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那個少年也對我說過相同的話。那時候他滿身的傷痕,緊緊的抓着我,眸中是一片不可撼動的堅定之色,我記得很清楚,他眼睛很漂亮,是那種只看一眼就會將人吸進去的眼睛,還有他手掌的溫度。
夏零城,他竟然和那時的黎揚說了同樣的話。
只要自己強大起來纔可以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所以必須要捨棄原本懦弱的自己變得無堅不摧。
我愣愣的看着夏零城,月光傾瀉而下,映得他的臉也忽明忽暗,他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就觸動了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如果你自己做不到,誰會替你堅強?”他嘴角倔強的抿着,安靜的坐在那裡,我似乎看到了從他身後溢出來的光芒,那般強烈耀眼且不容置疑,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
那一刻,我竟是將眼前的夏零城和多年前的少年重疊在一起,有種已經相識多年的錯覺。
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臉,卻在他眼前停下,我茫然的看着夏零城,手就僵在半空中,不進不退。夏零城也沒有動,沒有躲避,而是目光深深的看着我,眼中閃着微光。
就在這時,摩天輪突然一顫,我身子一歪向右邊倒去,那裡正好是門的方向。
有風颳進來,滑過我的臉,帶着絲絲的寒意,我忘了反應,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我會死吧?可很奇怪的是,那一刻我並不害怕。
是啊,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那時候是黎揚救了我一命,現在我卻要死在這種地方了。
突然手腕處一暖,有溫熱的東西附了上來,我身子不可抑制的顫了顫,睜開了雙眼。
柔和的月光下,夏零城英俊的臉在眼前放大,彷彿很久又彷彿只有一秒,我並沒有向那邊倒去,而是被夏零城一拉,以一種被呵護的姿勢倒入夏零城懷中。
瞬間,獨屬於夏零城的氣息把我緊緊包圍,沒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帶着絲絲的溫暖感覺,就像是母親的手拂過髮絲的感覺,很輕柔,也很令人安心。
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夏零城並沒有用多大力氣,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見他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顧傾你記住,你的命,是我的了。”
他推開我,與我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這種距離剛好能讓我看清他眼底揮之不去的恨意。
夏零城他,是真的恨透了我呀。
“爲什麼要拉我?你不是盼着我去死的嗎?”我看着他,啞着嗓子問道。
夏零城只道:“我說了你的命是我的,我想讓你什麼時候死你就什麼時候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死。顧傾,在我決定讓你死之前,你是不能死的知道嗎,你只能死在我的手裡。”
他的話,霸道又固執,和顧沉有一點像,卻又有點不像。
後來每每想起夏零城,我總是格外的惆悵,原來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有一個人以這樣的心情討厭你、恨你,也是一種莫大的求而不得。因爲這樣的話,至少還有人時刻注意着你的一舉一動,對你的一切格外留心。如果說那些年最瞭解我的人,我想一定是夏零城無疑,因爲他的厭惡讓他時刻注意着我的存在,甚至連很多我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小動作,他都能輕易瞭解明白,要知道這種默契,太難擁有。
那時候的我還是恨着夏零城的,但要遠沒有他恨我的多。正是因爲這樣才讓我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個叫做夏零城的男生,他明明說着世界上最惡毒的話,卻始終沒有真正傷害過我。
等到逐漸老去的時候,聽別人說這個世界上愛和恨是同時存在的,就像光明和黑暗,也像硬幣的正反兩面一樣。如果沒有愛又怎麼可能會有恨呢?那時候我就在想,曾經的夏零城是在以一種近乎癲狂的心情恨着我,那是不是也就說明那些年最愛我的,便是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