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
路華美亞率她的幾十近衛龍騎士掠向巨大毒雲團之中,騎士們將飛龍衝下的速度驅到最高,在空中形成強勁的氣流,路華美亞能感到耳邊巨大的風吼。當他們衝入毒霧之時,龍身周的疾風就推開了毒霧,在黃色毒雲中形成數十條彎曲交錯向前疾進的軌跡。
雖然有風障的阻擋,可毒氣還是會慢慢侵入,路華美亞明白這一點,速度是存亡的關鍵,必須在自己和飛龍支撐不住之前找到毒雲中的惡魂法師們。黃霧中什麼也看不見,她閉上了眼,靜心的運用着體察術,漸漸,前方東南遠處幾個巨大的陰影慢慢浮現了。
“前方東南,下!”她大聲發着令,這時覺得嗓中立刻剌痛,恐怕下次要再發出聲來都難了。她開始擔心自己的飛龍還能支持多久。她的坐騎烈嬌,是她當年不滿意魔軍收集的龍蛋,親自去走遍地下在數千野生龍穴中挑選出來幼龍,又親自訓練出來的,聰明又矯健。她不希望它遠征的第一仗就死去,她還要靠它飛出枯法卡呢。
突然他們猛得穿出了一片毒霧,來到了兩大塊毒雲之間,這裡竟然是雲清氣朗,但是轉過毒雲團,一個巨大的咆吼的影子從雲團後顯現了出來,它高高的懸在空中,飛龍與之相比也不過是山腳下的飛鳥。
這是惡魂們召喚出的幻影巨獸,路華美亞一眼就看了出來。但這幻影之巨大,可見召喚它的法師魔力之強。巨獸怪吼着,掀起雲間的旋風,毒雲被扯卷出來,在風力下象一條條滾滾的巨蛇,向飛龍們捲了過來。
路華美亞並不怕這種幻影,但現在與它纏鬥是愚蠢的,那操縱它的惡魂一定就躲在毒雲中,路華美亞橫下心來,猛吸一口氣,駕坐下的烈嬌一個橫滾,再次切入了毒雲之中。
怪笑聲在雲中陣陣傳來,忽東忽西,惡魂也許只有一個,也許有無數正在他們的四周。但惡魂法師的攻擊也隨即開始了,先是空中忽然出現了一道道堅盾,數只飛龍閃避不及撞了上去,同樣的堅盾也出現在路華美亞面前,她揮劍就將它劈碎。緊接着雲中又下起了箭的暴雨,幾位騎士和他們的飛龍身上中滿了箭矢,墜落下去,更多的騎士舉起盾,雖然受傷但仍能飛行。又忽然前方雲中,也穿出了魔族的飛龍軍,不同的是他們表無表情,舉劍向路華美亞們砍去,路華美亞甚至看見了對面自己的身影,是鏡像法術,和自己作戰是徒勞的,唯有避開,去尋找到那雲中的施法者。“甩開他們!”她大喊着向前飛去。
在與無數奇特危險的法術較量後,路華美亞衝入毒雲的深處,她也再也感知不到同伴的存在了,他們還在與巨獸纏鬥,或是在毒霧中遇到了危險?毒氣陣陣襲來,連她身上的盔甲都開始鏽蝕了,烈嬌的身體上灼起了一個個的水泡,讓她心痛。
“這次回去,我要變成斑點龍了……”烈嬌心中想着,小型飛龍與巨大的能說人言的神龍不同,它們不能與人溝通,但心思聰慧,也能用鳴聲表達情感,但現在她可顧不上鳴叫了,毒霧使她的眼中充血,淚流不止,她顧不上眼睛可能變瞎,仍努力的看着前方,但仍是看不到主人要找的獵物。
路華美亞明白,再往深入,只怕就沒有力量回到毒雲外了。可想到一個高等惡魂法師可以操縱十萬以上亡靈軍,消滅一個就爲華優冰其斯他們進軍減去了一分阻力……“就拼死在這吧!”她心中高喊着,駕龍疾進。
忽然身旁什麼東西從雲中閃過,路華美亞反應快如閃電,反手就是一箭,那箭上帶着她親手附上的魔法彈,化成一道閃電射去,雲中忽然爆出一聲極尖銳的慘叫,那聲音會撕碎普通人的身體和心靈。路華美亞也覺得象有鋸子在頭腦中拉過,劇痛的幾乎要栽下龍去。倒是烈嬌發揮出了龍的強悍,當尖叫使毒雲都震盪出波紋時,她仍奮身前衝,把波紋圈甩在後面。
但云中的笑聲仍沒有停下。
“這太好了,”路華美亞想,“不止一個是嗎?我正愁下一箭不知給誰。”忽然烈嬌發出了尖鳴,有什麼割傷了她的右翼,雲中飛舞出無數飛旋的光劍,如蜂羣一般圍攻向路華美亞。路華美亞揮動長劍拔打着它們,但身上總冷不防被割傷,烈嬌更是傷痕累累,她慘鳴着上下移飛,卻擺不脫魔法劍羣的糾纏。
路華美亞起舉劍,喊出咒語,一道光芒從她的身體中放射出來,變成一個光球,向外疾推開去,把魔劍們擊碎,並推開了毒霧。她再一發力,光球的邊界猛的四散開去,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個半里直徑的沒有毒霧的空曠帶,一個混沌的影子顯露了出來。
一道閃電的箭光後,這個惡魂又永遠的消失了。
“二十萬了……”路華美亞欣喜着想着,“華優冰其斯會高興的……”這時女魔將覺得天旋地轉,剛纔使用那樣強的騎士守護技能耗盡了她已在毒霧中被摧殘的體力,她一頭栽下龍背,向深淵中落去。
烈嬌一聲急鳴,猛的向下穿去,追上路華美亞,叼住了她的腰帶。可這時霧中,法術再一次發動了,惡魂法師們仍然存在着。烈嬌冒着襲開的毒浪,閃過閃電,衝破魔牆,甩開幻獸,作爲一條好樣兒的飛龍,她在惡魂們的輪番攻擊下,仍死死叼着自己的主人,尋找着衝出毒雲的方向。
……路華美亞感到劇大的痛苦,她發現自己正被縛在白骨縱橫的深谷中,惡魂們獰笑着圍繞着她,向她發出閃電與火焰,嗜血的怪獸們衝上來撕扯着她的身體,她痛苦的掙扎尖叫着卻無法逃脫。
忽然一道冰涼的感覺貫入她的頭頂,黑暗天空中一道陽光射下,撕開了惡夢,惡魂和怪獸都消失了,雖然身體的痛苦仍在,但精神的恐懼已散去了。
她睜開眼,自己正躺在一峭壁的石洞中,面前站着的,是她的近衛呼兒都婭,而把冰涼的手指按在她額頭的,是那個人族的女法師。
路華美亞猛跳了起來:“現在我在哪?進攻怎麼樣了?”呼兒都婭扶住她:“烈嬌把你叼到了這裡,我們聽到她的呼聲才找到你,一路上我們看見許多騎士和飛龍的屍體,但還沒有看見其他活着的人,也許,他們還在毒霧中奮戰。”“我要去把他們帶出來!”路華美亞站起身來,“……烈嬌!”烈嬌伏在洞口無力的嘶鳴着,毒氣使她全身潰爛,閃電和火燒焦了她的長翼,她的眼睛已爛去,流出膿血,她側頭等待着路華美亞的召喚再次飛起去殺敵,但她再也聽不見了,惡魂的尖叫剌聾了她的耳朵。
“烈嬌……烈嬌再也不能飛了……”呼兒都婭哭起來,“她再也出不了這個惡谷了……”路華美亞怔怔的站在那裡,良久,她走到了烈嬌身邊,撫摸着她,烈嬌感覺到主人的手,溫柔的嘶鳴着,象在訴說自己的痛苦與愧疚。
路華美亞輕撫着烈嬌,另一隻手緩緩抽出長劍。
“不!”呼兒都婭撲了過來,“不要殺烈嬌,我們能把她帶出去的,她能冶好的,她能再次和您一起飛的……”烈嬌感覺到劍出鞘的聲音,她身子一抖,卻沒有掙扎,仍將頭靠向路華美亞的身體,輕輕的廝摩着。
路華美亞手在顫抖,她血腥戰陣經歷無數,可這一劍卻是如何也剌不下去。
雲迪嘆息了一聲,從背後走過來,按住了路華美亞的手。
她的手總是冰涼,讓路華美亞身體一顫,她能感覺到這個人族女子將來可能影響她的命運,也許是來自女人的特殊敏感,但她說不清,此刻對這個未來的敵人,爲何沒有厭惡之情,反有種相互理解的微妙情愫。
“這個人類法師原來還是很有用的,”呼兒都婭說,“我沒想到人族光明系的法術在這種亡靈出沒之地這麼好用,她有一種法術可以使我們不受毒氣的侵害,她的護體法術使一些低等惡魂根本不敢接近,也是她的治療術在剛纔救了你……”“用聖潔力的法術爲我醫療?”路華美亞眉頭高挑,她看到女法師的頸上,魔法禁鎖已被除下了,“這怎麼可能?”“我沒有醫治你的身體,”雲迪低頭輕聲的說,“我只是用光明系的精神導引把你從惡靈法師的夢魘攻擊中解救了出來,”她擡起頭,兩眼注視着路華美亞,“我們兩族的體質固然截然不同,但是在靈魂上卻是相同的……”她轉頭望向洞口飄過的青霧,“不來到這裡,我也不會發現這些……”“那又如何,相同的靈魂,也還是要爲了不同的信仰而撕殺,”路華美亞說,“你顯示了你的力量,這樣下一次在戰場上相見時,你會成爲我第一個要消滅的目標。”“那是天經地義的。”雲迪仍是輕聲的說,聲音雖弱,卻有着異祥的高傲與冰冷。路華美亞看着這個望着洞口做冷漠神情的女子,心中忽然又涌起一陣憐惜,因爲同是女人,路華美亞能看到她內心的真實,其實是那樣脆弱和渴望在溫暖的懷抱中哭泣。因爲發現和她之間太象,路華美亞瞬間有把這個如冰般的女子擁入懷中的衝動。
但路華美亞不會那樣,她是火,在人前是性情熱烈的女將,她永不會顯示自己的脆弱面,尤其是在未來的敵人面前。她只哭過一次,那就是在雪山頂重逢了華優冰其斯,覺得重新找到了依靠。她也未非沒察覺,當華優冰其斯和她走向雪山地下入口時,他仍回頭去望了一眼,她知道那裡必有他所留戀的東西,直到見到了這個女子,她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知道,這女子的心中卻沒有華優冰其斯,她的堅強,或者因爲她的心中,也有着另一個揮不去的影子。不知爲何自己堅持要救她,不肯讓她就那樣死去,難道也是出於一種命運相近的惻隱相憐?“不過,在我們未來的相遇之前,請允許我先爲您醫治您的飛龍,好帶我們出這個氣味難聞的山谷。”雲迪說,她對路華美亞微笑了一下,難道是察覺出了女魔將心中的柔軟麼?“太好,你一定能做到的,”呼兒都婭跳起來,“烈嬌,你有救了!”路華美亞看了一眼她的副將,眼光意味悠長,這些孩子太年輕了,他們小小年紀就被戰爭拖入了軍隊,還象個頑童不知未來將面臨的挑戰,如果自己和那些年長將領們不幸在遠征中陣亡,這些少年,能不能挑起重擔呢?……如果垂頭喪氣的走在中軍的隊伍裡,作爲軍中新生代的嬌子,黑暗之子,現在卻要拄着雙柺走在傷兵弱夫的行列裡。他知道大將齊格扎裡特不再信任自己,也知道了自己錯傳情報給大祭司以藉口鑄下的大錯。他覺得自己被切成碎片也不爲過,但只希望切完後還能把他拼回來,好讓他有機會證明自己的忠誠。他的傷還痛着,但他堅持不用擔架,賭氣支着拐一路走得比戰馬還快,幾次脫離本陣被外圍的巡兵趕回來。但他一直在找一個脫離老弱殘兵營,去趕超六翼神龍軍團的機會。
唉,如果難道這傢伙在就好了,他們的名字總是連在一起的,可那傢伙卻奇怪的失蹤了,不然至少現在是兩個支着拐還在互罵的笨蛋了。他想着,嘴邊露出一絲笑意。
“第九十六營第七陣注意,請到路邊坐下休息,給後面的少年軍讓道,請到路邊坐下。”有人大喊着。
“又要讓路了……”人羣發出了煩燥的嘆聲,懶洋洋的向路邊挪去,如果厭惡的看着身邊這些老頭病夫,整天就會埋怨走得太快,一坐下就不想起來,陣形散漫經常阻住大隊前進,也不管是不是後面墨苦城正準備爲他們抵擋無數追兵,自己怎麼會和這樣一些人呆在一起。
不行,他想,我一定要離開!怎麼也得走!一支旗甲整齊的少年軍陣踏着響亮腳步走了過來。如果看見這些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一個個氣派飛揚,心早就癢得不行。“爲什麼這支生力軍要移上前去,莫非前面已經有戰開始了?”想到這如果恨不得立刻就撲上去抓住一個問一下。正巧這時他看見了陣邊的一個步陣隊長。
“坎貝米斯!大木瓜!大混蛋!”“哎呀,這……如果?你居然在這兒?我以爲你被大將丟進溶岩湖去餵魚了呢,咦?現在變成普通一兵了,哈哈,我是步陣長了羅,快行禮!”如果一個筆直立正,行了個標準軍禮。然後跳起來一腳把坎貝米斯踹飛。
“這是我給你的行禮,媽的!你就美吧。等我重新立了戰功,升成黑騎士的時候,你就每天來向我行三千次禮吧!”“戰功?哈!就你現在這樣?怎麼坐地上了?腳痛了吧?哈哈,戰功要等我先立了!知道我們爲啥要調上前嗎?前面要開戰了,耶,擦亮我的軍刀!前面號角飛揚!我一刀一個兩刀一雙……”坎貝米斯得意的唱起了軍歌。
“就要打了麼?小亡靈族動作還真快啊……喂……”如果一把摟過坎貝米斯小聲的,“把哥們兒捎上?”“這個……”“你這表情算是什麼?猶豫嗎?我掐~~死你……”“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坎貝米斯左右一看,手一揮,“進去……”“太好了!”如果高興的拐也丟掉了就往陣裡擠。
“那邊怎麼回事?誰敢私自換陣?”一個巡官走了過來。
“啊,這個……我們這需要這個人……”坎貝米斯抓着頭說。
“亂陣者斬!你不知道嗎?你是哪個部隊的?什麼名字?”“去你的!”坎貝米斯一拳把這巡官打暈在地,做爲黑暗之子的一員,紀律是重要的,但驕橫是一定的。“我跟着大將當待衛的時候,你小子在哪啊。”其他巡兵忙上前拖走這巡官,但沒人再管如果換陣的事,畢竟爲了這事鬧起來阻塞了大隊纔是真正嚴重的事。
但關於黑暗之子們不守紀律的報告很快就到了中軍華優冰其斯手中。
“如果?”華優冰其斯皺皺眉頭,“先由這小子去吧。記下來以後再處罰。”他無暇顧及這些小事了,前方,大戰的雷暴正在聚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