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然來臨。
道路兩旁,已經有黃綠色的樹葉,盤旋着落在地面上,襯托的環境,越發的蕭瑟。
馬路中央,兩個人影頹然的倒在那裡,一個在痛苦的掙扎,一個安靜的躺在那裡,一動未動,彷彿永遠失去意識一般。
沒有人有下一步的動作,馬路空蕩蕩的。
早已經跑過來的保鏢,茫然的看了一眼許諾,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杜珏,最終將杜珏重重包圍起來,卻始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個女人,緩緩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她掙脫了捆在身上的繩子,起身的時候,忍不住趔趄了一下,最終穩住了身形。
她目光有些顫抖的看向一旁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手指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的身體還是僵硬的,此刻就連目光都僵硬了起來。
女人緩緩的,一步一步艱難的朝着許諾車頭的方向前行着,舉步維艱。
“哥,快去救霓裳!”聲音因爲虛弱而嘶啞,卻讓人輕易聽出其中的關懷,起來的人,正是許輕柔,此刻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而臉色,卻同樣透明一般的蒼白。
只是坐在車內的男人,卻依舊沒有半分反應,目光愣愣的直視前方,彷彿逃避,又彷彿,意識根本就飛到了不知名的方向。
“哥……”許輕柔的聲音已經接近哽咽,渾身上下的疼痛,不斷席捲着她的身體,甚至痛的她忍不住彎腰,眼神一派乞求。
許諾卻依舊怔忡着,宛若被抽取了靈魂。
“啪!”
一聲劇烈的響聲,突然在寂靜的街道上響起,就連一旁的杜珏和保鏢們,此刻都震驚的看着這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許輕柔勉強自己直立起身體,手心因爲方纔的重量,而隱隱發麻,可是許諾,臉頰已經青紅一片,他整個人卻依舊茫然的樣子。
“哥,你這樣給誰看,霓裳躺在那裡,爲了救我躺在那裡,你這樣是做什麼,快點送她去醫院啊!”許輕柔努力撐着最後一絲力氣,用力的喊出這句話。
她從來都沒有現在這樣害怕過,不只是爲霓裳,還有哥,她從來沒有見過哥哥是現在這個樣子,從來沒有。
一直釘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男人,此刻終於有了反應,他的眸光緩緩從面前移動到許輕柔身上,眼神也終於有了焦距。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像是感覺不到臉頰上的疼痛一般,眼前似乎都模糊了,只能夠看見影影綽綽的背影。
“她躺在那裡……”
這句話,突然穿過了他腦海中的重重濃霧,逐漸清晰起來,而後下一秒,許諾像是瘋了一般,猛地下車,腳步飛快的朝着前方不遠處的人跑去,甚至高大的身姿,因爲虛弱,而大力趔趄了一下,差點跌倒。
“霓裳……”許諾茫然的站在倒在地上的女人身邊,不斷低聲喃喃叫着她的名字,眼神中透着一絲痛苦。
可是躺在地上的女人,沒有任何應答,她已經悄無聲息的倒在那裡,
看不出有絲毫反應。
“霓裳!”他緩緩伸手,終於一點一點的蹲下。
地面上流出的紅色,宛若一朵雪地中的雪蓮花,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而那個女人,就這樣安靜的倒在血泊中,臉色蒼白如紙,已經長出來的半長髮散亂着,竟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可是她卻不答應自己的任何稱呼了,任由自己在這裡茫然呼喚着她的名字。
“顧霓裳,我說過要追你的……可是我還沒有追你,你怎麼可以倒下……”
“顧霓裳,我相信你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那天懷疑你之後,我心中對你便只剩下懊悔,可是我以爲,我的自尊大過了一切……”
“顧霓裳,你怎麼敢就這樣倒下,甚至不和我說一聲!”
他無法忘記,在車上,這個女人是如何冷靜,臉色堅定,眼神堅毅。
她轉頭看着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奪目:“許諾,我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輕柔!”
他沒在意,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話中的意思,一陣劇烈的冷風吹過,副駕駛的門已經被人打開,她也已經衝了出去。
一切發生在一瞬間,都太快了。
可是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讓自己眼睜睜看着她倒在自己的身邊。
最後一個決絕的眼神,他看清楚了,那是沒有經過掩飾的眼神,眼神中滿是無法壓抑的情感,那是她對自己的情感。 ωωω⊙TTκan⊙¢o
原來她依然是愛自己的,儘管之前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可是在最後一刻,她眼神中的感情,卻是那樣的濃烈。
“滴——”前方傳來幾聲鳴笛聲,許諾卻只是坐在顧霓裳身邊,毫無動靜。
救護車上,一衆人匆匆忙忙擡着擔架,從車上飛快的跑下,跑到許諾的身邊,伸手想要將顧霓裳擔起來。
“輕一點!”看着此刻,那個永遠充滿活力的女人,像是布娃娃一樣被人擺佈着,沒有一絲反應,許諾只感覺自己心中一陣茫然,剛剛的一切,就好像是異常嗜血的噩夢。
代價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他沒有感覺到心痛,甚至沒有一絲痛覺,除了最初的驚恐,便只剩下了絕望和茫然了。
他想,那個女人那麼怕別人誤會,若是真的帶着這個遺憾走了,自己一定也要找到她,對她解釋清楚,是自己的錯,自己不應該聽信別人的一面之詞,而誤會了這個女人。
他不會再和她鬧彆扭了,和她好好的承認錯誤,只要這個女人再一次回到自己身邊,他什麼都可以。
而若是不能的話,他竟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也變得毫無意義。
“軲轆——”病牀摩擦地面的聲音,不斷傳來,顧霓裳臉色已經接近透明,她那樣虛弱的躺在那裡,最終被推進了急救室,留下一閃冰冷的白色大門,隔絕出了兩個世界。
茫然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許諾方纔轉移自己的目光,看着一旁慘白色的牆壁,一切似乎都變了,他所認知的那些,已經失去的強烈的情感,像是再一次回到自己的胸腔之中,只有瀕臨失去,才知道自己多麼不懂珍惜
。
“阿諾,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一旁,一抹虛弱的聲音突然想起,在空曠的走廊中,顯得異常突兀。
許諾眼眸微微一動,終於緩緩側頭,看着站在走廊不遠處的女人,李琦。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在看見一旁病房中出來的男人時,定住了,眼神近乎凶神惡煞的看着那邊的方向,良久,突然大步上前。
“啊……”女人的驚呼,以及帶着驚恐的聲音,“阿諾,你怎麼了……”
許諾卻像是完全都聽不見,眼睛赤紅,宛若一隻發狂的野獸,正死死的盯着來人的方向。
“爲什麼不告訴我,杜珏染上毒癮,爲什麼要參與這件事情,爲什麼要動用關係,將杜珏從監獄中撈出來!”他的聲音陰冷,手抓着那人的衣領,越發的用力。
“阿諾,你先放開杜凱,他也只是想幫你啊……”李琦臉色焦急,上前想要抓着許諾的衣袖。
“啪……”的一聲,許諾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一般,突然伸手,一把將一旁掛在自己手臂上的女人推開,女人倒在地面,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許諾手微微一動,卻終究重新恢復了冷凝。
“許先生,有什麼事情你衝我來,沒必要將自己的脾氣發泄在別人身上!”杜凱看着一旁李琦臉色蒼白的到底,神情閃現一抹陰冷,而後用力拂落許諾的雙手,彎腰想要將李琦扶起來。
“衝你來?”站在原地的許諾,腦海中卻只剩下這幾個大字,他愣愣的站在那裡,良久,脣角突然詭異的浮現一抹嗜血的笑容。
“碰!”杜凱甚至還沒來的碰觸到李琦,便感覺自己的衣領再一次被人大力抓起,緊接着,臉頰宛若被沙包襲擊一般,一陣劇痛。
“啊……”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倒地聲,以及許諾不斷喘着粗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行程了一副嚴肅的畫面。
“呵……”一聲輕笑,杜凱緩緩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留下來的血跡,“許諾,你瘋了!”
許諾眼眸突然一動,是啊,他瘋了,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遷怒了,可是不這樣做,他竟無法宣泄自己胸腔內的那一陣鬱結,和巨大的絕望。
“碰!”沒等杜凱站起身來,許諾突然再一次箭步上前,又是重重的一拳,打在杜凱的下巴,拳拳到肉的悶響,聽起來便觸目驚心。
急救室上方的紅燈,依舊在不斷的閃亮着,宛若在宣告和死亡爭奪的生命倒計時。
前方的兩個男人,正你一拳我一拳的互相攻擊着,沒有人說話,只有不斷倒地,起來,倒地,起來的聲音,焦急的女人,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卻都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杜凱身子本就虛弱,許諾的瘋狂,又豈是常人可以承受的,不過是一會兒的時間,杜凱的臉頰便滿是血跡,看起來格外奪目。
他卻依舊在笑着,眼神不時看向一旁李琦擔憂的神情,她爲他擔憂,便夠了。
而許諾,卻早已經忽視了這些,全部的情緒,都化作怒火。
“哥,你在做什麼!”一聲驚呼,終於姍姍來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