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還沒到平原呢,袁尚就開始動身了,照理說十五萬大軍從集結、整備、糧草運輸等各方面的顧及,沒半個月時間也是無法拉出城的,可袁尚竟然能在幾天內就辦到了,足見這場戰鬥可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事實上,作爲接過了沮授監軍職務的審配,早就在籌備這一戰了,他知道袁譚不會束手就擒的,畢竟他手上還有十萬人,只是他也沒想到呂布會北上青州,所幸來人不多,只有兩萬。
同樣這麼想的,還有袁譚。
對於呂布只帶來兩萬兵馬,他心裡是有些不安的,甚至覺得是不是中原一戰雖然大勝,但也元氣大傷,根本挪不出兵力來支援自己。
只來兩萬人也好意思要我三千戰騎,無恥!
當然了,凡事都是兩面性的,有弊則有利,呂布只有兩萬兵馬,未來拿捏他的時候也會容易一些。
而辛家兄弟和郭圖的心思也產生了變化,呂布來的人實在太少了,他們覺得自己的打算可能又要換一換了。
原本他們的想法是,三人裡應外合立大功,呂布反客爲主接北國,皆大歡喜。
如今這兩萬人
大概率會出現的情況是成爲這場北國內戰的犧牲品。
畢竟袁尚有十五萬大軍,袁譚有十萬大軍,然後讓三大無雙謀士支持一個只有兩萬兵馬的呂布,如他們這般聰慧,自然不會這麼下注的。
問題也不大,反正站在他們的角度,最後獲勝的只要不是袁尚就可以了,袁譚和呂布他們都下注了,誰贏都不虧。
但內心深處更看好的,又偏向於袁譚了。
所以,在袁譚想爲了表示自己地主之誼的本分,準備出城五十里相迎的時候,郭圖和辛家兄弟都是拒絕的。
這萬一呂布要是突然發難,豈不是羊入虎口了,這種可能性其實是非常低的,除非他已經跟袁尚聯盟了,不過該小心的時候,這些沒必要擔的風險就不要逞強。
於是袁譚就老老實實的在平原縣裡等着。
其實郭圖和辛家兄弟也不完全是爲了袁譚,更多的是爲了自己。
因爲這個階段,他們會更加偏向袁譚,但不能確定最後留在北國的到底是誰,要是你們現在就一通亂殺,到時候我們還怎麼下注啊。
最理想的結果是,等到情勢明朗一些,能夠大體預判出未來走勢了,他們再納投名狀,這樣也符合他們一貫來的作風。
“叔父,哈哈哈,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呀!”袁譚也算是個能屈能伸的漢子了,作爲四世三公的底蘊,瞧着呂布也能喊出這一聲叔父,這是真真不容易的。
平原縣的東門口,袁譚身披鎧甲,趙睿、韓莒左右護衛,辛家兄弟和郭圖隨後,甲士也林立在旁氣勢不可謂不大。
反觀呂布這頭,一行就三人,呂布、林墨和趙雲,至於兩萬大軍,全部都在城外駐紮,由徐盛統領坐鎮。
這就是人中呂布的氣勢嗎,三人便敢入城來,袁譚心中有些驚訝,先前自己想着帶上幾千騎兵出迎都有些慫,愧疚,愧疚。
而且袁譚自己就身長八尺,也算魁梧了,但是在呂布這種城牆般的體格面前,完全就小了一號,最關鍵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人不敢直視。
要知道袁譚可是上過戰場殺人的,就連他站在呂布的面前,都有一種窒息感。
當然,三人入城憑的可不是個人武藝,事實上這也是一種態度,說到底是爲了賺取到足夠的信任。
這次進入北國,肯定是會有私下相處的時候,如果雙方都時時刻刻提防着,那這也就沒必要結盟了。
“今日總算見到賢侄了,果是少年英雄,一身貴氣,令我開眼了啊。”呂布笑盈盈的點了點頭,隨後擡眼環顧城關。
不錯不錯,軍容嚴整,將士威猛,站立的位置也頗有講究,難怪能跟我在廣縣周旋這麼久,確實不是個草包。
“叔父遠道而來,不敢怠慢,還請隨侄兒入城,已爲叔父擺下了接風宴。”
“走!”呂布一揮手,與袁譚並肩而進。
青州的治所是在齊國的臨淄,但袁譚可不敢在那待着,他必須來到與冀州接壤的平原,防止袁尚突然發難。
劉備一開始頂着的平原縣令,就是眼前這座城池,林墨還留意了一番,當然遠不如彭城了,倒也算是個挺繁榮的小縣城。
來到宴客廳裡,侍女們就會快速的端來了酒肉,五鼎四簋當然是標配了,畢竟呂布可是實打實的四方將軍,林墨也的面前也是同樣的擺設,蘭陵侯的名字不是叫着好聽的。
不過趙雲就有些委屈了,只能握着亮銀槍在一旁站着。
“叔父親率大軍應小侄之請,不遠千里前來,小侄先敬您一杯!”
袁譚這麼一說,趙睿、韓莒、郭圖等人也是紛紛舉杯,卻被呂布右手一壓,擋了下來。
“賢侄啊,這第一杯,我想還是先敬本初兄吧,他乃朝廷棟樑,爲除國賊,奔走四方,舉義旗、聚賢才,時至今日,這四海之內也有無數他的敬仰者。”呂布說的是情真意切,將杯中酒奠在地上。
袁譚有些錯愕,眼前的呂布跟自己聽說的,儼然就不是一個人,看來這傳言果然都不能盡信啊。
不管怎麼說,這番舉動確確實實是賺足了袁譚的好感,甚至趙睿和韓莒都投去了異樣的目光。
“叔父高義,小侄欽佩。”
袁譚有些哽咽,隨後看向林墨,“這位便是名動中原的曠世雄才蘭陵侯吧。”
“將軍謬讚,不敢當。”林墨謙厚一笑,並沒有多餘的話。
“我聽人說,曹操曾當着帳下謀士的面贊蘭陵侯是,天縱奇才林允文,得之可擋百萬軍。溫侯有此佳婿,必爲千古佳話,你我年齡相當,便以兄弟相稱如何?”
其實袁譚都有二十九歲了,足足大林墨八歲呢,不過以兄弟相稱倒也沒錯,“多謝將軍。”
“來,賢弟,我敬伱一杯,此番還要仰仗賢弟的奇謀妙計,大破袁尚呢。”
儘管半年前還在相互廝殺,但宴客廳內的氣氛沒有想象中的壓抑,相反大家似乎都挺放鬆的。
林墨舉起酒杯,虛空對敬後,謙虛道:“軍中大事但憑我岳丈大人,愚弟只是從旁協助而已。”
“哈哈哈。”
一杯酒下肚,袁譚朗聲大笑,“叔父手中方天畫戟,胯下赤兔寶馬,世間罕有敵手,此番若爲先鋒,定叫袁尚片甲無存啊!”
這話聽來是在恭維,可卻是拋出了他的目的,讓呂布的人充作先鋒,他自領中軍隨後。
這要是換了過去,呂布聽了這番話,肯定是會一臉得意的喝着酒,‘那是,那是!’
可是啊,近墨者也有不黑的時候,翁婿兩人攜手這幾年,起起伏伏見多了,心性也開始養出來了。
而且,呂布已經很少上戰場了,這也是林墨的意思,希望他能真正從武將的角色轉化到主帥來,輕易不出,出則必勝。
所以,袁譚的話,對他並沒有太大的刺激,不過來此之前翁婿兩人就聊過了,知道這一回帶兩萬軍難免會被小覷,充作先鋒也沒問題,首戰獲勝能立好腳跟。
“賢侄放心,我此番既然定是誠意助你奪回北國之主的位置,我這兩萬人,願爲你當先鋒!”
大概沒想到呂布會答應的這麼痛快吧,袁譚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一旁的郭圖等人也是有些懵,你不提點什麼要求嗎,難不成真的帶着兩萬人來當炮灰?
甚至下意識的都看向了林墨,想一探這個徐州扛纛人的態度,卻發現他自始至終都低着頭不說話,臉上古井無波。
平常在徐州怎麼放肆、怎麼目無尊長都可以的,可是在這裡不行,林墨必須讓他們牢牢記住一點,這支軍隊的主帥是呂布。
遲鈍了好一會,袁譚才終於反應過來,舉起酒杯連忙笑道:“如此,多謝叔父了,叔父放心,一應糧草都已備足,若有其他需要叔父也可隨時開口,不知叔父打算何日啓程?”
“袁尚到哪裡了?”呂布表現的非常冷靜。
“來人!”
袁譚右手一會軍士就會意的捧來一副羊皮地圖在呂布的面前展開,袁譚上前指着清河郡的位置,道:“前鋒軍三萬人已到界橋,按腳步計算再有十天左右就能抵達前線,侄兒建議叔父可領兵在此地紮營,以逸待勞。”
袁譚右手一劃,從界橋的位置向東挪了一段,是一片開闊的平原地帶,“此地名喚夏津,南鄰長江支流漯水,除此外三面皆是曠野平原,適合步騎作戰,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呂布擡眼看去,袁譚所指的位置是平原郡與清河郡的毗鄰之地,而夏津的位置屬於二者中間,地形開闊,確實是挺適合作戰的。
而且,袁尚此來有十五萬大軍,袁譚呢,也有十萬,加上呂布自己的兩萬人,可以說並沒有什麼懸殊,自然不會對地形上有刁鑽的挑剔。
呂布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林墨,見他始終沒有什麼反應,便點頭道:“好,兩日後,我便前往夏津駐紮,賢侄這頭切切跟上。”
“叔父放心,大軍整備的已經差不多了,最多再有五日,便可出城。”
最大的問題解決了,袁譚徹底放下心來,他一直都擔心呂布並不甘願充當先鋒,畢竟這可是個玩命的活。
現在看來,事態正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在推進。
所以,這場接風宴自然就吃的很開心了,歌姬舞姬都上來,接着奏樂接着舞。
“萬一袁尚真的動手怎麼辦?”
回去的路上,呂布才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們可只有兩萬人,除了一千幷州騎兵外,其他的戰力可都一般。”
“岳丈大人放心,首戰肯定是要打的,而且我們也一定不會輸。”
林墨這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是呂布最喜歡的,他這麼說,自己也可以稍稍放心,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便好,可也要省着點軍力,畢竟除了袁尚,還有袁譚,今日這一宴我發現他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北國軍也並不都是軟柿子。”
“岳丈大人說的對。”
林墨看了他一眼,能有這樣的判斷,這才更像是人主和統帥,“這也是我目前頭疼的問題,收拾袁尚不難,難得是我得想個法子把他們一併給收拾了。”
此行說到底只有兩萬人,怎麼在這二十多萬人的爭鬥中成爲最大受益者,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稍有不慎,這一點人就會被二袁給吞了,甚至自己都可能葬身其中,與虎謀皮是很危險的事情。
富貴險中求啊
雖然已經佈下了幾步棋,但這個問題,林墨暫時還是沒想到完全的破解之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呂布北上青州這件事已經傳開了,短時間內肯定撲騰不起來,司馬懿覺得,是時候動手了。
再晚,只怕曹操也不答應。
所以,他當即聯繫了眭固,把大體情況告知。
簡單說來就是,白兔將軍不能再猶豫了,呂布已經去了青州,跟袁尚要打起來了,曹操自然不能再忍,他已經整頓兵馬準備北上幷州了。
要上幷州就要先拿下河內,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白兔將軍你是準備跟張楊一起死戰呢,還是準備自己做主,就看你自己的了。
不過,如果白兔將軍願意自己做主,司馬家會鼎力相助,包括我們的財力和家族勢力。
這個念頭又不是突然纔有的,早在兩人第一次接觸的時候,眭固就一直蠢蠢欲動了。
而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呂布去了青州陷入了北國三方會戰的泥淖裡,曹操肯定不會無動於衷,自己若是再遷延下去,只能成爲冢中枯骨。
“好,今夜動手!”
眭固朝着司馬懿恭敬的做了個揖,“我已聯絡親信事成之後還請先生助我穩住河內局面,畢竟仲達先生這段時間來也是深受軍中將士的擁戴。”
司馬懿謙厚一笑,“自然會助將軍一臂之力的。”
就憑你也想把我拉下水,蚍蜉撼樹,司馬懿覺得眭固是有腦子的,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