬼的部分時,他還提過一嘴萊國公杜構。
沒想到剛提完杜構,杜構的書信就來了。
這還真是夠巧的。
不過林楓對杜構感觀不錯,兩人雖不算熟絡,但都認爲彼此可以結交,是發展中的友人關係。
故此對杜構給自己的信,他還真的挺好奇。
林楓安撫了一下管家,便接過了信。
蕭瑀三人見狀,十分自覺地遠離林楓幾步,以免不小心看到信上內容。
林楓則直接將信封撕開,取出了裡面的信紙。
他目光看向信紙……
下一刻。
林楓眼眸陡然眯起,臉上神色忽然怪異了起來。
他眸光微閃,指尖輕輕摩挲着信紙。
腦海不由回想起上一次與杜構見面時,杜構對他問過的關於鬧鬼的問題。
“還真是巧了……”
林楓突然轉過身,看向蕭瑀三人,說道:“蕭公、魏公、戴公,或許我馬上就能查明四象組織的陰謀了。”
“什麼?”
蕭瑀三人不由一愣。
明明前一刻,林楓還愁眉不展,說擔心時間不夠呢。
怎麼現在突然就說要能查明瞭?
蕭瑀忙道:“子德,怎麼回事?”
便見林楓揚起手中信,笑着說道:“鬼的消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