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等人抵達前院時,便見這裡已經聚滿了人羣。
長安縣衙的衙役站在最外圍,將衣着華貴的王府主人,以及穿着相同服裝的王府下人們團團包圍,他們雙眼銳利,腰間橫刀略微出鞘,視線掃過王府衆人,頓時將本想竊竊私語的下人們嚇得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整個前院,人數雖多,卻異常的安靜。
長安縣令周賀林命人搬了兩把凳子,此時正襟危坐於凳子上,官袍被打理的一絲不苟,一陣風吹來,都難以將他的官袍掀起半分褶皺。
他目光環顧着前方的人羣,臉上神情肅然,不苟言笑,不由給王府衆人一種極大的心理壓迫感。
這時,人羣忽然向兩側靠攏,空出了一條足以容納兩人並肩前行的道路,路中間,林楓正在衙役的帶領下,大步走來。
見到林楓到來的一瞬間,周賀林臉上那不苟言笑的神情便微微閃爍了一下,旋即便見他慢悠悠起身,向林楓走了兩步,拱手笑道:“林寺正,你可算來了,大家可都等着你呢。”
林楓聞言,笑着回禮道:“我事先不知道周縣令已經破案了,所以一直專心查案,未曾提前準備……還是周縣令讓人喚本官,本官才知道此事,而且本官一知曉,就連忙趕來,中間可沒有一點耽擱之處,這耽誤了大家時間的責任,周縣令可不能怪我啊。”
蕭瑀對林楓的評價,是天生做官的料,因爲林楓心思敏銳的,可以在談話間察覺到所有的明槍暗箭,所有對方挖的坑,並且能以最合理最快捷的方式避開。
在蕭瑀看來,這是爲官者最重要的一個本事,多少做官數十年的人,都難以做到這一步,可林楓剛剛步入官場,就能對此遊刃有餘,這真的是爲官者的天賦。
所以,無論周賀林笑容如何熱情,語氣如何客氣,可也都掩蓋不了他上來就給林楓扣下了一個耽誤辦案時間的帽子的事實,若是趙十五這種憨厚之人,也許就會客氣道歉,可殊不知,一個道歉,就相當於真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這無形中就爲自己留下了一個禍患。
不過林楓不是趙十五,他一眼就看出周賀林的想法,自然不會給周賀林給自己扣帽子的機會。
周賀林聽着林楓完美避開自己挖的坑的迴應,不由深深的看了林楓一眼,他心裡不由在想:“這林楓真的是傳言中才當官幾個月的人?這反應能力恐怕比我這個當了幾十年官的人也不差了。”
“看來想要對付他,的確只能在案子上較量出勝負了……好在,我已經找到真兇了。”
見林楓不是可以隨便挖坑對付的,周賀林也便打消了這些心思,他收斂心緒,轉回到案子本身,笑道:“其實本官也沒想到能這麼快破案,這纔沒有提前讓人提醒林寺正。”
“不過說來林寺正可能不信,本官之所以能迅速破案,還都是林寺正的功勞呢。”
一邊說着,他一邊邀請林楓坐了下來。
林楓看了一眼,整個院子只有兩把凳子,自己坐一個,周賀林也坐一個,其餘人都只能站着……官場地位的高低,階級層次的鮮明,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哦?”
林楓挑了挑眉,好奇道:“不知本官做了什麼,還能幫到周縣令。”
周賀林明顯就等着林楓這句話了,此時聞言,直接露出笑容,道:“不瞞林寺正,本官雖然先林寺正查了五天案子,可因爲真兇的狡詐陰險,誤導了本官,使得本官進度一直不快,甚至這兩天都完全停滯了,這可是讓本官頭疼不已,焦慮的日夜難寐啊。”
“但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林寺正你來了。”
他看着林楓,滿臉笑意道:“林寺正你來找到本官,告訴了本官王少卿屍首可能被冰凍過的推測,這就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在本官腦海劃過,一下子就讓本官原本想不通的地方,陡然間豁然開朗。”
“讓本官第一時間找到了王少卿真正的被殺之地,讓本官在那裡發現了決定性的線索,這才讓本官迅速找到真兇……所以啊。”
周賀林一臉真誠的看着林楓,道:“本官說這裡面有林寺正的功勞,可不是在開玩笑!本官能破此案,完成陛下重任,不負恩師信任,真的有林寺正的功勞。”
如果周賀林與林楓不是競爭關係,他的這句話,就是真的在感謝林楓。
可現在,兩人明顯是競爭關係,且兩人之間只能有一個勝利者,在這種情況下,周賀林依靠林楓的提示率先找到了真兇,贏得了勝利……那麼他再不斷強調有林楓的功勞,那就很明顯不會是感謝了。
林楓聽出了周賀林的言外之意,倒也不生氣,他笑呵呵道:“能幫到周縣令找出真兇,爲王少卿報仇,也是我的榮幸……事不宜遲,周縣令還是趕緊說說真兇是誰吧,讓我們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林楓的話,衆人也都忙看向周賀林。
周賀林見林楓面對自己的得意與諷刺,竟然沒有任何羞惱的表現,心底不由感慨一聲,林楓真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小心,根本不留任何破綻……但很可惜,這次的競爭,林楓還是來的太遲了,終究是輸了……不過林楓這樣的人若能成爲下屬心腹,倒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等自己以後成爲少卿了,正好林楓就在自己手下,自己倒也該緩和彼此的關係,想辦法讓林楓歸心了。
他見衆人都看向自己,也不再耽擱時間,直接道:“那接下來,本官就說說這個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說着,他看向王夫人,道:“首先,本官要告訴大家一個出乎你們想象的真相……那就是,王少卿根本就不是死於臥房之中的,甚至,他根本就不是死於案發當夜的!”
“什麼?”
“老爺不是死於臥房之中?不是死於當晚?”
周賀林這句話,直接在王府衆人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瀾。
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中,王儉就是王夫人早上發現時才死的,並且在當晚,王夫人還見其翻過身……這怎麼看,王儉都是當晚死的。
怎麼在周賀林眼中,就不是了?
這一刻,饒是有衙役們震懾,可王府的下人們也仍是忍不住心中的震動,小聲議論了起來。
王夫人忍不住道:“周縣令,在我去房間時,老爺還翻了身呢,那個時候他明顯還活着,周縣令爲何會說老爺不是案發當夜死的?”
衆人聞言,也都緊緊地盯着周賀林。
這時,便見周賀林看了林楓一眼,道:“這還是林寺正給本官的提示呢,要不林寺正來說說?”
林楓不願摻和進來,他搖頭道:“還是周縣令說吧。”
周賀林見林楓不願接下自己的橄欖枝,深深看了林楓一眼,然後道:“既如此,那就本官來說吧……”
接着,他就將王儉被發現屍首時,衣服上與被子上的水漬之事說了出來,還將王夫人觸碰王儉時感受到的冰冷之感說了出來。
“……正常的屍首,就算再冷,也不會真的冰冷刺骨,所以很明顯,王少卿的屍首,是被冷凍過的。”
“而整個王府內,唯一擁有冷凍能力的地方,只有你們的冰庫!”
“冰庫!?”王夫人一怔。
除了親自陪林楓去過冰庫的管家外,王府其他人都是一臉的懵然。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原本只以爲是在臥房內發生的案子,竟然一下子還和冰庫扯上關係了。
周賀林將王府衆人的反應收歸眼底,繼續道:“因此,本官進入了冰庫調查。”
“結果在冰庫內,本官發現了一些被削掉了邊緣的冰塊,以及一處缺少了白霜的牆壁。”
“被削掉了邊緣的冰塊?缺少了白霜的牆壁?”
王夫人秀眉不由蹙了起來,神色間滿是茫然:“周縣令,這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周賀林冷笑道:“問題大了!這直接關係到你們家老爺是在何處死的,以及你們老爺在臨死之前,留下的直接指向真兇的線索!”
聽着周賀林的話,王府衆人神色都變了,王夫人忍不住道:“周縣令的意思是說……老爺,他,他是在冰庫內死的?而且老爺還留下了線索?”
周賀林沒有回答王夫人的話,而是轉過頭看向林楓,道:“本官聽說林寺正也專門去了冰庫調查,我想以林寺正的本事,應該也發現了這些吧?”
林楓聞言,視線在王府衆人身上一一掃過,將他們的神情變化收歸眼底後,才轉頭看向周賀林,點了點頭:“確實也發現了這些。”
果然……周賀林心頭跳了跳,他是知道林楓只是和管家兩個人去的冰庫,也知道林楓只在冰庫裡待了一小會兒,未曾想,這麼點人這麼點時間,林楓竟然也發現了這些,要知道,他可不是依靠自己發現的這些,而是派出了大量的衙役一寸一寸檢查冰庫,足足花費了近兩刻鐘的時間,才發現的冰塊的變化,以及牆壁的問題。
“神探之名,還真不是白叫的啊!”
周賀林心中感慨,但他並沒有覺得挫敗,查案之事,看的是結果,過程如何並不重要,他發現了關鍵的線索,且先林楓一步根據這些線索找到真兇,那自己就是贏家。
只要最後的勝利者是自己,誰又會在意失敗者能力的強弱?
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王家衆人,道:“王少卿心被挖了,在挖心的過程中必然會流出大量的鮮血,可是我們搜遍了整個王府,任何角落都沒有放過,仍是沒有發現任何血跡的存在!這說明真兇用了特殊的方法,隱藏了鮮血!”
“原本本官並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方法,直到本官來到冰庫,看到那些被削掉了邊緣的冰塊,並且伱們府裡沒有任何人知道是誰將其削掉後,本官才明白,真兇是如何隱藏的鮮血。”
接着,周賀林就將林楓告知管家的鮮血凍結之法說了出來,他語氣不急不緩,完全給足了衆人思考的時間。
管家聽到他的話後,不由一臉震驚的看着林楓,忍不住道:“林寺正,周縣令說的和你一模一樣。”
趙十五和李浩淼聞言,都不由驚奇的看向周賀林。
林楓卻是毫無意外,他平靜道:“周縣令爲官數十載,斷案無數,若是這點能力都沒有,那也不可能坐到長安縣令的位置上。”
李浩淼聞言,心裡不由一突突,原本他是認爲林楓的斷案本事天下無雙的,結果現在周賀林竟然做出了與林楓一樣的判斷,那周賀林說他已經破了案……這讓李浩淼一時間,不由緊張了起來。
他不是不相信林楓,只是周賀林現在的表現,完全不弱於林楓。
萬一周賀林真的成功破案,那接下來周賀林坐上了少卿之位,自己又因爲跟着林楓得罪了周賀林,以後周賀林不得找自己麻煩啊?
他不由對未來擔憂了起來。
周賀林見到李浩淼等人的神情變化,嘴角微不可查上揚了幾分。
李浩淼他們表現的越慌,代表自己與勝利的距離越近,林楓心機太深,他無法窺測林楓的想法,但有李浩淼他們給自己提示,已足夠讓自己知道林楓真正的心裡想法了。
有了李浩淼等人的反應,周賀林內心更是大定,他滿是笑意的看了林楓一眼,然後繼續向衆人道:“通過冰塊,足以確定王少卿就是在冰庫內被挖的心。”
“至於他是否在冰庫內被殺害的,則有牆壁能夠作證。”
說着,他向衆人解釋了牆壁上白霜消失的原因,道:“那消失的白霜輪廓,正好是一個人坐在那裡背靠牆壁的輪廓,完全符合一個人被綁在那裡,進行掙扎的結果。”
“同時,在那牆壁靠近地面的位置,有着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字!而那個字……”
周賀林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道:“本官已經拓印了下來,王夫人不妨看一看,是否認識這個字。”
衙役接過紙張,迅速遞給了王夫人,王夫人連忙將紙張打開,目光向上看去,下一瞬,便見她抓着紙張的雙手都在發抖,道:“是老爺的字!這就是老爺的字!老爺的字永遠都這樣一板一眼,橫平豎直,毫不潦草!”
“月……”王夫人看着紙張上的字,忙擡起頭看向周賀林,道:“這是老爺最後留下的字,難道指的就是兇手?”
衆人也都連忙緊盯着周賀林。
周賀林迎着衆人緊張又期盼的注視下,微微頷首:“沒錯,你家老爺在人生的最後時刻,用指甲,在那冰冷如地獄的冰庫裡,留下了直指真兇的線索!”
說着,周賀林又看向林楓,道:“林寺正也發現了這個‘月’字,不知林寺正是否知道這個字指的是誰?”
林楓搖了搖頭:“本官來到王府時間尚短,所見到的王府之人也不過管家和王夫人而已,自是不知道指的是誰……不過看周縣令的樣子,難道周縣令知道這個月指的是誰?”
周賀林等的就是林楓這句話,他直接咧嘴笑了起來:“雖然說沒有林寺正的提示,本官沒有找到冰庫這個關鍵的作案之地,但這五天終究還是沒有完全浪費。”
“本官對王府每一個人都單獨審問過,對他們所有的情況都瞭解的極深,就算說本官是除了他們之外最瞭解他們的人,也不是不行。”
一邊說着,周賀林一邊拍了拍手掌。就見兩個衙役抱着如同小山一般的一個個冊子走了過來。
周賀林道:“這些冊子裡,記載着王府所有人的詳細信息,有本官詢問的,有本官命人出去調查的,只要是能查到的東西,都在這裡!”
“而正巧……”
周賀林看着林楓,臉上笑意越來越深:“這裡面,就有‘月’字的線索!”
聽到周賀林的話,李浩淼和趙十五臉色不由一變,王府衆人也不由竊竊私語了起來。
“周縣令找到了月字的線索!”
“真兇真的被找到了!”
“不愧是周縣令!太厲害了!”
“林寺正雖然稱爲斷案如神,可終究遲了五天,還是不如周縣令快啊!”
聽着這些議論聲,周賀林笑呵呵道:“林寺正你瞧……不是本官不想給你機會,着實是現實情況不允許啊,這時間的早晚啊,有時還真的能決定一切。”
這句話,聽得趙十五眉頭緊皺,他總是覺得周賀林這句話,有些針對義父。
不過林楓卻是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他說道:“周縣令還是抓緊時間說出真兇的身份吧。”
周賀林聞言,眼眸不由深深看了林楓一眼,如果不是趙十五等人眉頭緊鎖的樣子,他還真的以爲林楓內心就是毫無波瀾的,不過能夠讓人人公認的神探輸在自己手中,周賀林已經能夠想象到,今日之後,自己的名號會如何響徹大唐了。
他嘴角勾起,笑着點頭:“林寺正說的是,那本官就不再賣關子了。”
他重新看向衆人,臉上笑容收斂,重新變得威嚴肅穆,道:“王少卿留下的‘月’字,明顯是直指真兇的,但本官細查了所有與本案可能有關之人,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帶着月字,所以很明顯,王少卿的這個月字,指的不是名字。”
“那麼不是名字,又會是什麼呢?王少卿身爲大理寺的重臣,必然知道留下的線索越簡單直白,對我們破案的幫助也就越大的道理。”
“所以,這個月字,一定是直白的,我們一眼就能看穿的線索!”
“而最終,這個線索正好就藏在本官這五天花費巨大時間精力得到的冊子裡!”
說着,他取出了其中一本冊子,將其打開,道:“這是王府一個下人的情報冊,冊子裡明確寫着……其後腰處有胎記,胎記形狀爲——月牙!而他的名字……”
周賀林陡然轉頭,看向人羣裡一個瘦高個子的男子,雙眼銳利,厲聲道:“就是王府護院,朱赫!”
刷的一下!
隨着周賀林聲音的響起,一瞬間,所有人視線頓時齊刷刷落在了朱赫身上。
這些神色裡,有不敢置信,有憤怒,有失望,有不解……
“怎麼會是他?”
“竟然是他害死的老爺!他怎麼敢做出這種事?”
“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諸多聲音雜亂響起。
王府的人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王夫人更是紅腫的雙眼瞪着朱赫,臉上難掩失望和憤恨之色。
“不,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護院朱赫見衆人憤怒的看着自己,臉色瞬間一白,他連忙搖頭否認。
“不是你?”
周賀林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本官冤枉了你?”
“那好,朱赫,你回答本官幾個問題!”
周賀林雙眼銳利的盯着朱赫,道:“本官問過王三,在這兩天他給王少卿送藥的時候,你是否做過什麼特別的事,結果王三告訴本官,你曾向他詢問過王少卿的病情,甚至還想替王三送一次藥,但最後被王三拒絕了!”
“你是唯一詢問王少卿情況的人,並且在王少卿和王夫人已經決定只讓王三送藥的情況下,你還想與王三替換……你敢說,你沒有其他心思?你能給出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我……”朱赫張着嘴,想要說什麼,可最後卻緊緊地抿住了嘴,沒有開口。
這樣子,頓時讓衆人知道,朱赫分明是被戳穿了心思,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還有……”
周賀林繼續道:“本官詢問過你在王少卿生病那兩天的情況,你在王少卿生病的第一個晚上,本該有巡邏的任務,可是你卻找藉口說身體不舒服爲由,給拒絕了!”
“你說你需要休息,正常來說,當晚你就該在房間裡休息,但結果……你的同鄉關心你,趁着巡邏的間隙想來看看你的病情,可是他卻發現你根本不在房間內,他去茅廁找你,你也不在……”
周賀林冷笑的問道:“本該在房內休息的你,卻突然消失不見了……你能告訴我們,你幹什麼去了嗎?”
“我……”朱赫剛要張嘴,卻又低下了頭。
他仍是沒有開口。
看到朱赫這般樣子,周賀林冷冷道:“先有王少卿臨死前留下的月字,指向你身上的胎記!又有你那兩日無法解釋的行爲!朱赫,你還敢說你冤枉?”
朱赫臉色灰敗,全身都在發抖,可他只是搖着頭說“不是我”,卻說不出任何解釋的話。
這一幕看在衆人眼中,分明就是被戳穿了真面目,無話可說的樣子。
王夫人搖着頭:“朱赫,爲什麼?老爺和我對你不算差吧?你父母生病,沒有錢財爲其治病,我們一聽說,就二話不說爲你父母治病……結果,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
管家也是氣的渾身發抖,他指着朱赫罵道:“朱赫,你當真是沒有良心嗎?你生病暈倒時,你記不記得是誰爲你找的大夫?是誰給你送的熱飯熱菜?你怎麼如此狠心,下得了這樣的手啊!”
朱赫聽着王夫人與管家的話,臉色更加發白,他搖頭道:“我沒有……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麼可能殺害老爺啊!”
“那你就說,你爲何想要代替王三,消失的那個晚上去哪了?”管家詢問。
“我……”朱赫又沉默了。
看到這一幕,周賀林冷笑道;“一個心思狡詐,手段狠毒的兇手,和他說這些有什麼用?等本官將他帶回衙門,嚴刑拷打,他自然會招!”
說着,周賀林便直接擺手,道:“來人,將朱赫帶走!”
衙役們早就橫刀出鞘,此刻聽令,自是二話不說,直接將朱赫綁了起來。
見真兇落網,周賀林長長吐出一口氣,他視線重新看向林楓,冷峻的表情化爲了笑容,道:“林寺正,真兇已經抓住了,接下來本官得將其帶回好好審問了,所以就不陪林寺正了……當然,案子破解了,林寺正也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也回去好好休息吧,等着本官結案的好消息便是。”
言外之意,我贏了,你回去洗洗睡吧,別想着和我競爭了。
林楓看着周賀林勝利者的自得樣子,視線又看向被衙役死死控制的臉色灰敗不斷搖頭喊冤的朱赫,最後看向王府衆人那憤怒失望的神情,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然後重新看向周賀林,神色有着從未有過的嚴肅,道:“周縣令,你真的就要這樣結案嗎?你真的確定朱赫就是真兇?”
周賀林聽着林楓的話,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道:“林寺正,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質疑本官查明的真相?”
周賀林的心腹衙役這時也忍不住道:“林寺正,小的知道周縣令查明瞭案子,林寺正這一趟是白來了,但林寺正不能因爲自己沒比過周縣令,就故意阻撓周縣令結案吧?”
趙十五和李浩淼完全沒想到林楓會突然這樣質問周賀林,感受着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而這時,林楓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問周縣令兩個問題。”
“什麼?”周賀林臉色已經冷了下來,林楓這公然的質疑,明顯打破了他們一直以來僞裝的和煦氛圍。
林楓沒管周賀林的不滿,在真相的追逐上,他永遠不會因任何事而退讓。
“第一個問題!”
林楓直視着周賀林,道:“周縣令可知道王少卿是如何死的?”
“當然知道!被勒死的!”
“那周縣令可找到了真兇勒死王少卿的兇器?可在冰庫裡找到了任何能證明王少卿就是死於那裡的直接線索?”
周賀林皺起了眉頭:“真兇很狡詐謹慎,所有作案的工具都被他給帶走了,冰庫裡什麼都沒剩,我自然找不到,不僅我找不到,誰都找不到!”
“不!”
林楓直接開口:“我找到了!”
“什麼!?”周賀林一愣。
林楓沒有解釋,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道:“第二個問題!”
“周縣令是通過牆壁上的‘月’字找到的朱赫,那我想問周縣令……”
林楓雙眼與周賀林雙眸直視,聲音平靜,卻給周賀林巨大的壓迫之感:“你是如何確定那個字,就是王少卿留下的?”
周賀林一怔,他只覺得林楓這個問題很奇怪,皺眉道:“那個字經過辨認,的確是王少卿的字啊!不可能所有人都認錯吧?”
“是,那的確是王少卿的字……橫平豎直,一板一眼,毫不潦草。”
“可是……”
林楓聲音忽然拔高,語氣加重,道:“周縣令難道就沒有設身處地的代入過王少卿的情況嗎?”
“在王少卿全身被綁住,只能後背靠着牆壁掙扎的情況下,在他的生命受到極大威脅,可能隨時都會殞命的情況下,在他無法親眼看着自己寫的字,只能手在背後牆壁上,用指甲摳出字的情況下……”
“他,還能寫出如此規整!一板一眼,橫平豎直,與他往日的字跡完全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半點差別的字嗎?”
轟的一下!
宛若平地起驚雷,瞬間在周賀林耳畔炸響。
他怔怔的看着林楓,大腦不斷迴響着林楓的這些話,慢慢的,他臉色開始發白,雙手開始發抖……
他終於明白林楓的意思了。
王儉,在那種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留下與往日完全一樣的字跡來!
換句話說,這個字,壓根就不是王儉留的。
它,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