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破壞者(一)
喬嵐清覺得自己無顏再面對他們了。
那深埋在心底許久的秘密,無意間抖了出來,不僅一點都沒有感到輕鬆,心裡反而越發的沉重了。
雲暮影會很尷尬的吧。
還有,若真如柳寧所說的話,霍景原就不只是生氣了吧,說不定是再也不想理她了。
明明是好心的來幫忙,卻被她做了那種奇怪的事…
似乎是要印證她這種想法一樣的,霍景原一直到放寒假都沒有再和她聯繫過。
好在左靖當時並不在場,要不她可真的就是錯上加錯了。
不僅是霍景原,所有人很有默契的,除了柳寧,也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和她聯繫過。
她甚至覺得,和蓓蓓這麼多年的友情,出了這種事,怕是也就此畫上個句號了。
至於雲暮影,那還是再也不見的好。
似是上天真的就這麼隨了她的意,就算是住的對門,每天出出進進的倒也沒有碰見過面。
不知多少個夜,喬嵐清窩在被子看着手機通訊錄裡的那幾個名單,泣不成聲,衛生紙用了一包又一包。
不知多少個早晨,喬嵐清的眼睛都腫成了一條縫,爹媽都快認不出來了。
終於,在放假的某一天,她跟喬媽媽提出了回原來的家住。
喬媽媽很是詫異,“怎麼好好的想回去住了呢?先前問你的時候不還說那邊太冷清不如這邊熱鬧麼?”
不怎麼,只是不想某一天出門的時候跟雲暮影撞上。
喬嵐清咬咬脣,說出了早就編好的理由,“回去吧,這邊房子太小,不舒服。”
“嘿,你這孩子,這都快過年了,怎麼不早說啊,要是咱們現在在那邊住,也可以把你姥姥姥爺接來一塊兒過年了。”
“恩。”
“算了算了,等過完年了吧,今年我們去姥爺家過年。”
喬嵐清應了一聲,準備走,又被喬媽媽叫了回來,“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眼睛。”
又掰又揉的,360度看得仔細,“這怎麼回事兒啊?這都腫了好幾天了。”
“我也不知道。”喬嵐清退後一步,搓了搓腫着的眼皮兒。
“你別揉了,有沒有不舒服啊?要不去醫院看看?”
“沒事兒,可能晚上喝水多了吧,睡前喝水喝多了眼睛就會腫。”
“那你別喝水了,過幾天觀察觀察,要是還這樣的話,咱們就去醫院。我瞧着這連着好幾天都這樣了,你也不跟我說。”
哪兒是喝水喝多了啊,明明是放水放多了。
心裡擱着事兒,喬嵐清是吃不好睡不好。
沒幾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兒。
原本身上就沒多少肉,這樣一來,更是瘦的皮包骨頭。
臉上瘦的尤爲明顯,兩顆大眼睛尤爲突出。
喬媽媽是日日和喬嵐清相處着,這麼些變化,倒是沒有察覺出來。
到了臨過年的時候去姥姥家,老人家摩挲着喬嵐清骨節分明的手,好一會兒心疼,“清清怎麼瘦了啊?是不是在學校吃不好啊?要不以後別住校了,就這麼一點兒的距離,又不遠,還是住我這兒吧,姥姥天天給你做好吃的。那食堂都圖錢呢,哪肯給你們好好做飯啊,沒營養。”
“沒事兒,可能長高了吧,一長高就顯得瘦了。”喬嵐清胡扯着。
喬姥姥在喬嵐清頭頂仔仔細細的比劃着,心裡納悶兒,這哪兒長高了啊,再多看兩眼,越發的覺得這孩子瘦得厲害。
“媽你別看了,我都沒看出來她這哪兒瘦了。”喬媽媽咔咔的磕着瓜子兒,懷裡抱着的垃圾簍已經快要堆滿了瓜子兒皮兒。
喬姥姥將喬嵐清的頭轉過去,面對着喬媽媽,“你閉嘴,自己的閨女自己都不知道心疼,這還沒瘦啊?你看看,你看看,這哪兒有肉啊。”輕揪着喬嵐清的面頰,真是一點兒肉都沒有。
喬媽媽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像是瘦了一點兒哈。”
可爲了不讓姥姥太擔心喬嵐清,她又補充道,“不過女孩兒瘦一點兒好看,小姑娘就流行減肥。”
喬姥姥不理她,親暱的揉着喬嵐清的腦袋道,“別聽你媽胡說,誰面黃肌瘦了都不好看,再說了,你本來就不胖。可別學那些子女孩兒亂減肥,減得跟個棍兒似得,說不準還會得厭食症,進醫院治療,可痛苦啦。”
喬嵐清對於姥姥這種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語氣,一點都不介意,心裡暖洋洋的。
“不會的,我一直都好好吃飯呢。”說完,也學着姥姥的動作,輕揉着姥姥的手背,說,“姥姥你纔是變瘦了呢,你看,手背上都沒有肉了。”
姥姥呵呵的笑了起來,“我都老啦,皮肉都已經鬆弛了,哪能跟你們這些小孩子比啊。”
吃飯的時候,喬姥姥更是身體力行的,一筷子一筷子不停地往喬嵐清的碗裡夾菜。
眼看着碗裡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喬嵐清趕忙叫停,“姥姥~我自己來就好了,都要吃不完了。”
“怎麼會吃不完,再來一個。”喬姥姥夾着一塊兒排骨,硬是要往喬嵐清碗裡放。
喬嵐清不讓,雙手捂着碗。
“最後一塊兒,最後一塊兒。”
喬爸爸看老人舉着筷子舉得辛苦,勸着,“清清,姥姥給你夾菜,你就接着啊,別讓姥姥一直舉着。”
喬嵐清委屈極了,怎麼吃頓飯跟打仗似得。
再不願,也只好鬆開了手,讓姥姥將那塊排骨放到了碗裡。
碗裡的菜已經堆尖,排骨差些放不穩。
喬嵐清深吸一口氣。
吃的完也得吃,吃不完也要吃。
節約糧食是喬家的傳統美德,自小兒喬爸爸就是這麼教育她的。
等把這麼滿滿的一碗菜加飯吃完,喬嵐清已是腰都直不起來了。
直不起來,也彎不下去。
她算是切身體會到了當日霍景原他們第一天來她家吃飯時的感受了。
簡直就是填鴨子一樣的硬塞啊。
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還記得霍景原那時候開玩笑的說,以後再不敢來她家吃飯了。
不由得嘴角掛上了笑,那個時候真是美好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大家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而自己,就是那個將這一切破壞的連渣渣都不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