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從來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到當今天子。
大唐名義上的皇帝李旦，實際是他母親的傀儡。
聽聞李易的話，李旦倒是颯然一笑，開口道：“坐，今天沒有什麼大唐皇帝，咱們是一家人，都是叔侄，坐！”
李易再次叉手行禮，坐在涼亭的另一側。
“你父王頭髮也白了許多？”李旦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我着實沒有料到，咱們李家還會有這種遺傳！”李易也是笑了笑，隨即看向湖面，不曉得要說些什麼。
“朕也有數年未曾見到四哥了。”大唐天子李旦嘆了口氣道：“入秋了，如今這宮中的景色，倒是越發的不經看了。”
“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李易自然曉得李旦話裡的意思。
大唐天子李旦直接愣在原地，你小子非但不安慰朕，反倒要雪上加霜。
到底還是有些想法的。
李旦苦笑了數聲，確實如此，寒冷的冬天就要來了。
母后稱帝的決心也越發的明顯起來。
自己這個皇帝還能當幾天？
李唐皇族的實力在前一陣被減除大半，即使李旦也沒有覺得他們會成功，反倒是提前暴露了實力，着實蠢的一筆。
現如今整個李唐皇族的實力，大大減弱。
剩下的人不是遠遁山林，就是依附天后。
其中以四哥葛王爲主，剩下的旁支也大多沒有音信了。
母后殺起人來，實在是太過狠辣。
特別是對於李唐皇族的清洗。
如果李易沒有贏得那場戰爭，想必四哥一家人也差不多該死絕了。
在四哥帶頭進獻祥瑞的時候，李旦承認自己生氣了，甚至在丘神勣帶着大軍前去嶽州的時候，還是有一些解氣的。
可解氣過後，李旦就覺得若是四哥一家在死了，那李唐皇族的實力又一次被削弱了。
等到最後，都沒有人爲自己這個正派皇帝搖旗吶喊了，那母后就該越發的猖狂，加快她篡位的腳步。
好在戰事發生了反轉，帶隊前去的丘神勣反倒是被處死在天津橋。
打敗朝廷大軍的‘叛軍’主將李易反倒是被召進洛陽，成爲左金吾衛大將軍，位同宰相。
在如今的朝廷之中，這在李家皇族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母后憑什麼要對李易高看一眼，李旦也沒有想清楚這其中的要害。
至少不排斥李易，甚至想要試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站在自己這邊？
自打李易進了宮，大唐天子就派人暗中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楊思勖就是自己派過去的。
好在楊思勖現在是太平的人，反倒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懷疑。
如今，沒有誰會想一心求死。
他們屈服於母后的淫威之下，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身爲李家皇族的領頭人，不僅沒有讓他們繼續保持榮華富貴，反倒是害他們丟了性命。
此事做的着實是愧對列祖列宗。
可李旦真的沒有辦法，眼瞅着母后要一步一步的，登上帝位。
只能在這裡乾等着，至於反抗？
真的不敢，也沒有機會！
那樣做更會讓母后抓住機會。
現在話也不敢多說。
李旦曉得對面坐着的侄子是個聰明人，要真是個蠢人，也不會活着到達洛陽。
更不會幫助太平攪和黃了與武承嗣的婚事。
看似魯莽，實則是非常有主意。
“是啊，冬天還會遠嗎？”李旦終究是感慨着重複了一遍。
如今大唐就已經入秋了，寒風蕭瑟的日子已經無可避免了。
待到自己被逼退位，那大唐就到了真正的冬天了。
而且以母后的性子，說不定就會改朝換代。
“可冬天過去了，還是春天啊，陛下！”李易笑着說了一句。
冬天過去了，還是春天！
大唐天子李旦細細品味着這句話，話是如此。
可自己能不能熬過這大唐的冬天還未可知呢。
若是母后真的篡取了大唐的江山，她會留自己一命嗎？
要曉得嫡親二哥已經被逼死了，三哥被囚禁在廬陵。
而自己也有了兒子，說不定母后就會像逼死二哥一樣，逼死自己，緊接着扶持三哥的兒子或者自己的兒子，又有了許多的操縱空間。
朝代末帝的下場可都不太好。
這還是往好了想，若是往壞處想，母后死後，傳位給武家人，那自己的後代會更加危險。
毋庸置疑！
李旦眉頭微皺：“易兒，你反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北方的冬天啊，我怕你在南方呆慣了，會不習慣的。”
“人不能逆轉四季，我自幼長在南方，如今來到了北方，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只有努力適應這裡的冬季。
那我就準備在身上多裹幾件熊皮大衣保暖，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
李易望着湖面，漫不經心的道：“新芽抽穗纔是常態，枯木逢春也不過是一時之色罷了。”
皇太子李成器耳邊聽着父皇與易九哥在談論冬天的事，可隱約覺得，又不像是在單純的談論冬天的事情。
李旦也沒想着要與李易來個推心置腹，見他這樣說，不由得皺起眉頭細細思索。
李易的意思很明顯，天后登基，就如同冬季要來了，這是不可逆轉的。
可只要熬過冬季，那春天必將重新屬於大唐。
要是熬不過，那就一切免談。
難不成葛王一家假意奉承，想要度過冬季，躲過這次風波動盪？
明面上投靠天后，實則背地裡依舊是心懷大唐的。
這是肯定的，如果母后當了皇帝，那武家人就成了皇親貴族，依照武承嗣那哥倆的性子，恨不得李唐皇族的人全都死了。
到時候大家都不是皇族了，他們心裡能沒有怨言嗎？
李易這是在暗示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嗎？
李旦擡起頭瞧了一眼，對面的李易，倒是長了一副好面向，就是不曉得有沒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要不然，憑藉他惹下的事情，想要在洛陽城廝混下去，怕是沒人能夠保得住他。
李易也擡頭望向大唐天子，笑道：“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大唐天子見李易說出此話，更是一副疑惑之色。
“啓稟陛下，叫花雞好像是熟了，要不要嘗一嘗，美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