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後宮傳奇 第二章 暗潮洶涌兵戈起

元嘉二月,江越戰事再次發生反覆,江越王病重宣召江越世子回王宮,韓鳳池趁機又取了兩座城池。

輕顏看完戰報,長嘆一聲道:“差不多了,我們可以準備出兵了。”自前次岑遠志提議請皇貴妃輔助皇上處理軍務開始,原靖宇就開始名正言順地將皇貴妃召到乾坤殿,有事論事,無事時她就靠在他身上午睡。

雖然近段時間政務繁忙,兩個人卻找回了往日的溫馨甜蜜。

原靖宇點點頭:“那就讓明悅準備和親吧!但願她能換來我們與羯族三五年的和平。”

皇帝召皇后乾坤殿覲見,商議明悅公主和親一事。

輕顏不想與簡皇后見面,於是暫時入內室休息。

不大一會兒,簡皇后就到了。

大禮參拜之後,簡皇后就大方地問道:“如何不見盈盈妹妹?”

“這個時候是她的午睡時間。”原靖宇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然後就切入正題。他嚴肅地將目前的局勢跟簡皇后講了一遍,叮囑她好好開導明悅。

提到明悅和親,簡皇后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

“明悅是宇朝的公主,她自幼錦衣美食享受家庭的庇廕、百姓的供奉,如今是她回報家國的時候了。朕知道讓她去和親確實委屈了她,但這是她作爲宇朝公主的責任和義務!”

“臣妾明白………”簡皇后紅着眼圈兒低着頭,聲音有些哽咽。

“告訴她一切以家國爲重!”原靖宇不放心地叮囑道。明悅那個柔弱的性子叫他如何能放心呢?可惜現在適齡的公主只有她一個,不然他也不會讓她去和親。

“是……”

“你儘快準備吧!”原靖宇嘆息道,“在她離開之前,辦一個隆重的晚宴,召京中四品以上官員及家眷參加,讓她好好體會一下自己身爲公主的高貴,才能更深刻的理解自己肩上所揹負的責任。”

“臣妾領旨。”簡皇后欠身行禮道,“皇上的萬壽節快到了,要不然,就一起辦了吧!也省得另立名目……”

“也好。”原靖宇點點頭,拿起一份奏摺開始看。

簡皇后咬咬嘴脣,行禮告退。看她轉身,原靖宇才放下奏摺久久地凝視着她的背影,心底的那句秸到底還是沒有問出來。之前羯族使者主動提出要明暉和親,他不知道淑寧有沒有在裡面做手腳。雖然他還沒有拿到任何證據,但是,他非常懷疑。至少從今日她那句話就可以知道,她一直關注着乾坤殿的事情。難道她還沒有死心?可是她都當了皇后了,她還想要什麼?

不管是誰生的女兒,都是他的親生骨肉啊!淑寧自己也有過孩子做過母親,如何能作出那樣的事情來?明暉纔剛剛滿十一歲,還是個孩子啊!或許不是她吧!也可能是韓若雲在裡面做了手腳……

宇朝再次與羯族使者商議和親一事,不想羯族的使者又變卦了,稱已經派人回報可汗,要等可汗的回覆。

原靖宇自然明白羯族使者這是看清了局勢,胃口膨脹了。可是赫利可汗的野心最好不要太大,他們若想要他的明暉那是做夢!哪怕放棄目前出兵江南的大好機會他也決不會犧牲明暉!即便韓若雲平定了江越又如何呢?他們依舊可以劃江而治幾十年,大不了將統一天下的重任交給明昊……

羯族使者看宇朝皇帝的態度很堅決,似乎不受目前局勢的脅迫,便也放低了姿態,表示只要有公主去羯族草原,就是對他們最高的尊重和友好,兩國就可以通商交流和平共處。

三月初四,原靖宇四十一歲生辰,百官在隆慶殿設宴慶祝,羯族使者也受邀成爲貴賓。遠遠地,他們第一次見到了宇朝的幾位公主。

大公主美貌中透着勃勃英氣,看起來異常尊貴,可惜已經出嫁了。

二公主柔弱細緻,有一種完全不同於他們草原女子的纖弱之美,楚楚可憐動人至極。那一刻,羯族使者忽然想,就這位二公主其實也不錯,看樣子溫婉得很,一定乖巧聽話。

三公主年幼,但已經能看出其傾國傾城之資質,長大了定然美豔絕倫不可方物。

四公圭果然如外界傳言與宇朝皇帝長得很像,因爲自幼當世子養大,言行舉止甚至神態氣度依舊如男孩一般落落大方,沒有絲毫女子的忸怩之態,令人炫目。她絕不是宇朝最美麗的公主,但她的風華氣度明顯勝過三位比自己年長、比自己美貌的姐姐。她的美有別於一般女子的嬌弱,彷彿開在懸崖上的百合花,不是最美的,卻是最動人心魄的。

羯族使者暗自品評,覺得只有這位四公主纔是最適合在草原上生活的公主。可是,這樣的話他已經不敢再提了。看宇朝皇帝的意思,如果他們再敢提四公圭和親之事,只怕宇朝就要不顧一切跟羯族開戰了。

明暉雖然每天都跟弟弟一起習武讀書,但依舊關心中朝中大事。或許是從小接受世子教育的影響,她就是對那些軍政事務感興趣,諸如女孩子喜歡的彈琴、作畫、刺繡等,她一樣都不喜歡。

今日明悅第一次坐在父皇身邊,連弟弟明昊都跟她一起坐在下首第一席,可是這位尊貴的二公主還是緊張羞澀得擡不起頭來。

明暉看到父皇頻頻引明悅說話,還親自給她挾菜。明悅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依舊那麼緊張而慌亂。明暉明顯看到父皇眼中的失望和無奈,母妃似乎也暗自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簡皇后是怎麼教導的?宇朝的公主怎麼能是這樣一幅怯懦的樣子?這不是丟宇朝的臉面麼?這樣的一個公主,即便嫁去草原又能頂什麼用?

那一刻,原靖宇與明暉心裡幾乎同時生出這樣的抱怨。

“昊兒,如果父皇讓你去草原上住兩年,你怕不怕?”明暉回頭小聲對明昊說。

明昊奇怪地看了看姐姐,雖然不太明白她的用意,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說:“不怕。”

明暉滿意地笑了笑,問:“爲何?”

明昊不以爲然地說:“草原上不也有那麼多人麼?他們能生活得很好,我爲什麼不能?”

“我聽說草原上的人都很彪悍,騎射功夫尤其好,還有些人吃生肉呢!你不怕他們欺負你嗎?”

明昊立即不服氣的反駁道:“姐姐可是看不起我?昊兒三歲開始練武,我不相信我的騎射功夫此不上別人!再說了,我是宇朝的太子殿下,我的身後站在父皇和母妃,我有什麼好怕的?他們喜歡吃生肉就讓他們自己去吃好了,大不了我自己生一堆火把肉烤熟就是了。”

明暉點點頭,認真地跟他說:“對,我們身後站着父皇和母妃,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他們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們的人,他們會竭盡全力的保護我們,所以我們無論面對什麼都不用害怕。你記住,我們的身上流着他們的血就是此生最大的驕傲!”

明昊點點頭,豪氣頓生。可是,姐姐爲什麼問他這個呢?“姐姐,不是說明悅姐姐要去草原麼?難道父皇改主意了,要昊兒去麼?”他疑惑地問。

明暉好笑地看了看他,又擡頭看了看坐在高高的龍椅旁邊那個溫婉羞澀的女子,滿臉鄙夷之色。她低頭對明昊道:“你覺得明悅要是去了草原,能活着回來麼?”

明昊似乎有些吃驚於姐姐的話,仔細想了想,不由得也皺緊了眉頭。“爲什麼要讓明悅姐姐去草原?不去不行麼?”經過“深思熟慮”,他也覺得明悅去草原只怕是有去無回。

明暉表情有些凝重,她很認真地看着明昊說:“因爲宇朝剛剛建立,因爲我們還不夠強大。昊兒,你是父皇唯一的兒子,你一定要認真刻苦地學習如何做一個好皇帝,讓我們宇朝強大起來,這樣我們就不用送公主去草原了。”

明昊認真池點點頭:“昊兒知道,姐姐放心。昊兒要像姐姐學習,要做讓父皇母妃感到驕傲的太子!”

明暉對他的回答似乎很滿意,繼續教導道:“你以後多去母妃殿裡陪陪她,少丟皇后那裡。”

“爲什麼?母后是嫡母,我們都應該去請安啊?”明昊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忽然想到,“姐姐好像一直都不喜歡母后?可是昊兒覺得母后對我很好啊,柳母妃對昊兒也好……”

明暉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卻不知道如何才能跟他說清楚。這一刻,她甚至在想,她怎麼會有一個這麼笨的弟弟呢?她像他那麼大的時候早就已經將父皇母妃和皇后三個人的關係弄明白了。“你別忘了誰纔是你的親生母親!”

“昊兒如何會忘記呢?誰都知道昊兒長得像母妃呢!可是先賢以孝治天下,生母要孝順,嫡母也應該要孝順啊!母后沒有自己親生的孩子,我們不是應該像孝敬母妃一樣孝敬麼?”明昊也是一臉的認真。他第一次對姐姐的話產生了些微的懷疑。他不是聽不明白姐姐話裡的意思,他不明白的是人人都誇姐姐聰慧舉世無雙,爲何姐姐會不明白人子至孝的道理。

明暉有些恨鐵不成鋼,最後也只能含糊地說了一句:“到底親疏有別……”唉,她總不能直接跟他說母妃和皇后之間一直在明爭暗鬥吧?這個小笨蛋!

親疏有別?這句話明昊自然是明白的。比如他有四個姐姐,對自己最好的自然是大姐明慧和四姐明暉,二姐和三姐雖然也是父皇的女兒,可她們都跟自己不親近。原因也很簡單,她們與他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可是,她們身上與他一樣都留着父皇的血,爲何還要分親疏呢?大家相親相愛不是更好麼?

原靖宇和易輕顏都看到姐弟倆在嘀咕什麼,到後來竟然一臉凝重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奇。輕顏示意蕭元找公主太子身後的太監宮人們問問看,姐弟倆究竟在爭論什麼。

蕭元親自過去詢問,卻遙遙地對輕顏搖搖頭。姐弟倆頭挨着頭咬耳朵,而大殿裡絲竹歌舞祝酒聲不斷,太子殿下身後的宮人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就在這時,明暉忽然側身叫了一聲:“蕭總管!”

“四公主?”蕭元彎腰湊過頭去。

“讓父皇儘快散會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說。對了,可以讓幾位大人留一下……”明暉一臉認真,雖然才十一歲,那份認真的神情看起來卻彷彿小大人似的。

蕭元一臉凝重地走到龍椅後跟原靖宇稟報。原靖宇詫異地看了看明暉,點了點頭。

等這曲歌舞之後,蕭元大聲宣佈今日宴會到此結束,百官謝恩大禮恭送帝后回宮。

原靖宇雖然不明白明暉有什麼事情,但也知道這個孩子從來不胡鬧,她竟然還讓他留下了朝中大臣,只怕還真是大事。

簡皇后也想知道明暉公主的所謂“大事”,一個年幼的公主,竟然整天惦記着政務,她想做什麼?

但明悅明顯對這些不感興趣,打算告退離開,不想原靖宇微微皺眉,竟然讓她留下,說:“你且稍等,看看你妹妹有什麼事。都是父皇的女兒,都是宇朝最尊貴的公主,你好好看看什麼是公主的氣度,不要總是一幅畏首畏尾的樣子!”

明悅咬着嘴脣,因爲羞愧,頭垂得更低了。

一行人來到乾坤殿,坐下不久,明暉帶着明昊就到了。

“暉兒?”原靖宇以詢問的眼神看着她。

明暉凝重的目光掃過明悅,最後卻落在父親臉上。“父皇,讓暉兒代替明悅姐姐去草原吧!”

“什麼?”

“暉兒?”

原靖宇同易輕顏一起站起身來,連簡皇后都怔怔地望着她,而明悅更是震驚地擡起頭來,微微張着嘴望着那個滿臉認真凝重的妹妹。她說什麼?要代她去和親?

“父皇,您沒有聽錯,暉兒願意代替姐姐去羯族。”明暉走到父親面前,很認真地再說了一遍。

“父皇不準!”原靖宇緊緊抓住明暉的雙肩,眼中帶着幾分隱怒幾分心痛,“暉兒,你才十一歲!”

“父皇……暉兒也捨不得離開你……”明暉忽然撲到原靖宇懷中緊緊抱住他。

周仲元和岑遠志被宣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皇上緊緊抱着四公主明暉這一幕。

“暉兒,你都在想什麼呢?父皇怎麼會要你去和親呢?”原靖宇輕柔地拍拍她的背。

明暉再次擡起頭來,眼圈兒有點紅。她忽然轉身走到明悅身前,微微仰着頭指着她的鼻子道:“父皇你看看她那個怯懦的樣子,哪有半分宇朝公主的氣度?即便讓她嫁去羯族和親又能頂什麼用?她能保證羯族與我宇朝三五年的和平嗎?等我們出兵江南與南王戰線拉長,若赫利可汗趁機想要對宇朝用兵,她有能力勸阻嗎?”

一番話說到所有人的心坎裡。還真沒有人看好這位明悅公主。

“不過仗着自己有幾分小聰明,你就有把握能阻止赫利可汗出兵宇朝?”原靖宇惱怒地吼了她一句,轉而又語重心長地說,“暉兒,你才十一歲,無論如何,父皇都不會犧牲你的。父皇寧可不要江南了,也絕不會犧牲你,你明白嗎?”

明暉雙眼隱隱含淚,神情卻更加堅定了。她迅速用寬大的衣袖擦去眼中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認真地望着原靖宇道:“父皇,若暉兒都不能辦到的事情,你讓哪個姐姐去了都沒用。”

這也是實話。周仲元和岑遠志暗自點頭,但明暉公主這麼小,如何能去草原和親?

“暉兒,你不用說了,父皇不會讓你去的!”原靖宇捧着她的臉,雙眼含着激動的淚花看着這個自小就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心中感到無比的驕傲和滿足。

明暉仰望着父親的雙眼,心中感動,語氣卻更加堅決:“父皇,暉兒是您最疼愛的孩子,是宇朝最尊貴的公主,現在,是暉兒回報父皇的時候了!”

“暉兒……”輕顏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真的明白什麼是和親麼?”

明暉走到母親身邊,依戀地靠在她身上,擡頭望着她臉上的疼惜,自信地笑笑,說:“母妃放心,暉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後,她又回頭對父親道:“父皇,暉兒今年才十一歲,按照我們炎族的傳統,自然是不能嫁人的。所以,暉兒只是去羯族做客,提前適應草原的生活而已。父皇放心,暉兒會保護自己,不會讓那個老頭子佔便宜的。”

“暉兒!”原靖宇爲她的早熟而自豪,但同時也有些惱怒她小小年紀竟然什麼都懂,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竟然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這時,周仲元沉仿道:“四公主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

原靖宇冷冷地瞪了周仲元一眼,拉着明暉走到龍椅上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急躁和心痛,緩緩道:“父皇明白暉兒想要爲父皇分擾的心情,父皇也知道暉兒的能力。可是,暉兒,你還太小了,或許你可能什麼都懂,可你畢竟還沒有長大……”

明暉打斷了父親的話,自信地說:“暉兒都明白!就是因爲暉兒年紀小,我們纔有藉口拖延婚期,父皇,暉兒至少能爲您爭取三到五年的時間,相信父皇能在三五年內掃平江南。那樣,暉兒就可以回來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原靖宇高聲打斷她天真的幻想,“暉兒,赫利可汗不是笨蛋,你如果去了,斷然沒有全身而返的可能!”他的心肝寶貝,如何能去冒那個險?那個赫利可汗都老得可以做暉兒的父親了……

明暉自信地笑着,說:“父皇,你怎麼一遇到暉兒的事情就變笨了?暉兒又不是一個人去,怎麼就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我是宇朝最尊貴的公主,只要宇朝強大,他也不能強迫我。您忘了,母妃凌宵閣的密藥天下無雙,到時候,有師傅保護我,再帶幾個與我身形相仿的美貌侍女,以女兒的智計,讓他三五年內自顧不暇應該不成問題。”

原靖宇深深地看着她臉上的自信,想着她今晚的這番話,哪裡像個十一歲的孩子。可是……

“暉兒,父皇捨不得你去,太冒險了。”

明暉想不到父皇竟然如此疼愛自己,因而更加堅定了要爲父皇分憂的決心。她想了想,說:“父皇,暉兒是您的女兒,明悅姐姐也是您的女兒啊!您捨不得輝兒,就捨得讓姐姐去麼?”

原靖宇愣了一下,想不到她會這麼說。他擡頭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明悅,有些惱恨地說:“長幼有序,你姐姐年長,自然該她去……”

“可是姐姐去了又不頂用,您又何必讓她去草原白白犧牲一生的幸福呢?”言語間,她故意側頭打量了明悅一眼。

原靖宇還想要再勸勸明暉,可是看着明悅那張可憐的小臉,最後出口的卻是一陣失望至極的怒罵聲:“誰虐待你了麼?整天垂頭喪氣哭哭啼啼的!好好看看你妹妹,現在你知道宇朝最尊貴的公主是什麼樣子了麼?她才十一歲就知道以國爲重爲父分憂,你呢?不是朕偏疼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同樣是朕的骨肉,你可比得上她半分?”

明悅柔弱地跪到地上,豆大的淚珠不斷線地往下落,哽咽道:“父皇息怒,是女兒沒用……”

“立即給朕滾回去!看着你這個樣子就生氣!”原靖宇憤恨地瞪了明悅一眼,心中愈加厭煩。他憤怒地甩着衣袖轉過身去,看着一臉哀慼的簡皇后,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只見他衝着簡皇后冷冷一笑道:“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你看戲也看夠了吧!帶着你女兒一起滾回鳳儀宮去!”

皇帝發怒,竟然不給皇后留半分臉面,周仲元和岑遠志趕緊後退幾步跪在地上,以首叩地道:“皇上息怒……”

簡皇后慘白着一張臉,瞪大了一雙委屈的眼睛,嘴脣哆嗦着,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她想要爲自己辯解,可是目光掃過叩首跪在一旁的周仲元和岑遠志,掃過依舊坐在側座上面無表情的易輕顏,最後還是咬着自己的下脣,拉起明悅掩着臉跑了出去。此刻,她皇后的尊嚴蕩然無存,還有何顏面留下來……

明昊第一次看到父皇發怒,又聽他罵了明悅姐姐和皇后,心裡有些害怕,連忙躲進母妃懷裡。但隨即又覺得自己是男子漢,不可以這樣子膽小,於是又很快擡起頭來。回頭看母妃,卻發現她一臉的平靜,似乎一點都不害怕,不由得對自己的母妃又多了一些敬仰。

看他擡起頭來,輕顏溫柔地摸模他的臉,認真地教導說:“記住,你是宇朝的太子,是父皇和母妃的兒子,無論面對什麼,你都應該無所畏懼!”

明昊點點頭,小跑到原靖宇身邊,拉住他的手道:“父皇不要生氣,昊兒會勤奮用功,長大了保護母妃和姐姐……”

原靖宇着着那張酷似輕顏的小臉說着如此懂事貼心的話,再多的怒氣也消散了,只留下深深的無奈和嘆惜。他摸了摸明昊的頭,半天才開口,卻是回頭心痛地望着易輕顏。

“輕顏……”明暉不僅僅是他的最心愛的女兒,還是輕顏唯一的女兒啊!

輕顏嘆着氣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明暉身邊,捧着她的小臉,擦去她臉上的淚痕,看着那雙聰慧勇敢堅決無畏的眼睛,最後卻含淚笑道:“暉兒,你是母妃的驕傲!”

那一刻,那一句話,感動了大殿裡所有的人。

岑遠志看了周仲元一眼,擡頭望着皇貴妃的目光是敬仰和欽佩!

周仲元心中羞愧,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這位皇貴妃的心胸度量有多麼寬廣;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爲何皇上貴爲天子卻依舊獨寵皇貴妃一個……

蕭元遠地站在大殿門口,雙眼隱隱有些淚花。逸飛,你看到了麼?他擁有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他會幸福一輩子的……

原靖宇震驚地牽着明昊緩緩走到輕顏身後,隱忍地說道:“輕顏,我們只有暉兒一個女兒……”

明暉看父皇還在猶豫,有些緊張地望着母親。

輕顏略微沉默了一下,認真地說:“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自己的女兒有危險的!這件事情還是不要由我們主動提出來的好,依我看赫利可汗必然會主動跟我們要明暉的,就讓他得意一回好了……江南的戰事一定要儘快結束,三年,只要三年就好了。暉兒,從今天開始,你住進宮裡來,母妃會好好進行教導你的……”

原靖宇看輕顏已經做了決定,便對周仲元岑遠志二人道:“你們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二人再次叩首道:“臣明白!”

原靖宇一聲嘆息:“那就下去準備吧!”

周仲元岑遠志二人剛剛領旨退下,明暉便撲入父親懷中,緊緊抱着他的腰,哽咽道:“父皇,暉兒知道您最疼愛的就是我,您捨不得暉兒吃苦冒險。暉兒若不能爲父皇分憂,如何對得起父皇多年來的疼愛?父皇,您不要難過,暉兒會保護好自己的。我是您和母妃的女兒,我生來就註定是不平凡的,我是宇朝的公主,我的弟弟是宇朝的太子,我有責任守護我們原氏的江山……”

原靖宇緊緊抱着明暉,心中感嘆着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如何能這般早熟懂事。他跟輕顏一樣,爲有這樣的女兒而感到驕傲,可是除了感動,他心中更多的是心痛和愧疚。人人都知道他最疼愛明暉,可實際上,他和輕顏欠她的最多。她自出生的那天起,就在守護父母的幸福,從而失去了自己的幸福……

“父皇,你可以答應暉兒一件事情麼?”

“什麼事?”這個時候,別說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事情他都會答應。

“等暉兒平安回來,我的終身大事由我自己作主。”

原靖宇詫異地望着她。這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孩能說出來的話麼?他想了想才說:“父皇和母妃自然不會強迫你嫁一個不喜歡的人。你若不點頭,誰也別想把你從父皇身邊帶走。”

聞言,輕顏也有些詫異。難道暉兒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意中人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以暉兒的才智,一般的少年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更何況,她才十一歲而已,多半是被她兩個姐姐的婚事嚇到了吧……

這一夜,四公主和太子殿下都留在了驕陽殿歇息,卻誰都睡不着。

明暉想着父皇的偏寵,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父皇說即便不要江南半壁江山也不會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母妃說自己是她的驕傲……

他們都那麼愛她,她會讓他們以她爲傲的!要讓赫利可汗自顧不暇無力南侵其實並不難,她自幼熟讀史書,多的是辦法。而且,還有父皇和母妃在她背後謀劃呢!她其實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很是興奮期待。她只是有些捨不得父皇和母妃而已……

明昊想姐姐那句“親疏有別”,想着父皇對皇后和明悅姐姐那麼兇,卻如此疼愛他們姐弟,心中既感到幸福又有些心酸。父皇的愛不是無緣無故產生的,姐姐確實比明悅姐姐聰明能幹多了,父皇最疼她也是應該的。可是自己呢?父皇疼他只是因爲他是父皇唯一的兒子麼?還是因爲他的母妃是父皇最心愛的人?

這一夜,明昊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上責任重大。

原靖宇抱着輕顏躺在牀上,半天都沒有說話,但是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沒有睡着。

宮女熄燈出去,整個寢殿一下子變得靜寂無聲。夜彷彿被無限擴大,人越發感覺到渺小,感覺卻更加清晰起來。

空氣中隱隱飄蕩着春天香甜的氣息,到了半夜,春雷陣陣,雨聲急促,下得酣暢淋漓。輕顏將頭埋在他胸口,聽着雷聲陣陣,依舊沒有說話。

半個時辰之後,雨意漸收,淅淅瀝瀝的直到全無聲息。氣溫似乎下降了一點,輕顏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輕顏,你真的捨得讓她去?”

“捨不得又如何?她說了那句話,我還能阻止麼?”暉兒是父皇的女兒,明悅也是父皇的女兒,那句話真讓她震驚!真不知道該說暉兒聰明還是傻,人家都避之不及呢,她竟然非要說服他父皇搶着去……

“兩個都是我的女兒,我不好太過偏袒暉兒。但你可以阻止的,沒有人會怪你。暉兒年幼,無論如何輪不到她……”

“你確實也太偏心了些……”暉兒的幸福半壁江山也換不走,她聽了很感動,但是也因爲他這句話變得沒有立場。她只能含淚祝福,然後竭盡全力爲暉兒謀劃。

“輕顏,我們欠她的太多了……”原靖宇拉高被子,將她抱緊了些。

“所以,我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的!你放心,若沒有這點把握,我也不會讓她去的。她也是我的女兒……”

“蕭元手中還有一支隱衛,我讓他選派最精銳之人保護暉兒一起去草原。”

輕顏忽然淡淡地笑了笑,說:“我明日就傳下令去,凌霄閣弟子一個月內就會潛入草原替我們完善計劃……我決不會便宜了那個赫利可汗!”

“三年之內我一定平定江南!”一定要趕在暉兒十五歲之前將她接回來。爲了女兒,失信於天下又如何?他從來不在乎史官會如何記載自己的一生,不在乎後人會如何評價自己,只要暉兒能幸福就好……

“嗯,不惜一切代價……”輕顏閉着眼睛,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付出一切……

從第二天開始,輕顏就開始對明暉進行有計劃的教育培養。上午的教育是輕顏獨自指導的,連原靖宇都不知道具體內容。下午,輕顏便將她帶去乾坤殿看原靖宇批閱奏摺,詳細瞭解宇朝內外軍政要務。晚飯後,輕顏叫上明昊,一家四口便逛逛御花園,賞賞月亮,或者圍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當然,他們一家子的聊天絕不是隨便的聊天,那都是有的放矢的,話題一般都圍繞着北方邊境的具體防守計劃以及針對草原的形勢對策等等。這個時候,原靖宇都會讓隨侍的太監和宮女們遠遠地跟在後面,沒有傳喚不得靠近。

對明暉的教育是絕對不能外傳的,不然她去了草原可能會有危險。在所有人看來,明暉這段時間與帝妃二人的親近都是因爲她即將去草原,所以纔會抓緊這最後的時間與父母兄弟多多團聚。

明暉極聰慧,往往一聽就懂,稍稍點撥一下就能舉一反三,很快就明白了父母的計策,對具體的執行方案也有了一些想法。她深深明白自己此次去草原身負的重大使命,也意識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一個怎樣強悍的對手,可是,越是困難的事情她越覺得是挑戰,反而激起她心中不服輸的傲氣來。

而明昊跟在父母姐姐身邊耳聞目睹之下也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在原靖宇和易輕顏的刻意保護下,八歲的明昊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他所聽到的、看到的都是人間最善良最美好的一面,直到傳出明悅和親草原之事,他才第一次意識到世上的事情不是十全十美的,連生在人間最最尊貴的皇家,也會受人逼迫,也會有委屈和淚水。

再後來看到姐姐竟然主動站出來要代替明悅姐姐去草原和親,看着姐姐眼中的堅定,看着她臉上閃耀着的自信的光彩,看到高高在上的父皇因爲不捨得姐姐去草原而雷霆震怒,看着母妃含着淚水說“暉兒,你是母妃的驕傲”等等……那些感人的眼神和話語,讓他幼小的心靈被深深地震撼了。原來,誠如父皇母妃那樣擁有滔天的權勢和舉世無雙武功也會有無法辦到的事情,也有受人脅迫的時候……

原來,這個世界並不像自己以爲的那麼美好啊!

想着勇敢的姐姐,想着父母眼中的不捨和驕傲,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像姐姐一樣能幹,像姐姐一樣勇敢。他是父皇唯一的兒子,他應該是父皇最大的驕傲!姐姐一再告誡他要多陪伴母妃,好像他以前很不孝順似的。其實他明白姐姐的意思,姐姐不就是不喜歡看他與母后親近麼?爲什麼大家好像都認爲母后是壞人一樣呢?可是母后真的對他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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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宇朝兵分三路進攻江南。

韓若雲想不到宇朝出兵如此之快,有些措手不及。他原以爲,無論如何宇朝都要解決好與北方羯族的關係纔會出兵的。而此刻,和親一事還陷入僵局中呢,據聞羯族的赫利可汗求娶永昭公主明暉,而原靖宇捨不得這個最疼愛的女兒,雙方還在談判中。

四月初,宇朝東西兩線先後渡過離江踏上江南的土地,開創了平定江南的大好局面。韓若雲下令韓鳳池大軍放棄江越,掉頭護衛國土,迎擊宇朝大軍。

林輕去與秦翼分兵出擊,秦翼以三萬兵力固守新奪得的城池,拖住韓鳳池的十五萬大軍,林輕雲率兵七萬餘人進攻江越。

江越境內,百姓與士兵們都還在歡慶南王撤軍,想不到宇朝的大軍竟然繞過韓鳳池的大軍打到了江越。因爲江越早已經是疲軍,又疏於防備,很快就讓林輕雲奪下五座城池。奪城之後,林輕雲並不分兵駐守,而是徹底搗毀了城池的防禦體系,接受江越降兵,轉而又掉過頭去攻打韓鳳池。

四月中旬,宇朝中線也突破離江天險進入江南,江南的戰火全面點燃,驚恐的百姓四處逃亡,有的舉家遷入深山老林,有的繼續往南奔逃。南方大亂,賦稅和兵役不斷增加,百姓逃離故土,盜匪叢生,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在秦翼和林輕雲的前後夾擊之下,在宇朝形勢一片大好的總局勢之下,韓鳳池的心已經亂了。不過七日,韓鳳池十八萬精兵就被宇朝十三萬(有三萬江越降兵)人徹底擊潰,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降的降……

韓鳳池自然顧不上那幾萬傷兵,只顧自己倉皇南撤。林輕雲下令清理戰場,救助治療戰場上所有傷兵,掩埋屍體。一個月後,宇朝又多了降兵五萬來人。

五月,赫利可汗在江南戰事的推動下做了讓步,同意迎宇朝四公主入草原爲上賓,待公主年滿十六歲之後完婚。他原本想着公主現在稼過去,可以等兩年之後圓房。(在草原,女子十三歲就可以嫁人了。)可惜,韓若雲敗得太快了,他要是不趕緊將公主迎到草原,等江南戰事平定了,他就什麼都撈不到了。

通過派往宇朝的使者,赫利可汗知道宇朝皇帝極寵愛這位年幼的四公主,想着只要人在草原,多等兩年又何妨?關鍵是這位公主能牽制宇朝的大軍。如今宇朝正全力南征,正是他們羯族擴張的好機會,他不僅想要往北、往西擴張,往南其實更好……

七月,宇朝永昭公主帶着五十多車嫁妝和兩千護衛隊出發前往羯族草原。

而此刻,由於江南大雨,引發山洪,戰爭暫時陷入僵持階段,雙方都在安撫境內百姓。宇朝大軍在佔領地救人、治病、派糧,迅速贏取了民心。

在江越佔領地,林輕雲並沒有派兵駐守,江越也沒有帶兵奪回去。城牆已毀,所有防禦工事都沒有了,防守絕對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江越世子也不是笨蛋。可是,就這樣一個決定,江越桑氏就失掉了民心。

在洪水來臨的時候,桑氏沒有管他們的死活,是宇朝的大軍幫助他們救人、治病、修房子、還給糧食……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軍隊。隨後不久,民間悄然起了一些傳言,說宇朝皇帝乃天神下凡,說宇朝的皇貴妃是他們江南義軍的神女,專爲救他們脫離苦海才下凡來的,說北方的百姓都過着安定富足的日子……不知不覺中,百姓的心已經悄然轉變,他們渴望着宇朝能早日統一南北,渴望着自己也能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

不過兩個月,江越的人心就已經偏向了宇朝。

對宇朝來說,江南的戰事形勢一片大好,然而原靖宇給三條線上的主帥們的告誡依舊是小心謹慎,步步爲營。因而,三條戰線都沒有冒進,基本上保持一致的步伐,穩步向南推進。如果需要,三路大軍可以相互援助聯合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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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明暉到達羯族草原。

赫利可汗有些等不及地到邊境迎接,沒想到馬車裡竟然只有兩名侍女。他正要發怒,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過來了,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紅衣少女迎着燦爛的陽光往這邊飛馳而來,遠遠地看不清那少女的容貌,但馬上的風姿卻不遜於自幼生長在草原上的羯族女子。到了近前,只見那少女十一二歲的樣子,濃濃的眉毛英氣勃勃,一雙狹長的鳳眼天生帶着幾分威嚴、幾分魅惑,眸中瞳仁黑白分明,看起來聰慧而又純真。

赫利可汗情不自禁扯着嘴角笑了笑,果然是顆耀眼的明珠,難怪宇朝皇帝捨不得呢!

明暉看到赫利可汗的儀駕,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她勒緊僵繩讓馬兒慢下來,緩緩走到赫利可汗前面一兩丈遠前站定,也不下馬,只是以審視的目光看了看這個威嚴高大的男子,半天才開口道:“你就是草原上的雄鷹赫利可汗麼?”

草原上的雄鷹幾個字取悅了赫利可汗,只見他哈哈大笑,朗聲道:“不錯,我就是赫利。”

明暉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臉,忽然皺眉道:“不是說你比我父皇還小几歲麼?怎麼看起來比我父皇還老?那等我長大了,你不是更老了?”

赫利可汗一聽,愣了。想不到這位公主第一句話就是批評他的相貌。

跟隨赫利可汗一起來的羯族勇士們都忍不住好笑。這位宇朝的公主竟然跟如此率真可愛。想他們可汗在草原上可是威名遠播的大英雄,又正值壯年,是所有羯族少女的最欽慕的夢中情人,想不到這位宇朝的公主竟然說他們可汗老?

赫利可汗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果然還是個孩子,說話如此孩子氣。他轉而問道:“公主剛纔去騎馬了?我們草原風光如何?”

提到草原,明暉滿臉興奮,燦爛地笑着說:“我喜歡草原,茫茫一片綠海彷彿藍天一樣遼闊,五顏六色的野花一望無際,縱馬奔馳好像風一般自由,無拘無束……”

“很高興公主這麼說。公主可願意留下來做着草原的女主人?”看明暉如此喜歡草原,赫利可汗很是高興。這位公主還真的適合做草原的女主人呢!不過眼下確實還小了一點……

赫利可汗打馬過去,與明暉並驥而行,審視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在她身上轉來轉去。

明暉皺皺眉,也細細地打量了赫利可汗一陣,遲疑池說:“你可以把鬍子刮掉嗎?”

“啊?鬍子?”怎麼又扯到鬍子上面去了?赫利可汗愣愣地說:“在草原上,只有毛沒長齊的孩子纔沒有鬍子呢!公主,那些沒鬍子的小白臉有什麼好的?一點都沒有男子漢氣概!”

“胡說!”明暉睜大眼睛瞪着他,“我父皇就沒有鬍子,看起來比你年輕好看多了!”

赫利可汗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位宇朝小公圭還是在嫌棄自己長得不如她父皇好看。他樂得哈哈大笑,說:“你們炎族不是說什麼出嫁從夫麼?以後聽我的話好了!”

明暉立即氣呼呼地反駁道:“不對,不對,以後你要聽我的話!”

“哦?這又是何道理?”赫利可汗樂呵呵地看着這位直率的小公主,越看越滿意。果然還是個孩子呢,如此純真的性子他喜歡!

“我父皇都聽我母妃的話,所以你以後也應該聽我的話!”明暉鼓着腮幫子大聲說道。

赫利可汗忍不住好笑,原來宇朝皇帝還真的懼內呢,雖然以前聽說過很多宇朝皇帝的事情,他總不相信,如今讓一個孩子嚷嚷出來卻不由得他不信。“哦,那好吧,等你嫁給我,我就聽你的。”他咧嘴笑道。

“你以後要對我好我才嫁給你!”明暉一臉嚴肅的樣子。

“好,我一定會對公主好的。”赫利可汗伸手就想摸模她的臉蛋。真是越看越喜歡這個孩子……

明暉低頭躲過,冷着臉道:“我母妃說過了,在成婚之前,你不能摸我,也不能抱我!”

赫利可汗笑着搖搖頭,不以爲意地說:“好,不摸,不抱……你還是個孩子呢!”

“誰說的?我很快就要長大了!”

“有多快呢?你父皇說還要我等你五年呢!”

“五年很長麼?”

“也許不用五年……”赫利可汗暗自尋思,等他掃平了西邊的骶族和羌族就可以將這顆明珠摘到手……

誰知明暉竟然點點頭,一臉認真地說:“嗯,也許不用五年……”她相信父皇平定江南用不了五年這麼久。

赫利可汗詫異地看着明暉,然後哈哈大笑:“我真是期待那一天啊!”有個這麼可愛的小妻子,生活一定有樂趣多了。

“以後我嫁給你,你就不能有別的女人了,你也很期待麼?”

“這又是爲何?”赫利可汗疑惑地問。

“我父皇有了我母妃就沒有碰過別的女人了,你以後也不準有別的女人!”

赫利可汗倒是想不到這孩子年紀不大,醋性倒不小。他想了想,笑道:“我們草原上講究多子多福,多娶妻子才能多生兒子啊!”

明暉不滿地瞥了他兩眼,氣呼呼地說:“那我的幾個侍女送你生兒子吧,我就不嫁給你了!”

“哎,這是怎麼說的?宇朝皇帝答應將你嫁給我,公主怎能失信悔婚?”人都到了,他纔不擔心呢!不過這位小公主還真有趣。

“我母妃說了,別的都可以不計較,這一條堅決不能讓步!”明暉哼了一聲,驕傲地揚起小下巴。

“哈哈哈哈……好,好,都依你就是!”赫利可汗望着她孩子氣的樣子,爽朗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什麼都是我父皇怎麼樣,我母妃怎麼樣,原來這孩子就這麼點小聰明啊!看來傳言確實不可盡信啊!

明暉聽着他得意洋洋的笑聲,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來。草原上的雄鷹,名揚天下的赫利可汗也不過如此嘛,幾句話就搞定了……

十月初四,是太子明昊的十歲生日。

這天早朝以後原靖宇將要緊的政務處理了,其餘不甚緊急的就放到一邊等明日再看。

今晚有朝宴,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們都會進宮爲太子慶生。但今天下午,他的時間是屬於輕顏的。

九年前的今天,他被困在江南,輕顏爲了趕去救他,服了催產藥,導致難產,最後剖腹產下太子明昊。

他還記得明暉出生的時候,她那般撕心裂肺的痛,單薄的身體流了那麼多的血,看得他那樣恐懼。最後,她足足痛了四個多時辰,孩子才終於從她的身體裡鑽了出來。那還是順產!

而在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她生明昊卻難產了。他沒有見過難產是什麼樣子,他只是聽丁青山說了一遍,便渾身發涼,心揪緊了幾乎無法呼吸。他無法想像她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無助,他只要想到自己差點就失去了她,差點就失去了他們唯一的兒子,便感到一陣陣心痛和恐懼……

因此,之後明昊的每一個生日他都會抽出至少半天時間陪伴她,將所有的政務都放下,只是一個男人陪着自己心愛的妻子。

前面下了幾天綿綿的秋雨,昨晚纔開始放晴,今日午後陽光似乎分外燦爛耀眼。放眼望去,天地都分外純淨清透。秋風微涼,拂過滿庭的菊花,挾着半絲微苦的花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輕顏洗了頭髮,原靖宇用乾毛巾幫她擦了個半乾,然後就興致勃勃地帶着她去御花園曬太陽。

披散着長髮怎麼出門?輕顏原本想着就在驕陽殿的內花園裡走走就好,可是原靖宇非要拉着她出門,說她很久沒有出去走動了。是啊,自從明暉離開後,她就沒怎麼出門了。

原靖宇將她兩鬢的頭髮編成小辮子,用兩條紅絲帶繫好,讓侍女帶上黃楊木梳和玉簪、花蓖就出門了。

帝妃二人手拉着手走進御花園,一路上着傻了不少的宮女太監。

任誰都想不到皇上的最最寵愛的皇貴妃竟然樸素成那個樣子。

頭上只有兩條紅絲帶,沒有帶耳墜子,脖子上也沒有珍珠項鍊,手腕上沒有鐲子金釧,手指上沒有戒指,一身素靜的衣袍甚至都沒有鏽上金絲龍鳳,只有簡單的吉祥雲紋和清麗的幾朵小花……她全身上下的配飾,只胸前戴着一塊銅牌,腰上繫着一枚玉佩而已。

若不是皇帝牽着她的手,一定不會有人認出來,這個貌若十八九歲少女、披散着一頭長髮的年輕女子就是這個皇宮裡最尊貴的女人,太子殿下的生母,位比皇后的皇貴妃娘娘。

輕顏看宮女太監們滿臉訝色,自己低頭看了看,也覺得不該穿着自己平常在寢殿裡穿的衣服出來。那些衣服都是爲了舒適而做的,所以連刺繡都很少,她經常穿着這樣的衣服窩在原靖宇懷中午睡,卻絕對不是出門的衣服。

原靖宇看她微微蹙眉,湊到她耳邊小聲笑道:“不要緊,你穿什麼都好看。”

因爲他的突然靠近,輕顏臉色微微一紅,但很快就釋然了。他們夫妻十幾年了,他這個皇帝都不在意了,她又什麼好在意的?

原靖宇看她釋然,心情好轉,越發握緊了她的手。

遠遠地有一棵丹桂,依稀還有些殘花,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地冷香。原靖宇指着桂花樹旁邊的亭子道:“去那邊坐會兒吧!”

輕顏微微皺眉,搖着他的手臂道:“我想曬太陽。”

原靖宇寵膩地看着她抓住自己手臂小鳥依人樣子,心中感覺特別的柔軟溫馨,隨即回頭,讓蕭元找人搬一張躺椅過來。

等待的時間,他們還是走到亭子裡坐下,吃了一塊糕點,喝了幾口茶水。

每年的這一天,都是輕顏過得最輕鬆最幸福的一天。不管有多忙,原靖宇都會放下所有的事情陪伴她。輕顏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微微眯着眼睛,靜靜感受從面上拂過的風,感受空氣中淡淡的花香,感受他的溫柔和深情,感受這份深入骨髓的溫馨的幸福……

“景瀚……”

“嗯?”

“景瀚……”

“嗯?什麼事?”

“景瀚……”

“……”原靖宇看着她眯着眼睛嘴角含笑的樣子,滿足的樣子好像在陽光下睡懶覺的小貓。“多大了,還玩這個?”他伸手細細撫摸她臉上依舊細緻如玉的肌膚。他的輕顏,是上天賜給他的仙子啊……

輕顏有些不滿地擡起頭來,眼波流轉間剜了他一眼。忽然,她好像想起什麼好玩的事情,頓時雙眼一亮,卻隨即微微低下頭去,用手拉着耳側的小辮子,學着少女的嬌媚和羞澀,嬌聲道:“小女子今年十八了……”

原靖宇忍俊不禁,伸手捏捏她的臉頰,笑罵道:“沒臉沒皮,你怎麼不說自己十六?”

輕顏自己也忍不住放聲大笑,順勢倒在他懷中。記憶中,她好像就從來沒有過那樣羞澀嬌媚的年華。當她十六七歲的時候,已經是義軍的首領了,青澀正逐漸褪去。

笑夠了,她又擡起頭來給了他一個白眼,氣呼呼地說:“人家都說十八的姑娘一朵花,難道我現在不是人比花嬌?你嫌棄我了?”

原靖宇無奈地笑笑,伸出食指刮刮她的鼻子,小聲道:“不害臊!”輕顏冷哼一聲。他又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低喃:“輕顏,你千萬別用花跟自己比,因爲所有的花加起來也比不上你一個……”

輕顏心中甜蜜,靜靜地靠在他懷裡。

這時,躺椅已經在草坪上擺放好了,旁邊是茶几,上面擺放着兩杯剛剛沏好的茶以及新鮮的糕點和水果。

原靖宇拉着輕顏走到躺椅上坐下,讓她躺在躺椅上,將頭枕在自己腿上,而後便取過黃楊木梳爲她梳理頭髮……

燦爛的陽光籠罩着他們,在頭髮和金冠的折射下形成一圈七色的光暈,遠遠望去竟不似在凡塵俗世中。

這分明就是一對神仙眷侶啊!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穿過花樹順着曲折的鵝卵石小道往這邊過來了。

原靖宇原本沒有在意,只當是過路的宮女太監,誰知那腳步雖然輕,卻一直往這邊走來。他擡起頭來,神色微微有些詫異。

竟然是明秀,而且眼圈紅紅的,一臉的隱忍與悲傷。

蕭元自然不會讓她靠近,明秀也不敢硬闖,與周圍的宮女太監們一樣,在十幾丈外候着。

蕭元請示皇帝見還是不見。

原靖宇皺皺眉,低頭看了看輕顏眯着的眼睛,小聲道:“問問看她有什麼事情……”

蕭元領命而去,原靖宇很快就聽到明秀緊張地哀求聲:“母妃病重,兒臣懇請父皇過去春華宮見母妃一面……”

崔貴妃病了?原靖宇尋思着,病了應該找御醫嘛,找他做什麼?

蕭元站在明秀身邊,遠遠地望着原靖宇,等他示下。說起來,蕭元這樣似乎有些無禮,但他與皇家的關係本來就不一般,又同原靖宇自幼相識,他們是君臣,也是朋友。原靖宇也不願意蕭元在自己面前像個真正的奴才,因而就有了現在這個“膽大妄爲”的蕭元。

原靖宇衝明秀擡擡手,明秀便輕聲地走到帝妃二人面前跪下請安,然後再次哀求道:“兒臣懇請父皇去春華宮見我母妃最後一面……”

“這麼嚴重?”

原靖宇尚未開口,輕顏已經迅速從原靖宇腿上擡起頭來。

原靖宇一怔,低頭看了看輕顏,又直視明秀的眼睛:“你母妃什麼病?請御醫看了嗎?”

“請御醫看了,可是……吃了藥一點都不見好,今天連清粥都喝不下去了……”提到母妃的病情,明秀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原靖宇想了想,說:“今日朕沒空,明日去春華宮看望你母妃吧!你也別擔心,你母妃還年輕,身體一直都很好,不會有事的,過幾天就好了……”

明秀緩緩擡起頭來,失望而憤怒地瞪着原靖宇的眼睛。

原靖宇和輕顏都大大地吃了一驚。他們第一次在明秀眼中看到這樣強烈的恨意。

“沒空?你有時間陪着別的女人曬太陽,就不能抽出半個時辰去探望我病重的母妃麼?難道我母妃就不是你的妻子?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父皇,你是這個天底下最無情的人!”明秀自己緩緩站起身來,指着原靖宇和易輕顏憤怒地哭叫着,將什麼君臣之禮全都拋在一邊。這一刻,她只想表達自己心中隱藏了多年的恨意,表達自己強烈的恨怒和不平。

憑什麼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就能得到父皇全身心的疼愛?憑什麼那個女人就可以獨霸父皇,而讓自己的母妃夜夜獨守空房?憑什麼?她母妃並不比這個女人差,她也未必比不上明暉,爲什麼父皇的目光從來就沒有在她們母女身上停留過?爲什麼?

“放肆!你母妃就是這樣教你頂撞君父的?連個女兒都教不好,她還有什麼用?她就是真的要死了,朕也懶得再看她一眼!”看向來溫順穩重的明秀竟然以忌恨的目光指着他們哭罵,原靖宇也不禁憤怒地站起身來,一句不合適也並非出自真心的話就那麼出口了。

明秀聽到父親這句話,心中最後一點父女親情也蕩然無存。她淚流滿面,憤恨地指着易輕顏咒罵道:“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妖女!是你搶走了父皇,搶走了母后和我母妃的丈夫,搶走了我和明悅姐姐的父親。你每天都霸佔着父皇,讓我母妃夜夜以淚洗面,她纔會生病……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報應的!你和你的兒女全都不得好死!”

“混賬!”原靖宇大怒,衣袖一揮,一道急怒的勁氣直直掃嚮明秀。

輕顏趕緊出手阻止,卻稍稍晚了一點,明秀已經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一口鮮血,那般觸目驚心。

其實原靖宇出手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也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道,但明秀畢竟還是個孩子,如何承受得住他憤怒之下這一兩成的內力,若不是輕顏伸手阻止,力道稍微有些偏,說不定明秀此刻已經沒命了。

輕顏趕緊過去將明秀抱起來放到躺椅上,一面吩咐貝月影回去取藥,一面爲明秀把脈確定她的傷勢。

原靖宇在一邊着急地問道:“怎麼樣?”

輕顏擡起頭來,憤怒地吼道:“怎麼樣?你好意思問?你自己出了幾分力道你不知道?如今當了皇帝的確不一樣了啊,連自己的親身骨肉都能下得了手!”

“我……”原靖宇慌亂地瞪着明秀慘白的小臉,心裡又痛又怒,“她罵我沒有關係,確實我對不起她們母女。可是她不該罵你和孩子!暉兒和昊兒哪裡對不起她了?她竟然如此惡毒……可是你……不管我對別人如何,我何曾在你面前擺過皇帝的架子?”

聞言,輕顏也冷靜下來。她嘆了口氣,輕輕握住他一隻手,低聲道:“對不起……但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別人說。這些年來有多少人在背後罵我,我不是不知道。但確實是我讓她們失去了丈夫和父親,她們心裡不痛快,不過在背後罵幾句而已……你知道我從來都不相信這些的……”

原靖宇也沉默下來,那些辱罵詛咒她的話他雖然沒有親耳聽過,卻也是知道的。可是,防人之口甚於防川,他也只能儘量壓制,只能當自己不知道。沒想到,今天明秀竟然敢當着他們二人的面咒罵他們……

“剛纔,多謝你幫她擋了一下……”

“不過是個孩子……”輕顏低頭撫過明秀的眉眼,帶着幾分愧疚道,“她其實是最無辜最可憐的一個。我雖然不能像疼愛明慧那樣疼愛她,但好歹她也是你的親骨肉……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暉兒……”

這時,貝月影用輕功將治療內傷的藥送過來了。

輕顏托起明秀的身體,原靖宇親自喂明秀服了藥,輕顏又以自己的內力爲她療傷。

明秀雖然閉着眼睛,但是並沒有昏迷,原靖宇和易輕顏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她耳朵裡,又全都化作了眼淚流淌出來。她的心,真的,好痛……

因爲明秀沒有習過內功,輕顏的內力在她體內行走的時候非常小心,足足用了兩柱香的時間才把她受損的經脈打通,額上也冒出些微汗珠來。

輕顏收功,將明秀放到躺椅上躺好,與原靖宇對視一眼,提議道:“既然崔貴妃病重,現在把明秀送回去只怕有害無益,不如送去柳姐姐那裡……

原靖宇點點頭,吩咐太監們將三公主連同躺椅一起擡去碧嵐宮。

輕顏放開原靖宇的手,說:“我跟着去碧嵐宮,你去春華宮看看崔貴妃吧!”

原靖宇愧疚地望着她,低聲嘆道:“對不起,本來今天應該陪你的……”

“什麼時候不一樣呢?非要今天?其實,你已經對我很好了……”輕顏擡頭,衝着他溫柔池笑笑。

原靖宇情不自禁地抱住她,“我很快就去碧嵐宮,你等着我,不要離開……”他不捨地用自己的臉頰輕輕在她耳側蹭了兩下,然後才放開她往春華宮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只見周仲元同雁無痕快步往這邊趕來,一邊小跑一邊喊着:“皇上,皇上,緊急戰報!”

原靖宇和易輕顏一起停下來,又走到一起。

原靖宇接過戰報拆閱。

周仲元平復了幾口氣,一面等待皇上解釋戰報的詳細內容,一面疑惑地問道:“那不是三公主麼?怎麼?三公主生病了?”

提到三公主,衆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周仲元一看就知道里面有蹊蹺,他暗自在心裡責罵自己不該多管閒事,可惜話已經出口,收不回來了。

“三公主方纔說話有些不妥,皇上小懲大戒,周大人就不必提心了。”輕顏輕描淡寫地揭過,轉而望着原靖宇,問道:“皇上,江南戰事如何?”

原靖宇看完,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默默地凝視着輕顏,半天不開口。

“究竟如何了?”輕顏有些着急了。

原靖宇有些遲疑的將戰報遞給輕顏:“你,自己看吧……”

因爲他的話,不僅輕顏緊張,周仲元也是一臉的緊張憂慮。難道說江 戰事不利?還是易將軍出了事?

輕顏接過戰報匆匆看過,半喜半憂。

喜的是,就在上個月中旬,林輕雲出其不意出兵江越大獲全勝,江越王在王宮自焚,江越世子幸領江越殘兵投降宇朝,但是要求將八萬江越降兵劃撥到中州戰神劉彥飛帳下。

早在十年前,天下就已經知道劉彥就是中州王原靖宇的易王妃,也就是如今宇朝的皇貴妃。桑濟海提出這樣的要求,似乎是存心找事,怎麼看都不夠誠意。因此,林輕雲並沒有答應下來,而是送了急報回京向皇帝請示。

總體說來,這是一個好消息。但林輕雲在後面還提到一個消息,讓人心情沉重。

林輕雲說近一兩個月來,中線和西線在與南軍作戰的時候,好幾次出現了大規模的迷藥,他懷疑在江南的凌霄閣總部已經投靠了韓若雲。

輕顏將戰報還給原靖宇,一個字也沒有說就往碧嵐宮走去。她需要好好靜一靜。

她離開江南十年了,在江南的凌霄閣弟子被困在總部也整整十年了,她們心裡怨她、恨她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她爲了挽回丈夫的顏面而放棄了師門的利益。這樣的結果也不是沒有想過,但到底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也是,她和師傅都留在榮陽,時間長了,再多的敬仰都會被時間和艱苦的生活消耗掉的。

她沒有理由責怪她們,但並不表示她心裡不會難過。

到達碧嵐宮的時候,柳淑妃已經將明秀安置好了,聽說了事情的經過,她輕輕嘆了口氣,低着頭,什麼都沒有說。

輕顏這才恍然想起,她也是原靖宇的妻妾,他們曾經也有過恩愛的時光,只是有的人選擇了忌恨而她選擇了諒解。

“柳姐姐,對不起……”輕顏不知道該說什麼、能說什麼,甚至不敢直視柳婉柔的眼睛。對原靖宇的女人們她心裡一直都有愧疚,但並沒有想過彌補,她也習慣站在高處俯她們,以一顆冷硬的心將她們的痛苦全都隔絕在自己的幸福之外。但柳婉柔在她心裡一直是不同的,在這個皇宮裡面,柳婉柔可以說是她唯一的朋友。

Wшw ☢тт kan ☢C ○ 到今天她才明白柳婉柔是個多麼好的女人。如果沒有自己出現,或許原靖宇最疼愛的就是她吧!可是,她竟然對自己沒有絲毫的怨言,這麼多年來默默地爲了多邊所有的人付出,從未考慮過自己。

柳婉柔搖搖頭,含淚笑着握住輕顏的手,安慰道:“妹妹你別這樣,我並不怪你,真的!這些年來,雖然他沒有再進過我的房間,但是至少他還活着,幸福的活着,這比什麼都重要。其實我一直在心裡感激你,感激你多次救了他的性命,感激你讓他幸福,感激你讓我和明慧一直都有個人可以依靠……”

“柳姐姐,你是這個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而我,其實只是一個極度自私的女人,我傷害了你,卻還要渴求你的諒解和友情……”

……

原靖宇進來的時候,就地到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哭。他愣愣地望着她們,有些不知所措。兩個都是他的女人,可是,他卻不能同時擁抱安慰她們兩個人。

“怎麼了?難道明秀……很不好?”這是他第一個印入腦海中的念頭。

輕顏和柳婉柔分開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背過臉去擦眼淚。雖然之前將所有的宮女太監都支開了,卻沒想到原靖宇會悄無聲息地進來。

“明秀沒有大礙……”輕顏回道,但神色間還是有些不太自然。

今天,她的情緒波動實在太大了。有喜悅幸福,有驚詫震驚,有失望心痛,有愧疚感動……

原靖宇看兩個人都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也不打算繼續問,徑直走進去探望明秀的傷勢。

輕顏跟過去,輕聲問:“你沒有去春華宮?”不然不可能這麼快過來。

“沒有,我讓周仲元傳令輕雲他們接受桑濟海的降表,然後派人送他進京。”

“你覺得桑濟海會同意獨自進京?”她可不認爲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

“我想他會!”原靖宇回頭,很肯定地說,“他之所以投降宇朝,不就是想要再見你一面麼?”

輕顏一怔:“……我跟他本來就只見過兩次面而已,再說都過了十年了……”

原靖宇帶着幾分無奈幾分寵膩看着她,緩緩搖搖頭說:“或許這個天下只有你一個人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

“你是個妖精啊!你知道麼?”原靖宇忽然笑了。因爲最後得到這個妖精的人,是他!

輕顏本來一本正經地聽他說,想不到他竟然是打趣自己的,於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怒。

柳婉柔看着他們相處時的輕鬆無忌,心中很是羨慕感動。這一刻,沒有皇帝和皇貴妃,沒有“朕”和“臣妾”,只有一對幸福的小夫妻。

皇上竟然說易妹妹是妖精?是因爲她完全俘獲了他的心麼?還是說她都不會老?說來也怪,十多年過去了,不但易妹妹沒有老,竟然連皇上也沒怎麼變呢……

明秀臉色很不好,但脈象還算平穩,輕顏讓貝月影留下照顧三公主,她自己則打算回驕陽殿去。她是不會去看望崔貴妃的,免得人家說她貓哭耗子假慈悲。但她卻請柳婉柔陪着原靖宇一起過去,婉柔雖然不明白她的意思,還是含笑應下。

其實,這幾天柳婉柔已經陪着皇后過去好幾次了。看起來,崔貴妃的病還真的有些怪呢!發病那麼突然,又忽然加重病情,連御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本來是想請輕顏一起去看看的,但知道她有心結,這話始終說不出口。如今,她只盼望着皇上親自過去或許能看出些什麼來。

柳婉柔一直都知道崔貴妃的心思,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竟然還不死心……其實,看到原靖宇一如從前的年輕俊美,連她這個向來不存奢望的人都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來,她不明白崔貴妃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一個女人在二十歲以前都沒能留住丈夫的目光,如今三十出頭了還有可能麼?又或者她與皇后姐姐聯合起來求的不是皇上的情?只是想要報復易妹妹?

柳婉柔一直想不通崔貴妃和皇后姐姐心裡是怎麼想的,還不如嚴妹妹想得開呢。有什麼不服氣的呢?人家確實比她們能幹比她們年輕漂亮嘛!而且生的兩個孩子也確實比三個姐姐聰明懂事,皇上不疼她疼誰?若她是個男子,肯定也會喜歡這樣直率又聰慧能幹的女子……

走進春華宮,原靖宇留心了一下宮女太監的臉色,看起來都是一幅憂慮甚至擔驚受怕的樣子,難道說崔瑞瑤真的很不好了?

自從有了輕顏,他就很少正眼看過別的女人,記憶中崔瑞瑤如花般嬌美的容顏早就已經模糊不清了,剩下的只是一個身份而已。他只記得她是明秀的生母,馮文宣的外甥女,其他的都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包括他們曾經有過的親密的三個月。

說起來崔瑞瑤也確實有些無辜,若沒有輕顏,看在馮文宣面上,他一定會很寵愛她的。然而,天底下就有一個易輕顏,還偏偏讓他碰到了。所以,也只能怪崔瑞瑤運氣不好了。

雖然他已經十二年沒有進過崔瑞瑤的房間,但看房間裡的擺設,簡皇后並沒有虧待她。也是,馮文宣都投到皇后的陣營中了,崔瑞瑤又怎麼會在皇后那裡受委屈?

走進內室,掀開層層簾慢,透過薄薄的紗帳,只見崔瑞瑤臉色蠟黃地躺在寬闊的紅木漆金雕鳳牀上,脣色灰白,十年前如花般嬌豔的容色蕩然無存。想起從前,原靖宇悄然在心中嘆了口氣。對她們來說,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男人吧!

崔瑞瑤雖然閉着眼睛,其實並沒有睡着。原靖宇一聽她的呼吸就知道她清醒着。

“御醫怎麼說的?”他問。

崔瑞瑤知道有人進來,但是想不到是皇帝。她已經整整十三年沒有單獨見過原靖宇了,想到自己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卻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心情再怎麼壓抑都免不了有些激動。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底卻沒有了年輕時的驚喜,只留下冷漠和隱藏至深的怨恨。

她原本比易輕顏還要小五歲,此刻看起來卻比原靖宇還老。她如何能不怨?

崔瑞瑤透過紗帳打量着原靖宇,猜測着他也許是來見自己“最後一面”的,對他的探訪沒有絲毫的喜悅,但想着今日的特殊,心中到底有些酸澀。

崔瑞瑤原本以爲他不會來的,倒是沒有想到明秀還能有這個本事,真的將她父皇請了過來。“明秀呢?在外面麼?”

因爲生病,她原本清脆圓潤的聲音也變得暗啞,心中卻安慰地想着明秀倒也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知道讓父母獨處好說說話。可是,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明秀一定以爲她見了原靖宇心情就會好了,病也會有起色,呵呵……孩子還真是單純,她對原靖宇十多年的怨恨會因爲他這一次探視就消除麼?

原靖宇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追問道:“你的身體向來不錯,爲何就病成了這副模樣?御醫有結論麼?”

“皇上,這幾天皇后姐姐傳了好幾位御醫過來,可是沒有人能說清貴妃妹妹究竟是什麼病……皇上若是得空,還是多過來看看吧!”柳淑妃輕聲走近,幽幽地嘆了口氣。她想起自己生病時,皇上和易妹妹都常來探望,爲何皇后姐姐和崔貴妃生病皇上卻難得探望一次呢?

崔瑞瑤這才發現寢殿裡還有個人。想起溫柔賢淑的柳淑妃,崔瑞瑤也只有嘆氣的份!沒見過比她更單純的人,可也是個有福氣的。雖然皇上同樣也有十多年沒有親近她了,可心裡總還記掛着,每年生日都有家宴,每次生病也會去探望……

崔瑞瑤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會掀開紗帳查看自己的身體,略有些忐忑的伸出一隻手來。

原靖宇用三根手指搭上她瘦弱的手腕,只感覺她的脈象很怪異,彷彿不像生病,更像中毒。可是,誰吃飽了撐着會浪費毒藥在一個不得寵的女人身上?

他想不清楚,只是覺得崔瑞瑤的神色有些奇怪。她好像既不高興見到自己,又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病情。難道是她自己忍受不了守活寡的日子所以想一死了之?他還記得這個女人在牀第間是很熱情的,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在她身邊留了三個月。但是,她還有明秀啊!她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顧了麼?若她只是想引自己來,臉上又爲何沒有半絲喜悅之情?

原靖宇總覺得奇怪,心中千頭萬緒想不清楚。重新放下紗帳,他背對着牀道:“你好好休息吧,朕看你的脈象還好。不過既然連御醫都診斷不出來,還是小心些比較好,在你病好之前,明秀就暫時由淑妃幫你照顧好了。”

然後,他拉着柳淑妃就往外走。

柳淑妃跟着原靖宇往外走,心中卻在感嘆,想不到皇上如此輕描淡寫地就將明秀受傷的事情瞞下來了。她本來還在猶豫該怎麼提起明秀的事情。

到了大殿,原靖宇傳令讓管事太監將春華宮所有宮女太監們都叫了過來,沉聲道:“貴妃娘娘病重,無論什麼事情,一律不準拿去煩她!若讓朕知道有人沒能管住自己的嘴,那他今後也就不用再說話了。”

春華宮的太監宮女們大都是第一次得見天顏,心中本就存了畏懼,又聽到皇上如此冷硬的話,一個個都恐懼地趴在地上,連眼珠子都不敢亂動一下。

原靖宇滿意地點點頭,帶着柳淑妃一起出了春華宮。

“皇上不放心三公主麼?”柳婉柔詫異地發現皇帝竟然是往碧嵐宮的方向走。

原靖宇沒有說話,只是大步往碧嵐宮而去。

看過明秀,原靖宇出了內殿,讓蕭元將所有人都帶出去,單獨留下柳淑妃說話。

柳婉柔忽然有些緊張,他們很久沒有這樣獨處過了。

原靖宇看着她緊張的樣子,啞然失笑。“你緊張什麼?我們就算不做夫妻了,也還是表兄妹吧?過來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柳婉柔輕輕在他身邊坐下。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沒有自稱朕,也是她從未想過的。原來他早就不將她當妻子了,而是當成表妹在疼愛照顧。

原靖宇卻收了先前的溫柔,臉色有些沉重的說:“我看崔貴妃的脈象不像是病,反倒有些中毒的跡象。你仔細想想這段時間她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柳婉柔詫異地張大了嘴,中毒?“崔妹妹與人無怨,誰會害她?”

原靖宇忽然冷笑一聲道:“她的確與人無怨,雖名爲貴妃,其實在宮裡沒有絲毫地位,也沒有礙着誰。可是她若中毒死了,你猜宮裡宮外會如何謠傳?”

柳婉柔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這才隱隱明白了皇上的話。

崔貴妃若中毒死了,嫌疑最大的肯定是皇貴妃,畢竟崔貴妃的舅父馮大人一直都是支持皇后姐姐的,而皇貴妃擅長醫藥……

“不會是易妹妹的……”她堅定地說。

“自然不會是輕顏。”原靖宇輕輕搖搖頭,“若輕顏容不下她,她還能活到現在?輕顏雖然醋性大,卻只會嚴格要求我一人,不會把帳算在別的女人身上。你可以想想,誰最想要往輕顏身上潑髒水……”

柳婉柔震驚地想到,除了皇貴妃,就只剩下皇后姐姐了……皇后與崔貴妃走得近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若她要下毒也不是沒有機會。可是,皇后姐姐爲什麼要那麼做?她都當了皇后了,還想要什麼呢?難道她還在怨恨易妹妹搶走了皇上?

“這件事情交給你慢慢查,有了線索就來乾坤殿告訴我,不要讓輕顏知道。”原靖宇看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也就起身離開了。今晚還有家宴呢!

————

驕陽殿裡,輕顏已經準備好晚上穿的宮服了,此刻正在梳頭。明昊坐在母親旁邊的墊子上,把頭放在她的大腿上,正在疑惑地問:“母妃,你是怎麼把昊兒生出來的呢?”

或許每個孩子都有這樣的疑惑,明昊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問,可是每次問起,父皇臉色都不好,母妃也總是哄他說他年齡太小,不懂,等他長大了就知道了。可是,今天早上給母后請安的時候,母后卻跟他說了很多他從來沒有聽過的事情。

明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姐姐臨走前叮囑過很多次不要輕信母后的話,所以他纔會問母妃,可是母妃又不說,難道母后說的都是真的嗎?可是……可是母妃那麼疼愛他,怎麼會不想要他呢?

當晚的家宴崔貴妃和三公主因爲身體不適沒有出席,但基本上沒有人注意到,只有簡皇后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聽說今天皇上去春華宮探望過崔貴妃了,想來她見了皇上心裡高興,這病很快就會好了……”

原靖宇細細尋思她這句話,總覺得她是話中有話,可是怎麼都理不出個頭緒來。淑寧她究竟想做什麼呢?難道崔貴妃的病還真的是她作的手腳?難道爲了栽贓輕顏,她就可以毒害自己最有力的一顆棋子麼?

馮文宣早就知道崔貴妃生病的事情,爲此,昨天皇后還傳旨讓崔貴妃的母親,他的姐姐進宮探望呢。他從來沒有奢望過皇上會因爲自己而寵愛崔貴妃,皇上沒有因爲他支持簡皇后而疏遠自己他就已經很知足了。但是聽說皇上今天下午竟然親自去探望瑞瑤,他還是很欣慰。

三公主的事情在蕭元的高壓之下連半絲風聲都沒有傳出去,甚至連簡皇后都不清楚,外臣更是無從得知。周仲元雖然看到一點點,但他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出去亂說。

—————

當晚,鳳儀宮中。

浴池裡,簡皇后將所有宮女都趕了出去,一邊澆水一邊嘆道:“既然皇上親自去探望,明日就給她解藥吧!”

一個白衣蒙面女子坐在浴池旁邊放衣服的几案上,挑眉道:“計劃失誤了?你不是說無論如何今日皇帝都不會拋下那個女人麼?更何況還是去探望別的女人!”

“本宮確實沒有料到明秀那孩子真能有這個本事,本來只想讓她去鬧一鬧而已……”

“我倒覺得這樣更好。皇帝拋下皇貴妃去探望崔貴妃,皇貴妃心中不滿,所以下毒殺害了崔貴妃,相信很多人都會相信這個傳言的。說不定連皇帝自己都會相信,從而懷疑自己的枕邊人。”

簡皇后搖搖頭:“若是這麼簡單就能讓他們心生猜忌,不用你幫忙,我早就拆散他們了!”

“難道就這樣白忙活一場?”白衣女子不滿地說。

“我總覺得皇上好像有些懷疑了……”想起原靖宇的眼神,簡皇后就有些害怕。

“不是連那羣御醫都沒有看出什麼來麼?皇上又知道多少醫理?”白衣女子不以爲然地說。

簡皇后點點頭,稍稍安心了些。“總之,這次的計劃到此爲止。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

“別的辦法嘛也不是沒有,而且機會很快就要到了。據我得到的消息,江越世子已經歸降宇朝,他可是對那個女人一片癡心吶!”

“嗯,這個人或許可以利用……”簡皇后淡淡地笑開了,眼底隱忍的恨意一閃而逝。

崔貴妃的病果然很快好了,明秀也搬回了春華宮,但對於那天的事情,她一個字都沒有跟自己的母妃提起。因爲她無意中還知道了一件事情,母妃的病其實並不是病,而是中毒!而那毒藥卻是她自己偷偷吃下去的……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只恨自己爲何生在這樣一個變態的家庭……

一個月後,原靖宇將一封來自江南的快報地給輕顏。

輕顏面無表情地看完,然後滿臉疑惑地望着原靖宇。江越世子答應了原靖宇的所有條件,即將帶着自己的家眷進京。

原靖宇勉強笑笑,略有些醋意地說:“你看我們如何安置他比較好?”

輕顏眯着眼睛盯着原靖宇,直看得他有些心虛,趕緊辯解道:“輕顏,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我就是有些爲難。本來麼……最好是斬草除根,可是他畢竟救過的你的性命……”

“是麼?斬草除根?以後還有人投降麼?他手下的八萬大軍不會動亂麼?別跟我說你沒有想過這些!”

“可是他爲什麼堅持要見你?還非要編到你帳下?誰都知道你現在是我的皇貴妃,不會再領兵出征了,他安得什麼心吶?”既然被拆穿了,原靖宇也就直說了。

輕顏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樣纔對嘛!有什麼話不能跟我直說呢?不管他是什麼人,不管他救過我多少次,又如何能與你相比?我們夫妻十多年,我心裡什麼時候放過別的男人?”

原靖宇從身後抱住她,親親她的臉,小聲道:“我都明白的,只是想着有個男人到如今還在覬覦我的女人,心裡就是不痛快……”

“到時候封他一個候爵,將他的妻子留下,依舊讓他帶兵攻打江南,我們宇朝又添一名猛將!至於他心裡想什麼,有那麼重要麼?反正他也只能想想而已……”輕顏轉身抱着他嗤嗤笑着,心裡覺得好幸福好幸福,這麼多年了,他還在擔心這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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