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聞言一怔,問道:“難道王相醉翁之意不在酒?”
張大學士在院內踱着步子,表情沉思,沒有開口。
張家這些日子接連發生了兩件不同尋常的事情,一件便是本該在中書省蹉跎一生的張延,莫名其妙的坐上了禮部尚書的位置,另一件則是向來愛惜羽翼,不願與人衝突的王相忽然在朝堂上對他發難,原因卻只是因爲一件小事。
潤王貪玩,他早就放棄了對他的教導,平日裡也不怎麼管他,連陛下和淑妃對此都沒有說什麼,他一個丞相,不可能吃飽了撐了非得和他作對。
他看向張延,問道:“你上次說,吏部侍郎方鴻在向我張家示好?”
張延點頭道:“若不是方尚書,禮部這位置,輪到誰也輪不到我。”
“方家,潤王,王相……”張大學士低聲喃喃一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看着張延問道:“你知道除了鶯鶯之外,跟在潤王身邊的另外兩個小姑娘,都是什麼身份嗎?”
張延想了想,說道:“一位是王相的孫女,另一位,好像是白大將軍的孫女……”
“王相,王相的孫女……”張大學士扶着桌子坐下,面露驚容,震驚道:“難道……”
張延看着他,詫異道:“爹,難道什麼?”
張大學士沉思許久,望向張延,說道:“你去準備準備,明日在朝堂上彈劾王相他兒子王博……”
……
趙圓的好日子結束了,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要用來讀書和煲湯,沒空去調戲小姑娘。
王相那莫名其妙的舉動,在朝堂上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反響,百官只知道他心情不佳,近些日子,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唐寧看問題的方式和他們不一樣,王相是什麼樣的老狐狸,莫名其妙的,怎麼會得罪張家,他莫不是已經察覺出來了一些東西,藉此機會,給出了他們下一步的指示。
趙圓的孝心夠了,能力的確還差一點,他要是稍微具備一點治國才能,在陳皇眼中,就是一塊金光閃閃的金子,傳承皇位的不二人選。
當然,王相併沒有急着將話挑明,活到他們這個歲數,是不可能急着站隊的,但他既然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便是對潤王奪嫡無形的支持……
想想他也不可能不支持,以潤王目前的勢力,顛覆朝綱也不是難事,只是他奪嫡的方式太過刁鑽,表現的也太過低調,很少有人往那個方向想而已。
唐寧幾乎已經不擔心趙圓了,只是留給他的時間,也只有一年多些,這段時間內,陳國出現重大變故的可能性太低,怕是趙圓上位,已是他離開京師很多年之後的事情了。
在這期間,能爲他多做一分便是一分,也不枉他叫自己一聲先生。
唐寧走出書房,準備去蕭府坐坐。
蕭珏走後,蕭府便只剩蕭老公爺一人,唐寧閒暇時間,都會去蕭府坐一會兒。
他走出府門,看到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唐寧看着神色慌張的陳舟,詫異道:“慌慌張張的,怎麼了?”
陳舟面色蒼白,擡頭看着他,舔了舔乾澀的嘴脣,許久才顫聲道:“大,大人,北方急報,蕭將軍與麾下五百將士,在草原被完顏部生擒,完顏部召集肅慎各部,對蕭將軍進行了公開行刑……”
唐寧怔怔的看着他,問道:“蕭將軍,哪個蕭將軍?”
陳舟咬了咬嘴脣,說道:“蕭珏蕭將軍。”
唐寧腦海一片空白,喃喃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陳舟道:“至少,至少是十天之前了……”
……
沒有任何徵兆的,唐寧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了個七暈八素,頭頂的太陽也陡然刺眼了起來。
與此同時,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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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公爺身體晃了晃,蕭府的下人急忙上前攙扶,他揮手製止了蕭福,目光望向宮中的傳旨宦官,嘶聲道:“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宦官顫聲道:“蕭,蕭將軍與五百將士被草原人擒下,他們在十日前,對蕭將軍進行了公開行刑,蕭將軍,蕭將軍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蕭老將軍扶着椅子坐下,閉上眼睛,說道:“都出去吧。”
蕭府下人和那宦官理解他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擡頭看了一眼,便緩緩的退了出去,房間之內只剩下蕭老將軍一人。
他睜開眼睛,眼中有兩行濁淚流下。
陸家。
陸鼎從一名小將口中得知這件事情的事情,也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臉色發白,看着那人,說道:“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讓雅兒知道……”
砰!
房間一側的屏風倒下,陸雅從屏風之後走出來,看着陸鼎,怔怔問道:“爹,這是真的嗎……”
陸鼎看着她,長嘆口氣。
御書房。
大殿前方的地上,奏章灑落一地,陳皇面色陰沉,久久都沒有說話,殿內的宦官更是屏着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魏間看着陳皇,面色複雜道:“陛下……”
陳皇伸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森然道:“傳令下去,北邊俘虜的所有敵囚,不論男女,無論老幼,全都斬首,首級築成京觀,立在陰山以北,朕也要讓他們瞧瞧,他們殺我陳國一人,有朝一日,朕必屠了他們肅慎全族!”
除了一名宦官應答之後,殿內就只餘陳皇森然的聲音迴盪。
……
北邊的消息傳來了三日,唐寧三日都沒有出門。
朝中和民間羣情激奮,陳皇盛怒之下,更是下達了誅殺所有站俘築成京觀的命令,一萬重騎以及近十萬的輔兵,整裝待發,三日內就能出動。
唐寧沒有去蕭家,也沒有去陸家,他只知道,消息入京的第二天,陸雅就以未亡人的身份住進了蕭家。
這個消息來得突然,也打了唐寧一個措手不及,消息從北邊傳回來,要數日功夫,按照時間推算,完顏部公開處刑蕭珏已經結束。
唐寧坐在書房中,抿了口茶潤潤脣,只覺得心中煩亂,鐘意蘇如以及唐夭夭站在院中,望了一眼書房的方向,唐夭夭咬咬牙,正要走進去,卻被鐘意攔下。
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讓相公一個人靜靜吧。”
唐夭夭停下步子,在院中踱了小半個時辰,時不時的望向書房,某一刻,晴兒從外面走進來,手中拿着一封信,說道:“有姑爺的信……”
“我送進去。”唐夭夭從她手裡接過信,快步走進去。
她走進書房,將那封信放在桌上,說道:“有封信。”
唐寧擡起頭,隨口問道:“誰寫的?”
唐夭夭道:“沒有落款。”
唐寧拆開這封沒有落款的信,取出信紙,這紙上的字很醜,也醜的很熟悉。
他看着這封信,面色逐漸變化,讀完信之後,猛地站起來,大喜道:“愛死你了!”
唐夭夭詫異道:“愛誰?”
“愛你!”唐寧抱住她,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抓着她的手,說道:“去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