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睿話音剛落,混沌的空間頓時狂風肆虐,飛沙走石,呼嘯的風聲之中,翠綃一聲慘叫戛然而止,秦堯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她身上骨頭斷裂的聲音。
而南宮睿此時好似失了人性一般,術法沒有收回,反而愈加狠戾的再度壓迫着攖。
繞是秦堯以前也以狠戾爲兇名,但此時看到南宮睿的狀態,頭皮都忍不住隱隱發麻着。
“南宮睿,你快停手,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死在你手中了!”秦堯還算是保持着理智的一邊出聲,一邊試圖靠近南宮睿。
他知道,雖然翠綃一個下人的命在南宮睿的眼中不算什麼,但是他此時如此暴力的樣子,無非是恨屋及烏,只不過是想要從翠綃身上逼出另一個人而已。
“你滾開!”南宮睿惡狠狠的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秦堯不明所以的立即打了一個寒慄,但腳下並沒有停下,這樣的狀況之下,他屬於還有一些理智的人,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南宮睿與靖王妃之間的關係惡化。
雖然,他也很想要從翠綃的口中知道小鬼的下落,但是若真的將人殺死了,他更擔心小鬼的下落永遠成謎。
“南宮睿,你冷靜一點,這樣會出人命的!”秦堯頂着壓力再靠近幾分道,“而且,她肋骨斷裂幾根,已經失去知覺昏迷了,便是再對她施壓,她除了承受不過一死了之,你也問不出什麼!”
“那我便追着她的魂魄再問!”南宮睿滿目猩紅,語氣堅定而狠辣償。
手下掌風更甚,翠綃身上於是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音,聽得秦堯都忍不住感覺到一重緊接着一重的痛意。
而南宮睿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都沒有,讓秦堯毫不懷疑他真的會在殺死翠綃之後,再追入黃泉。
更從這一點上,秦堯也能確定,小鬼的失蹤,一定是跟翠綃有關,他纔會這樣失控。
就在秦堯思緒煩亂,不知究竟該怎麼辦纔好時,原本飛沙走石的混沌空間忽然一下子風平浪靜,以結界虛造出來的天空亦是一片藍天白雲的悠閒場景。
他的心也似乎在這一瞬,恢復到了寧靜。
他知道,能夠干擾到南宮睿的,除了高深莫測的靖王妃,再無她人。
果然,在口吐鮮血,早已經昏迷不醒的翠綃身邊,此時盈盈站着一個飄然若仙的女子。
她先是埋怨的看了南宮睿一眼,隨即便蹲下,從袖兜中取出藥丸,以玄術推入已經無所覺的翠綃口中,並以內力助她消化吸收之後,眉宇間的愁緒收了收,才重又起身,臉上雖然看不出對南宮睿的怨恨,但還是露出一絲不滿道:“爲了一個女鬼,你就這樣對待母妃的貼身侍女,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母妃嗎?”
“她只要肯說出瀟瀟的下落,我何至於對她如此!”南宮睿的聲音冷漠的不像是在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說話,“母妃神機妙算,玄術高明,或者,母妃可以告訴孩兒瀟瀟的下落!”
一旁的秦堯看着南宮睿,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
這個男人高傲冷漠的態度不只是用在陌生人的身上,一旦心有齟齬,便是親生的母親都能被他拒之門外。
這一點,從今日看來,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而這所有的原因,只因爲那個小鬼。
從而也可看出,南宮睿對小鬼的心意,當真是比他還要深厚的。
因爲將心比心之下,若是他處在南宮睿此時的立場之下,一個是親生的母親,一個是喜愛的女人,他即便是對母親心有懷疑,也不會做到如此狠辣而堅決。
也或許就是這樣,百年前他纔會被人利用吧!
而南宮睿,即便是他的親人,也沒人能夠利用的了,因爲他有着堅定的原則。
靖王妃因爲南宮睿嘲諷的語氣和冷漠的眼神,似乎心寒了一下,語聲幽幽的道:“這就是你跟母妃說話的態度嗎?”
“母妃又不是不曾見過孩兒更惡劣的一面,孩兒想,就沒有必要再在母妃面前虛情假意了吧!”南宮睿嘲諷的語氣更甚,眼神也更冷漠。
“那你是認定苗採瀟的失蹤跟母妃有關了?”靖王妃平靜的眼睛裡看不出一點心虛。
“能在一隻百年厲鬼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唆使瀟瀟動手腳,維持孩兒佈下的結界沒有任何破綻,也沒有驚動到我。我想這世間,除了還未碰過面的玄門門主,還真是找不出幾個有這樣本領的人來!母妃覺得呢?”南宮睿冷笑反問道。
靖王妃有片刻的沉默,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可不好說!”
“母妃不好說,那是否需要孩兒來說?”面對靖王妃的不承認,南宮睿似乎就要失去耐心,眸色頓時一沉道,“母妃一直說過,孩兒的玄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此刻毫無牽掛,而母妃不但投鼠忌器,還要護着地上躺着的那個人,您覺得我們母子二人若是交手,誰的勝算更大一些呢?”
這是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要動手的意思?
秦堯暗叫不好道:“南宮睿,你且冷靜一些,有話好好說!”
接着,他又趕緊轉到靖王妃這一面道:“王妃,秦某雖然不知道小鬼的失蹤究竟是不是跟你相關,但是也請王妃聽秦某一言!
爲人父母者,自然是一心爲着子女考慮,但有些事情,卻未必是父母覺得對的,子女便會接受!
特別是男女之情上,父母優先考慮的自然是與子女前程相關的,但是身爲子女,要的卻只是一份純粹的感情!
小鬼雖然一無是處,但是之於南宮睿來說,卻是一個無可替代的存在。
當初,或許您正是考慮着小鬼對南宮睿的玄術有更深一層次的突破會有所幫助,因此,才容忍了她的存在。
而秦某若是猜測不錯的話,當初的南宮睿與王妃也是一樣的想法,不過是想要利用小鬼身上的靈力而已。
但是,現如今,既然南宮睿已然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並不需要小鬼的靈力來充沛自己的玄術,而是真正喜歡上了小鬼。
那麼,秦某多嘴,是否能請王妃網開一面,成全南宮睿與小鬼!
南宮睿是你生的孩子,他的優秀,想必王妃最是清楚,小鬼的存在與否,根本不可能會破壞你的計劃!”
秦堯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然後靜默的等着王妃的反應。
南宮睿目光沉沉的也同樣看着王妃……
——
玄門這邊,無嗔才上山進門,迎面就遇上急匆匆跑出來的小小。
一見到無嗔,小小立即一邊拽着他的手,一邊急行中說道:“師兄,採屏姐好像有些不大好,我方纔去看她了,發現她的身體都好想開始變透明瞭!”
聞言,無嗔面色頓時大變,甩開了小小的手,身形一閃,已經進了後山的山洞。
山洞裡的透明冰棺中,安詳昏睡着的採屏,臉上的無關果然呈現出了半透明的狀態。
往下看去,手和腳也是如此。
“師兄,採屏姐這是怎麼了,不會是大限到了吧!”隨後跟進來的小小一臉的擔憂,“可是,你不是前幾天纔給她施用了術法嗎?可現在爲什麼會這樣啊?”
無嗔此時的心很亂,他試圖掐算一下,可是心緒卻怎麼都不能平靜下來。
是因爲他把靈魄帶了過來的原因嗎?所以,採屏纔會有所感應,要麼立即施術讓靈魄與採屏神魂合一,要麼就……
讓靈魄與採屏神魂合一,不是一直都是他不變的想法嗎?可眼下,他在猶豫什麼,又在糾結什麼?
站立在冰棺前,看着已經一年多沒有神色變化的妹妹,無嗔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內心天人交戰着。
“師兄!”沒有得到迴應的小小眼圈已經紅了,拽着他的袖口輕輕的搖晃了兩下,“我們再去京城找瀟瀟姐姐,求求她答應好不好!”
採屏是小小從認識人、懂事開始,認識的玄門唯一的一個女子,對於她來說,採屏不單單是照顧她的大姐姐,還是類似於母親的存在。
因此,雖然她也喜歡苗採瀟,但是在最關鍵的選擇下,她內心的天枰還是偏向了採屏。
而且,苗採瀟與採屏合二爲一,在她看來其實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
“……”無嗔依舊不語,他沒有告訴小小,靈魄就在山下的別院中,而且,她還是願意的。
只是,現在在內心交戰猶豫的人是他,而非旁人。
“師兄,你說說話呀,你不說話,我心裡好難受!”小小改抓住他的手,感覺到他緊攥的手心鬆開之後,是一片冰涼的溼意。
小小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只能猜想着他是否在擔心南宮睿。
想到那個睥睨天下高傲冷漠的男人,小小就無端的打了一個寒顫,那樣的男人,又是那樣的喜歡着瀟瀟姐姐,一定是不願意放手的吧。
可是,瀟瀟姐姐進入採屏姐的身體裡,擁有着一樣的容貌,對於他們來說,應該算是沒有損失的纔對!
可採屏姐的肉身若是消失的話,那就真的回天乏術,再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裡,小小頓時堅定了心念,鬆開無嗔的手,就往山洞外跑去,並道:“我去求瀟瀟姐姐和南宮世子!”
“小小,站住!”無嗔此時才猛的回神,立即追了出去,卻看到小小被一個帶着面具的男子控制住了雙手,眼眸一凝,沉聲喝問道,“閣下什麼人,竟敢擅闖玄門!”
“你無需知道我是何人,只要你將裡面那個將死的女人交出來!”面具男子聲音低沉,顯然是刻意壓低了聲線。
“師兄,你別聽他的,趕緊去找我爹爹,叫他來收拾這個擅闖玄門的混蛋!”被一隻大手抓住了一雙手臂的小小一邊喊叫道,一邊伸腿踢人,“你個混蛋,知不知道我爹爹是誰,居然敢抓我,看我爹爹來不把你碎屍萬段!快放開我,你這個沒臉沒皮,不敢真面目見人的烏龜王八蛋……”
但是不管小小怎麼罵人,一雙腳也踢了男人好幾下,但是那個男人卻紋絲不動,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只有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陰沉的看着無嗔,看起來十分有耐心的等着他的決定。
無嗔此時的心更是紛亂無比。
誠如面前的男子說的實話,採屏不過是個即將就要死去的人,就算是與靈魄神魂和一,在採屏平凡的身體裡,靈魄的靈力也終將因爲採屏的平凡而被安全封印。
那麼,眼前這個男人,要採屏的身體做什麼?
而且,一旦採屏的身體離開被施了術法和靈力的冰棺,必然會立即毀敗,這個男人要一具一碰就會腐爛的屍體做什麼?
“你究竟是什麼人?”看着小小掙扎久了,快要沒有力氣,無嗔喝問道,“有什麼衝着我來就是,不要傷及無辜!”
最後,他只能認爲這個男人是他無意間結下的仇敵,知道採屏對他的重要性,纔在此時出現,並拿了小小脅迫他。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冰棺裡的那個女人!無嗔,你若不主動將她交出來,我也會硬搶!只是在硬搶的過程中,若是出個什麼意外,你可別後悔莫及!”面具男子面具後面只露出的一雙眼睛裡,閃過陰沉而狠戾的光芒,顯示出他說到做到的堅決。
“師兄,你別被他唬住了,這人雖然也會玄術,但是在我們玄門的地盤上,想必他也使不出什麼幺蛾子來!你還是快點給我爹報信,告訴他我被一個混賬王八蛋給抓住了,叫爹爹快來把他碎屍萬段!”小小雙手被控制住,她的玄術又並不高強,因此奈何不了面具男子,剛纔踢着踢着也累了,只能叫道。
“小丫頭,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玄門門主,就輕易抓了你做人質嗎?”面具男冷笑道,“而且,我還知道玄門門主自從上月閉關修煉,可是至今尚未出關,你如何能叫他來救你?哈哈哈……”
“你、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小小頓時受驚,瞪眼看着男子。
無嗔心裡也閃過不好的預感。
小小更是心直口快的質問道:“難道你是我們玄門的人?是一空小師叔?”
聽到小小說出一空的名字,無嗔也是一怔,看着面具男子的眼神透着幾分審度,但他很快便看出他絕對不是一空,一空的身形要比他略矮一些且略胖一些。
“你們也不要胡亂猜疑了,還是趕緊將人交出來吧!”面具男似乎避諱着些什麼,只一再表示要用小小叫喚採屏。
“哼!師兄,你別聽他的,既然他知道我爹爹是玄門門主,一定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小小道。
無嗔也正是這樣想的,纔沒有直接行動。
但小小的話音剛落,那男子卻忽然手上用力,無嗔清楚的聽到了小小一聲痛呼下,手腕腕骨斷裂的聲音。
他面色頓時大變,人也快速的欺身上前:“你竟然敢!”
那人嘿嘿一聲冷笑,拉着痛呼的小小往一邊閃去,冷聲道:“我有什麼不敢的!無嗔,你若再靠前一步,我斷的就不是她的手腕,而是脖子了!”
無嗔被這一句威脅給嚇到,與他擦身而過時,還是隱忍着停了下來:“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我的要求就是很簡單,你拿裡面的半死人換你們門主嬌滴滴的女兒,怎麼算,都應該是我不划算,而不是你們!”那人目標明確的道。
“你既然知道採屏不過是個活死人,或者說活不過這兩天,那你爲何還要她?”無嗔不明白這個人的目的。
在採屏剛出生不滿三個月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就得病去世,第二年,父親上山打獵時,又死於虎口。
從此便是他帶着妹妹喝泉水,吃樹葉和野生的水果爲生。
一次他帶着採屏在深山中迷路,又因爲不小心被樹枝刮破了皮,夜裡引來狼羣,以爲兄妹二人逃不過厄運,即將葬身狼腹時,便是彼時的玄門門主及時出現救了他們。
因覺得他骨骼奇佳,是修煉玄術的人才,便將他收做門下,並允許帶着採屏一起在玄門生活。
因此,除了玄門中人,以及後來因爲靈魄而遇到的京城諸人,無嗔並不認爲自己在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更能肯定,採屏也不會認識這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
“這你就別管了,要想你們門主的女兒少受些罪的話,你還是乖乖進去將人帶出來!”那人再次用力的捏了一把小小已經斷裂的手腕,小小慘叫了一聲,幾乎暈厥過去。
無嗔心中不忍,剛想要鬆口,小小卻咬着牙道:“師兄,你別聽他的!採屏姐此時已經大不好了,若是你順了他的意思,把採屏姐交出來,採屏姐就真的會死了!她是你唯一的親人,不要做會後悔終生的事情!”
“呵呵!那你是願意爲他們而死了?”男人的笑聲陰沉的寒氣入骨。
“我不是願意爲了他們死,而是賭你最多就是折磨折磨我,而不敢真的殺了我!不然,我爹爹出關,必然將你碎屍萬段,並且將你打入惡鬼道,永世不得超生!所以,你只管試試扭斷我的脖子吧!”小小咬着牙道。
“哈哈哈!好!小姑娘小小年紀,勇氣可嘉!沒錯,你說的對,因爲你是玄門門主的女兒,因此我不敢真的殺了你,但是我可以折磨你,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種滋味,可比死要難受太多太多!”
這人說到做到,再度生生折斷了小小的另一隻手腕。
“啊……”小小畢竟年紀還小,痛的面色慘白,隨即便暈了過去。
男人這才陰沉沉的看向了無嗔道:“看不出來你的心腸居然這樣硬,爲人又自私,爲了自己的親妹妹,就寧願犧牲將你視作兄長的小師妹!嘿嘿嘿,你也不怕心裡不安嗎?”
無嗔看着一下子沒有了活力掛在男人手臂之上的小小,雙手緊緊攥成拳,根根骨節處泛着慘白的顏色,咬緊牙關道:“好!我答應你把採屏給你,你現在就把小小還給我,自己進去!”
他在試探,試探此人對山洞的忌諱。
雖然,他不知道不過就是自己無意間發現的一個山洞有什麼值得讓人避諱的,但是從與此人對峙這許久來看,他好像忌諱着什麼。
因此,才只拿小小威脅他,卻不敢挾持着小小自己進洞。
“無嗔,你可別耍你的那些小聰明,以爲將我誑進山洞,就能將我抓住,你還是將人帶出來,我再與你交換!”那人卻也是心思縝密的說道。
“閣下,不是我耍心機,而是我覺得你應該親眼看看採屏此時的現狀如何,值得你得罪整個玄門也要將她帶走!”無嗔眸光一閃,繼續試探道,“若你不信我,也沒關係,可以將小小帶着一起進去,等你確定還是要帶走現如今的採屏的話,我便負責將你們連同冰棺一起送下山,再換回小小!”
“我知道里面的那個女人現在是什麼樣子,所以不需要進去查看,也不需要冰棺,只需將人帶出來就行!”那人卻是打定主意不進山洞。
無嗔便確定此人定然是忌諱着什麼,便話鋒一轉道:“採屏如今怕是脫離不得冰棺,一旦離開,必然腐爛,你確定還要帶她走嗎?”
“這個你不用管,只要你將人帶出來交給我,我便立即放了這個小丫頭!”男子堅持道。
面對這樣一個水油不進的男人,無嗔一時無措。
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決定先帶着採屏出來試試,看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好!你稍等!”頓足,無嗔看了那個男子一眼之後,轉身之後又回頭道,“但你必須先給小小止血,不然她的雙手真的廢了,我便是親自毀了採屏,也不會將她交給你!”
“這個沒問題!”男子陰沉的嗓音也露出一絲妥協道,並在無嗔的面前,先給小小封住出血的部位。
看着他果然是使出玄門之術,無嗔的面色沉了沉,閃身進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