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拉開副駕駛,把童熙塞了進去,然後以最快速度坐進車裡,在童熙想要推門下車之前,迅速落下安全鎖,一腳油門轟到底。
“裴堇年,你別瘋了好不好......”
童熙的聲音裡有着顯而易見的顫抖。
她一手摳着身下的座椅,一手摳着車門,十指用力到趨近泛白,斑駁的碎光跳動在她慘白的小臉上,覆在陰影裡的一半側顏看不真切,渾身卻顫個不止,怎麼也遮掩不住那一絲懼意。
“你究竟要怎樣......你究竟要我怎樣......”
童熙的雙眼死死的定在他巋然不動的堅毅側顏,哭過的眼睛瀰漫開一層溼氣,細密的睫毛上綴着細碎的淚珠,嵌在精緻的五官上,美得像個水晶娃娃。
裴堇年用餘光瞥了她一眼,雖沒說話,已經不自覺的放低了車速。
童熙左右搖晃的身子稍稍穩定一些,纖弱消瘦的身形緊貼在車門那邊,仍然輕微的晃動着,如同風中一吹便散的浮萍,脆弱得惹人心疼。
十分鐘後,車子在一家珠寶店前留下。
裴堇年下車,繞過車頭,單臂撐開副駕的車門,弓着身,沉冷的目光往車裡睇去。
“下車。”
童熙的手心已然汗溼,臉上的淚痕也已經乾涸,卻有兩條淺淡的蜿蜒,她擡起頭,神色幽怨的瞪視着他,
裴堇年等着她,那雙湛黑深邃的眸子正深深望着她,暗涌的流光似乎正在極力壓制着某種情緒,低啞暗沉的聲音從頭頂灑落下來:“下車,我不想說第三遍。”
童熙垂下的雙手死死的拽住衣襬兩側,略一閉眼,擡腳邁了出去。
雙腳剛一離地,裴堇年勾勒住她的後腰,往身前一帶,胸腔上沾染的冷氣流瞬間過度給童熙,他將她夾在臂彎裡,朝着珠寶店內走去。
童熙微微側頭的瞬間,餘光瞥到車子落鎖時閃爍的車燈。
心裡徒然有什麼東西墜了下去。
站在琳琅滿目的櫥櫃前,童熙腦子裡還是空的,怎麼就不知道跑呢,怎麼就這麼被他牽着鼻子走呢。
“先生,看中哪一款了?”導購小姐親切溫婉的聲音竄進耳朵裡。
童熙瞬間回神,恰好捕捉到導購員豔羨的眼神。
她低頭瞄了一眼,自己半個身子幾乎都靠在了裴堇年的懷裡。
他環着她,姿態親暱,好像熱戀中纏綿的戀人。
她動了一下,立即感覺到扣在腰側上的那隻手突然加重了力道,掐得她一陣吃痛,從喉嚨裡逼出了一聲悶哼。
導購員將視線挪向她,笑得十分熱情:“小姐,請問是要選項鍊還是戒指,今天剛到了幾款新品。”
“對不起,我們不是......”
“把這個拿給我。”
裴堇年的食指懸空頓在一款鑽戒上,沉着聲打斷了童熙試圖解釋的話語。
童熙扭頭去看他,明亮的光線下,裴堇年對着她這邊只露了半個側顏,高挺的眉弓之下,高鼻樑尤其打眼,深邃的人中下一雙薄脣一張一合,童熙恍惚了好一會兒才聽清他的聲音。
“這一款,喜歡嗎?”
童熙頓時皺起眉頭,一眼也沒去看他手上拿着的戒指,反而心裡生出了牴觸情緒,以及隱隱有感覺卻還是警惕着的心情,懸在心尖忐忑不安。
然而,裴堇年只是問一問她的意見,直接拉過她的左手往無名指上套。
童熙本能的往回縮手,四目相對時,裴堇年眉眼間蘊着一抹沉澱的冷意,眼神攸冷,黢黑的瞳仁內熠出了凌厲之感。
童熙突然就鬆懈了手上僵持的力道。
直到無名指的指節攸的一冷,她低頭一看,裴堇年的拇指和食指正捏着戒圈,在她修長的手指上動作輕柔的調節。
她再往回縮手,裴堇年已然不讓。
“很適合你呢,小姐你真幸福,你老公一眼挑中的款式,大小正適合你。”
童熙手指沒來由的蜷縮,小臉兒上泛起紅暈,有些局部,她沉了一口氣,十分無奈的口吻:“我和他不是......”
裴堇年側眸,深沉的目光擒住她,忽然擡手籠在她額前,輕輕的揉了揉那一層碎髮。
“我妻子比較害羞,不要逗她。”
童熙深吸一口氣,然後屏住,視線難以置信的垂在裴堇年面不改色的側顏上,他不着痕跡的收回目光,上勾的眼尾隱約懸着一抹淺淡的笑意。
“把男款拿給我。”
導購取了一模一樣大一號的男款戒指,裴堇年接過,套在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
童熙忽然覺得眼窩發燙,想也沒想的伸出手去,想搶奪他的戒指。
裴堇年一個側身,童熙沒有估算好力道,竟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前衝的力道有些猛,裴堇年抱住她,腳步後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形。
寬厚的大掌貼在她後背上,胸腔震動了兩下,一聲輕笑從鼻腔裡溢了出來,“怎麼這麼着急,待會回家再抱也不遲。”
童熙的臉頰更紅了,額頭上盡是他說話時噴薄而下的呼吸,她擡一擡頭,意外的碰到了裴堇年的鼻尖,又慌忙的低下頭去,身體裡血液頓時倒流,她垂着眸子,不去理他話裡的曖昧,眼眶驀的溼了。
“真是幸福,這款戒指全球僅此一對呢,你們的感情這麼好,一定能長長久久。”
童熙側了下眼目,視線被自己垂下的髮絲遮擋住了。
她也並非想去看導購員說話時臉色的表情有多麼羨慕,只是覺得此刻的自己難以分辨是以何種心情靠在裴堇年懷裡,或許是一晚上都是推拒,她有些累了,也清楚就算掙扎也無果,索性自暴自棄的貼着他的肩窩。
可是,爲什麼覺得這麼貪念呢......
裴堇年掌在她後腦勺的手掌溫柔的順撫了一下,溫沉的嗓音絲絲縷縷的流瀉下來,“借你吉言。”
他刷卡付賬,童熙站在他身旁,半個身子仍然被他擁在懷裡,忍不住擡頭去看他,心內紛繁複雜,她貼着他的耳邊,用很輕的,輕到只夠他一個人聽見的聲音。
“明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爲什麼非要這麼固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