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端午說:“叔父,以後,嬸嬸的話如果是對的,你可以聽,如果是錯的,你要有自己決定的能力。還有,堂哥倪雞鳴,我們也給他找了個工作,不過,他沒有武功,真的不適合做捕頭,但是,他可以來縣太爺身邊,做一個文書,反正,縣太爺現在也缺乏文書。”
“真的?”倪里正大喜,之前他就是因爲倪雞鳴工作問題,才鋌而走險的,想不到現在捕頭做不成了,還換爲更加輕鬆的文書工作。
這怎麼能不讓他高興呢。
“這只是我的提議,如果一個月不能勝任,那縣太爺還是會辭退他的。不過,畢竟堂哥也是念過書的,應該難不倒他。”端午說着站了起來,“您明天帶堂哥過去就可以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走在鄉間小路上,楊康問:“端午,你當真要讓倪雞鳴去縣太爺身邊?”
端午點點頭,秀眉微蹙,“他怎麼說也是重陽哥哥的堂弟,我怎麼能不念這個面子呢。再說了,冥城壁當時有讓我幫他找一個文書。倪雞鳴是上過學的,做個抄手文書,應該是不成問題。”
楊康一怔:“你是說,冥城壁曾經要你幫她找文書?”
楊端午說:“就是那次宴席上,他來找我娘敬酒的時候說的。”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和冥城壁過去認識。”
楊端午低下了頭,她是過去就認識冥城壁,其實她很想單獨和冥城壁談談,他捨棄了鏢局來做一個小小的縣太爺,他究竟想做什麼?
可端午不想打草驚蛇,更不想說了讓楊康擔心。
皇上賜下的百畝桑田,大墳腳村就有五十多畝。端午和楊康看了各處桑田,憂愁的是沒有人來管理。
“桑田一旦多起來,如果都是我們來管理,就會兩頭顧不上,再說還有作坊還沒運作。可是如果要招人,一下子又不知道找誰好。現在最起碼要找兩個人,一個人,每天巡視桑田,另外一個,接管作坊。”端午來到大墳腳村的免費茶水間,坐着和楊康說。
倪里正爲了方便往來客商,專門改造了一件茶水房,現在大墳腳村也繁榮起來了,很多人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取走或者收購這裡的桑蠶和草藥。就是山路崎嶇,沒有平坦的路,限制了大範圍的發展。
楊康說,“我倒是想到一個人。”
“父親想到的人,就一定行。”端午不假思索的說。
“父親覺得周瑜恆一定可以。”楊康說。
楊端午一怔,“父親,周瑜恆能力是不錯,可是,畢竟,我們和他十年沒接觸了,纔剛剛相識,也不知道底細。”
楊康嘆息說,“我們楊家欠周家太多了,父親想分給周瑜恆一些桑田,名義上,是他幫我們管理,其實,他也是我們的一個老闆。”
楊端午知道楊康是因爲太愧疚了對周家,所以,就說,“那好,等下回去,我分給周瑜恆五十畝桑田,可是我怕他不接受。”
楊康點點頭,“爹爹也在想怎麼讓他接受,他若是接受了,爹爹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一碗茶還沒喝完,忽然,一個人影閃了進來,端午還沒看清楚他長什麼樣,那人就撲通一聲,對着楊康和端午給跪下了。
“楊叔叔,端午姐姐,我也是周家的後人啊,你們也收留我把。”
端午仔細一看,面前跪着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雖然年紀還小,可是,端午卻能也眼就認出他來。
因爲,記憶中的這個人,實在是太有性格了,連端午都服了他了。
他就是周炎。
五年前,他窮的沒飯吃了,就投靠馬彤雲和謝花寶,馬彤雲讓他毒死他的父親並且嫁禍給倪重陽,以此加害倪重陽,若不是後來端午機智,倪重陽醫術高明,破解了這裡面的漏洞,只怕周炎就給得逞了。
後來聽說,周炎投靠了謝花寶,可是,如今謝花寶寄居在謝誥命夫人身邊,自己都不能保她自己,只怕是周炎也離開謝花寶了。
反正,端午後來就沒聽說過這個人了。
誰知道,周炎今日忽然出現。
雖然他長大了五歲,身材是高了,可面容還是沒怎麼變化,臉上那奸詐老成的神色,和他的年紀是多麼的不對稱。
“你是何人?”楊康問,“你也姓周嗎?”
“是啊,我也姓周,千真萬確啊。”周炎拉住楊康的手不放開,“我們周家是因爲你們楊家才落魄的呀,楊叔叔你要顧念舊情,收留我吧,我什麼都會,也會管理桑田。我什麼都做過,並且做的都很好。”
楊康看周炎衣着還算光鮮,便說:“看你也是混的不錯的一個少年,怎麼忽然想到要來找我們?”
周炎搖搖頭:“在城裡給人做個工,能賺多少銀子,我已經辭掉了,聽說楊叔叔回來了,馬上來找你了。”
端午忍不住冷笑道:“周炎,你變臉變的還真快啊。我還記得,我們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楊康一怔:“端午,他真的是姓周嗎?你認識他?”
“何止認識,重陽哥哥差點被他害的要坐牢呢。”端午說,“父親,不是姓周的,就一定是好人。”
“端午姐姐,過去是我不懂事,我當時才八歲啊,聽馬彤雲和謝花寶的話,被豬油蒙了心,得罪了端午姐姐,是我該死,是我該死,你就原諒我吧,我若是知道,你就是楊叔叔的女兒,我就算是死,也不會這樣的。”周炎邊說邊哭了起來。
端午搖搖頭,周炎會演戲,五年前她就知道了。
楊康扶起周炎,目光也變得柔軟了,“原來你果然是姓周,你快起來,有什麼話,來楊府上說吧。”
端午大驚:“父親,你當真要讓他來楊府?”
楊康說:“端午,當年周家的人,是因爲我們楊家,纔有這些變故的。我雖然不知道周炎過去做了什麼,可不管怎麼樣,他也是姓周,並且他當時還只有八歲,我們何必和一個八歲孩子計較呢。”
“對啊,當時他才八歲,就殺了他的父親,這樣的狠心都下得了手。”端午攤攤手,“這樣的人,簡直比豺狼還要可怕。”
周炎又哭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端午姐姐,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說了,當時教壞我的是馬彤雲和謝花寶,以後我跟在楊叔叔身邊,楊叔叔教我做好事,我就會走正路了。”
楊康也說:“是啊,端午,大銘朝的刑罰也都沒針對一個八歲孩子呢,現在周炎也十四歲了吧,正是要人教育的年紀,如果我們不收留他,任由他學壞,他會更加不好的。”
“是啊,是啊,楊叔叔最是好心了。”周炎說。
端午嘆了一口氣:“父親,既然您對周家的人愧疚,可您也要看看,他是不是周家的人啊,難得只要是姓周,就是周家人嗎?”
“我是周家人啊,我有證據。那是我爹爹留給我的,本來他要我拿給謝太傅看,希望我投靠當時最有權力的人,可如今,謝太傅也已經死了,爹爹當年不知道楊叔叔還活着,不然,他一定會讓我找楊叔叔的。”周炎說着,從包袱裡,掏出一個木匣子。
楊康接過,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塊玉。
這塊玉上刻着“周”字,楊康知道,這是正牌周家後人的玉。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楊康問。
“我父親叫周子涵。”周炎說。
楊康拍拍周炎的肩膀說,“你還有個親姐姐,就是過去的周貴妃。之所以你父親什麼都不願意告訴你,就是因爲,他怕和你說的太早了,你會沉澱不下來。”
“什麼?”周炎簡直不敢相信,“這麼說,我是國舅了?”
楊康說:“周貴妃娘娘已經不問世事,從皇宮裡出來,現在就住在城郊隱名埋姓。”
周炎也是聽說過的,“哎,她實在是太悽慘了,十年前她是貴妃,可現在她已經不是了。”
楊康說:“就算她不再是貴妃娘娘了,可她還是你的姐姐。她就你一個親弟弟。”
周炎心想,一個失勢的貴妃,有什麼好投靠的,還不如跟着楊康,楊康現在纔是大紅人呢。
馬上就說:“楊叔叔,過去的事都不要提了,我心意已決,我就跟着楊叔叔。還請楊叔叔不要嫌棄。”
楊康嘆了一口氣,“你先給我回楊府吧,你還有個堂兄,叫周瑜恆的,也在我的府邸上。”
雖然端午很不高興,可楊康還是帶着周炎,回到了楊府,一一見過了楊府上的人,然後和周瑜恆相認。
原來周炎和周瑜恆當年都是周家嫡系一脈的後人,周炎的父親和周瑜恆的父親是兄弟關係,可是都雙雙死了,周瑜恆的父親是被朝廷殺害的,周炎的父親周子涵是被周貴妃派人救出來,可惜最後病重的時候,被他自己的親兒子周炎利慾薰心,給害死了。
當然,周炎是死都不願意承認,是他害死了他父親的,他只說他父親周子涵是病死的。
當下,周家的兩個堂兄弟相認,都分外高興,楊康還設了宴席給他們慶祝。
飯後,楊康和端午,周瑜恆和周炎,四人一起,來商量桑田和作坊的事。
“那麼,楊叔叔和端午姑娘的意思,都是由我來主管,周炎來輔助我,是麼?”周瑜恆眼皮低垂,長而黑的睫毛在燭光裡,投下一縷縷剪影。
他臉色安詳,說話平靜而沉着。
楊康說:“我們也希望瑜恆你可以接受五十畝桑田。”
周炎聽了眼睛一亮:“瑜恆,這可是五十畝呀,楊叔叔若是能給我半畝我都感激不盡了,你還猶豫什麼呀。”
端午白了周炎一眼,這個周炎,眼裡只有錢,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讓我考慮一下。”周瑜恆淡淡的說。
周炎急了:“你還考慮什麼呀,你不要可以給我呀。”
周瑜恆笑了,楊康也笑了,他們都以爲周炎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所有再怎麼壞,也不計較。
端午看不下去了,對楊康說:“父親,既然周公子說要考慮一下,那我們就先走吧,也給他點時間。”
楊康也說:“這事也是急不來的,對了,明天我還要去看看林安夜,拜祭一下林老爺。那我們就不打攪了。”
周瑜恆起身相送:“楊叔叔放心,等你從林家回來,我就有答案了。”
次日,楊康去林家,拜祭了林老爺,也和林安夜促膝而談,楊康希望林楊兩家多多加強合作,林家是最大的染坊,楊家是皇商,兩家過去是好友,現在,雖然兩家都在經營作坊,可也不能是商場上的敵人,應該多多合作。
林安夜自然也是答應的,林家和楊家若是真正合作起來,楊家的桑田,作坊,林家的染坊,那麼恐怕,就是整個織造局一條龍的壟斷了。林家還可以依靠楊家皇商的身份,增強信譽度,這對於兩家都是有好處的。
金陵城。
楓葉紛紛落下,楊逸辰一身戎裝,從校練場走出來,回到楊府。
今天又是掃興的一天。
楊逸辰把戎裝脫下,換上家常便裝,奴婢上前給他端洗臉盆子,他淨了臉和手,坐下來,悶悶不樂,讓奴婢們都出去。
自從繼承了大將軍一職位之後,楊逸辰開始統領大銘朝百萬大軍,可是,他才只有十七歲,軍隊裡,沒有一個人服他。
期初,謝策過來幫他鎮定軍威,當衆把官印給他,並說他對軍隊中的每一個人,都有着生殺權力。
可是,謝策走後,楊逸辰來統領,還是有些經驗不足,比如,他雖然武功高強,可並不會排兵佈陣,雖然兵書是倒背如流,可那不過是他紙上談兵。
再者,他壓制不住那些年紀比他大很多的老將們。
大將軍這一職位,在大銘朝相當於大都督,大統帥。
大將軍下面,還有左將軍,右將軍,驃騎將軍,等等,各個也都是能力非凡的。
楊逸辰武功是已經不錯了,在各個人之上,可他在氣勢上,就沒有他們那麼強大。
所有,他的命令,就會有很多人不服從。
楊逸辰雖然對他們都有着生殺大權,可他不能把大家都給殺了呀。那樣,還會有誰服從他呢。
今天,楊逸辰下了道命令,讓大家都半夜起來練習突襲,可是,幾個將軍帶頭表示不願意。
他們的理由就是,如今是太平盛世,沒必要這麼辛苦,還半夜起來練習。
並且他們認爲,半夜突襲就算是在正規打戰中,發生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所有,沒必要讓戰士們都這麼累。
這些將軍都自己帶兵,他們的兵跟他們久了,都只聽他們的,他們說不願意,兵士們自然也都不願意了。
楊逸辰終於火了,“究竟我是大將軍,還是你們是大將軍?”
那些將軍們見楊逸辰生氣了,便也都不說話,可各個人的臉上,都是不服氣。
是啊,楊逸辰沒有建立過功勞,這些將軍至少過去,都是經歷過戰爭的。
多多少少爲國家做出點貢獻。他們怎麼會服從一個在他們看來,乳臭未乾的孩子呢?
最終,這道命令還是沒人執行。
楊逸辰氣呼呼的回去了。
連軍營都不想呆了。
一個人對着燭光,他真想給他父親楊康寫信,告訴父親,他的憂愁,他很想把工作做好,可爲什麼這麼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