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覺得眼前是萬丈星河,他愛的那個人,穿過了幾千年的時光來到自己面前,對自己喁喁而語。是夢嗎,卻這樣真實,不是夢嗎,卻是自己曾經求而不得的,他覺得自己曾經受過的苦,流過的淚,捱過的寂寞,都值得了。
他輕輕捧着錦覓的臉,眼睛裡裝滿了星光,讓人看了心動,“覓兒,你可知,你在藤上睡了三千年,我在藤下等了三千年。日日復月月,月月復年年,滿身星輝我不怕,寂寞清冷我不怕,我只怕,自己等不到你。那夜我喝光了最後一罈酒,心裡想着,就這樣吧,若你不來,我也不敢仙去,若我的覓兒,她找不到回家的路,要怎麼辦。所以,哪怕心都枯萎了,我也要這樣孤獨的活着,也許,也許我能等到你呢。”
錦覓看着潤玉,她從來不知小魚仙倌也會說這樣動人的情話,原來,這甜蜜的話語真的是毒,可是即便知道是毒,也甘之如飴。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依偎着,一刻都不願分開。
翌日,天朗氣清,是個好日子。
潤玉牽着錦覓,月下仙人一襲紅衫子,三人步態閒適的向花界而去。
**早就得到了消息,在花界入口處翹首以盼,見到錦覓便心肝肉的叫着,又與月下仙人掰扯一番,不多時衆人便來到了長芳主的芳華閣。
長芳主見錦覓一臉喜色的走進來,也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看來,這天帝陛下還是如從前一般,對錦覓一往情深。
潤玉長揖一禮,朗聲說道,“長芳主安好,潤玉今日是正式向各位芳主求娶覓兒的,雖我與覓兒早有婚約,但潤玉深知各位芳主與覓兒情同母女,所以潤玉唐突,定要正式前來拜謁,但求芳主,將覓兒嫁與潤玉爲妻。”說完這番話,深情的看了一眼錦覓。
長芳主見他這樣說,知道他已經向錦覓言明瞭自己的身份,看錦覓一臉嬌羞的表情,想必心下也是願意的,於是便緩緩答道,“陛下向來深明有禮,錦覓能與陛下共結連理,是錦覓之福,也是花界衆生靈之福,只望陛下日後善待錦覓,憐她,護她。我們便也不愧對先主託付了。”
還沒等潤玉答道,月下仙人憋不住了,走上前答道,“牡丹啊,我這大侄子心裡只有錦覓,把她當成眼珠子一般,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這你不用擔心,只不過是天界規矩頗多,小錦覓怕是有一番好學了。”
原本嚴肅正經的氣氛被月下仙人一攪和,頓時又和姻緣府一般熱鬧。
衆人商討着大婚的細節,月下仙人更是一副經驗十足的模樣,坐在那裡指手畫腳,臉上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反倒是潤玉和錦覓被忽略了,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熱鬧的場景,相對一笑,便牽着手走了出去。
長芳主看着二人相攜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知是喜悅還是欣慰,錦覓,這一次,願你所託之人,便是那對的人。
潤玉和錦覓相攜來到落陽坡,這裡遍佈奇花異草,而潤玉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片曇花,那些曇花長得異常茂盛,錦覓拉着潤玉的手,指着那片曇花輕聲說道,“小魚仙倌,這曇花又要開了,我知你心中有一極爲重要的友人,但是我想,你這友人一定希望看到你幸福,而錦覓,便是能給小魚仙倌你幸福的人,所以,從今以後,便讓覓兒替這些曇花陪着你,守着你,可好?”
潤玉看着錦覓,他不想告訴她那些並不愉快的過往,覓兒,若真的有一天你想起來了,請你原諒我沒有告訴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永遠這般無憂無慮,而不是陷在那些痛苦的往事中不知如何自處。
“覓兒,我心中,唯有你最重要,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意,可記住了?”潤玉溫柔的回答道。
二人並肩坐在落陽坡上,夕陽漸漸染紅了天邊,潤玉揮了下衣袖,那小啞巴魘獸出現在二人眼前,錦覓驚喜的叫出聲來,“小乖乖,許久都未見你,你去哪裡了。”
魘獸看了她一眼,心道,還不是一見你你就餵我吃草,我只好躲着你了。
潤玉拍了拍魘獸的頭,轉而對錦覓說道,“覓兒,你我大婚,天宮會按規制準備聘禮,那些,是天帝給天后的聘禮。覓兒,你可知,我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便是我還在做夜神之時,沒有這天帝的權位加身,天界一片熱鬧祥和,那時,我還是一個閒散神仙,每日布星掛夜,雖清苦,卻自在。後來,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便再也回不到那時。”他說不出口的是,就在那時,他遇到了令他牽腸掛肚的少女,從此,萬劫不復,卻九死不悔。
見錦覓聽的認真,潤玉繼續說道,“覓兒,我這一生清簡,身無長物,雖貴爲天帝,天宮裡那些奇珍異寶,卻從未放在眼中,唯有這梅花魘獸,自幼與我爲伴,所以,覓兒,這是我給你的聘禮,是清寒的小魚仙倌給他心愛女子的聘禮,你可喜歡?”
錦覓看着潤玉閃閃發光的眼睛,那裡面蒙着淺淺的水霧,她把頭埋進潤玉懷中,雙手環着他的腰,輕聲說道,“小魚仙倌,這聘禮,覓兒很喜歡。”
“小魚仙倌,這是我的嫁妝。”錦覓笑眯眯的攤開手掌,一枚小小的五瓣霜花靜靜躺在掌心中。
“覓兒,這是你的本體。”潤玉驚訝的說道。
“沒錯。就在昨晚,爹爹和孃親入了我的夢,爹爹對我說,我的體質奇特,尋常修仙之人不能脫離本體,而我卻不同,他們只是叮囑我要護好自己的本體,是何原因他們也說不出。小魚仙倌,覓兒什麼都沒有,這朵霜花,便贈於你,便是把我的生命和幸福都託付給你,你可不要怕麻煩。”說着眨了眨眼睛。
潤玉珍而重之的接過那朵小小的花朵,那麼嬌小脆弱,那麼晶瑩透徹,彷彿輕輕一碰,便化了,他伸手一揮,那多小花便在他心口的位置慢慢滲透,沒多久便沒了痕跡,錦覓看呆了。
“覓兒,我把你放在心上,用我的心頭血滋養,你的小魚仙倌在一日,覓兒便得一日安寧。”潤玉緊緊摟着錦覓,溫柔的說道。
沒過多久,六界都傳遍了天帝陛下要迎娶水神仙上了。對了,錦覓已經接任水神之位,現如今再不會有人坐在大殿上喋喋不休,讓錦覓下凡歷劫才能飛昇成仙。
潤玉等不得那麼久,哪怕衆仙覺得他徇私,他也便徇私了。
天宮已經許久沒辦喜事了,一片喜氣洋洋。衆仙都私下悄悄議論着,這已經是天帝陛下第三次大婚了,迎娶之人從未變過,卻一次也沒有成功。第一次,水神手刃了當時的火神,火神叛出天界墮入魔界,第二次,已經貴爲魔尊的火神一劍刺死了水神,水神沉睡了三千年才甦醒,這火神,分明就是搶婚搶上了癮,衆仙翹首以待這第三次大婚,這些話自然不敢讓錦覓聽到。
錦覓最近這段時間也頗爲忙碌,雖然她厭煩那些繁文縟節,但是爲了不給小魚仙倌丟臉,只能勉強自己學着。
還有那寰諦鳳翎,錦覓覺得自己不適合再和旭鳳見面去歸還,便把它交給了月下仙人,讓他代爲歸還,月下仙人拿過鳳翎,長長的嘆了口氣,情之一字,總會有人受到傷害。
潤玉從未覺得如此滿足過,此日甚好,此心甚歡。他雖憂心旭鳳,但今時不同往日,天宮被層層守衛,如鐵桶一般,最重要的是,錦覓她,此心向己。
錦覓一心等待大婚,眉目間頗有幾分嫺靜之色,有別於與平時的活潑鬧騰,倒讓潤玉看了覺得有趣。
姻緣府中也是紅線密佈,熱鬧喜氣,月下仙人依錦覓所託,將鳳翎還給了旭鳳,語重心長的嘆道,“鳳娃,你與小錦覓有緣卻是無份,當初若不是老夫硬牽紅線,你二人也不會有凡間那一節,若無此,錦覓也不會同潤玉分了心,既然她已經選了潤玉,你莫要再執着了,以免傷了自己。”
旭鳳握着手中的寰諦鳳翎,想着從前與自己耳磨鬢廝的女子,終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鳳眸中染滿霜雪。
旭鳳站在忘川的渡口,忘川,忘川,相忘回首已成川,錦覓,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