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輕着點,毛手毛腳的!”裴書厚眼疾手快的擋了她手臂一下,平日裡穩重的老人竟然也有些失了方寸,百年難得一見的緊張。
“小子,跟爺爺說說,現在感覺怎麼樣。”
生生舔了舔小嘴,嘴皮有些翻,他蒼白的小臉兒裂開一嘴的笑:“現在很餓呢,爺爺,要吃糕糕。”
“不行,何醫生說了,你得排氣了才能吃東西,而且只能喝點稀飯,凡是帶味道的東西,你暫時都別想了。”
生生當即就垮下小臉,腦子裡瞬間跳脫出童熙老愛嚷嚷的兩個字:庸醫。
可是庸醫是什麼意思......
他眨巴着兩隻大眼睛,“爺爺,排氣是什麼意思呀?”
“就是......放屁。”
於是,生生爲了放出個屁來,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期間有醫生護士進來,對他又是摸摸又是看看的,還說了好多奇怪的話,他聽不懂,但是醫生走後,隨便他怎麼撒嬌,不管是水果也好,還是水也好,都沒被喂一口,還從來沒有見過爺爺奶奶對他這麼鐵面無私的。
童熙和裴堇年到醫院前的半個小時,生生終於放出屁來了。
激動得裴書厚和溫慈又是欣慰又是着急,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了,幸好白若溪還算理智,去找了何醫生,在何醫生辦公室裡開了小竈,煮了一碗稀得不能稀的白粥過來。
小傢伙吃了兩口,怎麼都不肯吃了,正鬧脾氣呢,冷不丁的聽見腳步聲,一擡眼,看見裴堇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登時揚起頭,乖巧的撒嬌:“奶奶,白粥真好吃,還要。”
“你不是不吃嘛!”溫慈剛把碗放下,又拿起來,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一瞬間秒懂了生生突變的反應。
簡直是和裴堇年小時候一模一樣,耍賴扮乖樣樣精通。
原本安安靜靜的病房,因爲裴堇年和童熙來了,顯得房間裡特別的熱鬧,生生小嘴兒鼓鼓囊囊的,證明自己的確有乖乖的吃東西,晶亮的小眼神兒欻欻的發着精光,一個勁的盯着裴堇年看,十分迫切的想要得到誇獎。
“別吃多了,飽了就說。”裴堇年只說了這麼一句話,生生小臉兒上的顏色瞬間淡了下來。
“媽,我來吧。”
童熙從溫慈手裡接過碗,“你們累一天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不着急,天都還沒黑呢,我也不餓,陪小傢伙玩會兒再回去。”
童熙也沒指望溫慈他們現在就走,她拖了張椅子過來,挨在牀沿坐下,舀一勺粥,吹冷了餵給他吃,小東西可聽話了,該咀嚼的時候咀嚼,嘴裡空了,就說兩句話,要麼張大嘴,拖長了“啊”聲要吃的,小模樣可愛得緊。
裴書厚也沒打算要走,他擺了棋盤,招呼裴堇年陪他下棋,病房裡其樂融融,就連消毒水的味道都不那麼刺鼻了。
晚些的時候,溫貽帶着溫糖糖來了,母女兩臉色不太好,應該是發生過口角,溫糖糖眼眶周圍的紅暈還沒散去,揉着眼角拼命的掩飾。
童熙心裡很不舒服,要不是昨天晚上跟溫糖糖面對面撕過,還不知道這張天真純潔的外表下,藏了那麼歹毒的心思,童熙自認爲平時待她不錯,現在也覺得像是餵了一條狗。
所以在溫糖糖拿着斑點狗玩具過來,要和生生親暱的時候,童熙不輕不重的把勺子磕在碗沿上,眼色都沒側一下,“生生乖,再吃兩口。”
生生配合她張大嘴,原本要接玩具的手伸了回來,兩隻小白手攀住童熙的手臂,和她一個模子裡刻出的纖長睫毛扇動了兩下,含着白粥,糯聲道:“媽媽,我不想要糖糖姑姑的禮物。”
童熙手上動作一頓:“爲什麼呢?”
生生看了溫糖糖一眼,小孩的眼神本來就是沒有心機的,卻讓溫糖糖心裡發虛,結果沒等她攔住,就聽生生說道:“糖糖阿姨給我喝了很奇怪的東西,生生就住院了,她的禮物,我不要。”
童熙並無多少吃驚的神色,餵了口粥在生生嘴裡,輕聲道:“別胡說。”
“沒有胡說呢。”生生仰着脖子,想要增加自己話裡的可信度。
卻不知道,他隨口的兩句話,頃刻讓病房內的氣溫降了下來。
裴書厚執着一顆黑棋子,還沒落下,凌厲的眼刀驀的射了過來,驚得溫糖糖手一抖,直往溫貽後面躲,“媽,我沒有......”
溫貽心裡已經悔得不行了,難怪這兩天溫糖糖這麼殷勤,又是照顧昏迷的童熙,又是病房醫生辦公室兩頭跑,向來怕麻煩的她,竟然也能細心到這種程度,溫貽早就該看出她的心虛,結果還沒等她問出口,在醫院樓下看見溫糖糖和閆庭深從一輛車上下來。
溫貽當即就怒了,說什麼也不準閆庭深上去,跟溫糖糖吵了一架,一直到出了電梯才停止。
如果她多觀察一些,就能避免這孩子犯蠢,現在什麼都晚了,她瞭解裴書厚,向來是個護短的主,她在國外的生意,多少仰仗了裴書厚的身份和人脈,若是鬧翻了......
思忖到此,溫貽當即將溫糖糖扯到身後,眼神渴切的看着溫慈,“姐,生生纔剛醒來,說不定是說胡話呢,哪能喝什麼東西就住院呢。”
“我孫子說沒說胡話,我難道不知道嗎。”
溫慈開口就堵她,“他纔多大,童言是最不可以懷疑的,你們做大人的,良心何在!”
末尾的話,說得很重,怒氣已然顯現在了臉上,一雙厲眸,更是直逼着溫貽身後躲藏着的溫糖糖,那一副躲藏的模樣,怎麼看都是心虛。
“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生生喝的那杯酒,是不是真是你給的?”
溫糖糖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渾身輕微的顫慄着,視線擦着溫貽的肩膀看出去,恰好看見正在給生生擦嘴的童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