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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江羽張開了眼睛,她轉向她,苦澀的笑着,白小晴知道,這就是迴光返照,她馬上就要失去眼前的這個人了。
“姐姐,是我,我是晴晴,我來看你了。”
她坐下來,和她的眼睛對視,握在一起的手早就感覺不到溫度,但她還是看到姐姐的眼珠動了動,彷彿多了一絲神采。
“晴晴,……我常常做夢夢到你,小時候也是,長大了也是……,你……其實就是另外一個我……,可是我……我就要走了,真可惜,我們沒辦法再以姐妹的情誼相處下去。”
“不會的,不會的,姐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霸佔了你的身份,你的人生,只要你能好過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把這一切都還給你,都還給你,好不好?好不好啊?”
淚水滴在嘴巴里,鹹鹹的,可是再也抵不了她此刻的心痛,白小晴抓着江羽的手,就那麼撕心裂肺的哭着,苦苦挽留,可是爲什麼她看到的卻是女人的目光在一點點下垂,一點點疏離,她發現她快要留不住她了。
“晴晴,我……我不怪你……真的……我好慶幸,上天讓我在臨走這一刻,我是清醒的,不然……我一定又會傷害你,傷害爸爸媽媽……,我滿足了,真的,這個世界帶給我的只有痛苦,我不想再留戀了,真的……不用爲我傷心,這是我……自己選的,真的?”
她斷斷續續的說着,每說一句話彷彿就已經用盡她所有的力氣,白小晴已經整個覆上她的身體,耳邊的聲音還是越來越小,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衝到外面,把楚雲洛拉到江羽的面前,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對着江羽大喊,“姐姐,你不是一直想見他嘛?你不是一直想見楚雲洛嗎?他來了,他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看看他,你看看他好不好?姐姐?姐姐?”
也許是江羽的哭喊叫醒了江羽的意志,她本來已經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望着楚雲洛,眼淚就那麼流了下來。
楚雲洛有點發怔,江羽,這纔是他剛開始要娶的江羽,陰差陽錯,經過了這麼多事,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再相見他們竟然馬上就要天人永隔。
“雲洛,楚雲洛……”
她喃喃着,眼睛一直望着枕頭下面的方向,江羽意識到她是在找什麼東西,或許是在找什麼禮貌,趕緊彎下腰,去看她的枕頭下面……
一張照片,從她的枕頭上滑落下來,顧不上去看上面的內容,白小晴撿起來就要去放到江羽的手心,可是江羽始終沒有張開手,她的嘴巴里只有一句話,“那個女孩不是我,是晴晴。”
然後眼睛一閉,便再也沒有張開……
“姐姐……姐姐……”
“小羽……女兒……”
病房裡響徹的是撕心裂肺的哭聲,一抹白布輕輕的蓋在了牀上躺着的人的臉上,一個就代表着一個鮮活的生命從此逝去,再次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在紛亂的人羣中,楚雲洛從地上撿起那張照片,江羽的話在耳邊迴盪,記憶裡的東西突然間崩開,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得,那一刻,楚雲洛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崩潰崩潰……
三天後,是江羽的葬禮,看着隊伍裡父親無助的身影,白小晴覺得,一夜之間,父親似乎真的老了很多,很多……,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現在清楚的刻在他的臉上,彷彿歲月的痕跡更加的明顯。
一時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蕭雲的離開,姐姐的逝去,白小晴感嘆着,生命似乎又缺了一角,可是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可以倒下去,父親已經失去了姐姐,現在一定是疼痛難耐,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人就是她,就是她能夠在身邊權威,所以,她必須堅強。
“鼕鼕,乖,去叫外公吃飯。”
白小晴吩咐着,一邊在桌子旁邊擺了碗筷,姐姐走了之後父親和阿姨就一直不肯好好吃飯,她當然知道有些東西需要時間才能慢慢淡忘,才能收拾自己的心情,但至少她能做一點吃的,安慰一下他們已經脆弱不堪的內心。
小短腿噔噔的跑到江建明的面前,甜甜的喚着,“外公,媽咪叫你吃飯哦。”
江建明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摸摸小傢伙的頭,什麼都沒有說,把人抱起來,往桌子上走,到了旁邊纔看到小晴已經把米雪叫了下來。
“爸爸,阿姨,這是我做得一點清粥,還有幾個家常的小菜,你們嚐嚐合不合口味?”
白小晴淡淡的說着,幫他們把碗筷分好,纔去照顧一邊的鼕鼕。
“晴晴,謝謝你,每天帶着鼕鼕來陪爸爸。”
“好了,爸,不要再說這個了,我們是一家人嘛,而且鼕鼕也很喜歡外公對不對?”
白小晴捏捏小傢伙的鼻子,如今,他是這個家裡唯一可以讓江建明展露笑顏的人。
“是,鼕鼕最喜歡外公了。”
小傢伙說着,吧唧,在江建明的臉上親了一口,男人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給小傢伙夾了一隻雞翅算作獎勵。
“那下午鼕鼕陪着外公去公園下棋好不好?”
“好。”
小傢伙一口答應,順勢吃掉白小晴送到她嘴邊的一口雞蛋,吃的津津有味。
江建明知道,白小晴是故意讓鼕鼕陪着他的,小孩子總能給別人帶來無盡的歡樂,尤其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只要能看到小傢伙開心的笑,甜甜的叫他外公,心裡的那塊空白就好像被什麼補充了一樣,暖暖的。
“爸,阿姨,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們說,不知道你們願意不願意?”
江建明和米雪對望了一眼,看着白小晴,“晴晴,有事你就說吧?什麼願意不願意的?”
“那我就說了,我和鼕鼕,打算搬到家裡來住,不知道你們同意嗎?”
一句話,已經足夠讓江建明熱淚盈眶了,再看看米雪,也是一臉的眼淚,慌忙的用衣袖擦拭着。
“晴晴,你不用爲了?”
“我沒有爲什麼,我和鼕鼕那裡的房子到期了,反正我現在還沒找到工作,租着負擔也挺大的,乾脆就搬到家裡來,爸爸,你要收養我哦?阿姨,你……不反對吧?”
“當然,……當然不反對。”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就搬回來,反正東西也不多,連搬家公司都不用請,只要爸爸開車去幫我把東西載回來就好了,爸爸,你應該可以吧?”
“恩,爸爸明天一早就去。”
江建明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堅定的許諾着,鼕鼕趁機爬到江建明的腿上,“那以後鼕鼕就跟着外公住了。”
“好,外公一定會好好照顧你這個小東西的。”
靜靜的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的互動,白小晴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一口,淡淡的味道,就好像她現在總算可以平靜的內心,希望這個決定多少能讓父親殘破不堪的內心得到一點點的修復,姐姐,你放心,晴晴答應過你的,會代替你好好的照顧爸爸,還有你的媽媽,晴晴一定會做到,所以,在天上,你一定好好的,知道嗎?
希望下一世,我們還是姐妹,希望下一世你不要再遭受那樣的磨難,希望下一世,我們能從一開始就能認出彼此,就這麼約定了哦,姐姐,你在天上一定能夠聽到的對不對?
來墓前跟江羽道別的時候,白小晴注意到面前有一束百合,姐姐生前最喜歡百合了,只是不知道這是誰看過她了,還有誰還知道姐姐喜歡百合呢?
“姐姐,我和鼕鼕已經搬回家裡住,爸爸的心情還是一直很不好,有幾次我看到他偷偷跑到你的房間裡去哭,我很心疼,但是姐姐,請你一定要放心,等再過一段時間,再過一段時間,爸爸就一定會好的,不是說時間是療傷最好的良藥嗎?對不對?阿姨的身體最近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問題,我已經按照醫生的吩咐給她拿了藥,而且每天都會盯着她吃下去,這幾日,她已經能漸漸的睡一整個晚上而不用起來,所以你不用太擔心……,而且,我還有一個秘密武器沒有告訴你,那就是鼕鼕,你沒有見過他是不是?他是我的兒子,是個很可愛,很可愛,又很懂事的小孩哦,他代替你我給爸爸、阿姨他們帶去了很多的歡樂,他的任性、調皮,在爸爸和阿姨的眼睛裡似乎都是寵溺呢?怎麼辦?照顧爸爸、阿姨的目標可能一定要靠他才能實現了……?”
“姐姐,我每天都來跟你說這麼多,你一定很煩了對不對?對不起啊,我只是怕你剛離開,在天上會沒有別的朋友,我只是怕你會不放心家裡的事情而已……,你放心,以後我就不會常常來打擾你了,我要去爸爸的公司工作了,爸爸已經年紀大了,我應該替他去承擔一些東西,但是我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你,姐姐,你也一定會想我的,是嗎?”
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從墓園上面下來,剛走了沒幾步路,白小晴才發現就在她身後的不遠處,還站着一個男人,他戴着墨鏡,身形消瘦,可白小晴還是一眼就認得出來,這個男人,在她還是江羽的時候,他見過的,是姐姐當初愛過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