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呂布爲代表的幷州系人馬,和以李傕郭汜爲代表的西涼系人馬在長街上發生一次械鬥之後,整個長安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氛圍之中。
安靜的,有些過分!
這種情況,哪怕是在朝堂上一直戰戰兢兢的小皇帝都感受到了,以往暴怒異常的董卓,這幾日,居然沒有向任何人發難。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不適應了!
而且,痛失獨子的李傕,居然也沒有找呂布討要說法,反而是一直在家操辦自己兒子的喪事。
李傕作爲董卓心腹,這次獨子喪命,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
當然,明面上,所有人都表達了對李傕喪子的哀悼之情。
甚至是當今皇帝劉協,都下了一道聖旨,追封李傕獨子爲亭候,要知道,李傕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池陽侯的縣候爵位。
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爵位,代表的是宗室對董卓這個權傾朝野之人的妥協,也讓更多的人明白了,投靠董卓,纔是光宗耀祖的唯一明路!
這一切,和這幾日深居簡出,被魏氏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呂布無關。
自然,和被打入大牢,這幾日來不及被照顧到的李儒也無關。
李儒靠在牆上,看着牢房裡的一個小窗口,幾日以來,他一直是這麼望着,望着望着,眼神中也漸漸失去了某種光彩。
枉他李儒,一生只爲董卓出謀劃策,到如今,居然落入了這番天地。
李儒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彷彿已經能預見董卓上下,敗亡的場景。
但他,依舊心存僥倖,希望董卓能念在他往日功勞的份上,放他出獄。
幾日的冥想,讓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以往因深陷其中沒想明白的事情,也全部想明白了。
但想明白之後,他才知道了什麼叫做恐懼!
自己,似乎是被利用了!
若自己不能及時出獄,董卓危矣,西涼軍,危矣!
李儒捏緊了拳頭,呼吸變得急促,正欲喊來獄卒,想要求見董卓時,外面傳來了喧囂聲。
李儒極目遠眺,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夫人?”
一道肥碩的身影,扭着水桶般的水蛇腰,臉上濃妝豔抹,用絲巾捂着口鼻,一扭一扭地朝着李儒這邊的牢房走來。
倘若不是打扮的像個女人,乍眼看去,簡直就是董卓的翻版。
“哪個是你夫人,李儒,認清楚你的身份!”
李儒驚喜的表情僵住,開口問到:“夫人,這是何意?”
不去管自己夫人的態度,李儒急忙道:“夫人,快去向岳父大人求情,我有要事稟報,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李儒喋喋不休地說着,沒成想,換來的,卻是自家夫人鄙夷的白眼。
“李儒,我勸你,認清形勢,看看這是什麼?”
肥豬……阿不,李董氏從袖口艱難地扯出了一張紙,遞給了牢房裡的李儒。
李儒疑惑地接過一看,驚呼出聲。
“和離文書!”
“嗯,你看明白了就好,看清楚了,就在上面簽字畫押吧!”
董卓之女,李儒之妻讓身後的隨從送上了筆硯。
“夫人,何至於此啊!”李儒氣的渾身都在發顫。
“何至於此?”反倒是李夫人歇斯底里起來:“喂喂喂,李儒,你自己找死,不要牽連我們好不好,父親都說了,等他忙完這段時間,就要將你凌遲處死,好叫世人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
深知董卓脾氣的李儒搖了搖頭:“相國說的只是氣話,等他氣消了,自然會放我出去的!”
“呵呵,放你出去?李儒,你怕是在白日做夢吧?”
“我剛剛纔從相府出來,和離文書,就是父親的意思!”
李夫人抱着雙臂,居高臨下道。
李儒胸口一悶:“是……岳父大人讓你跟我和離的?”
“別,哪個是你岳父大人,李儒,你不過是一個酸秀才,是我父親看在你有幾分才華的份上,纔給了你如今的地位,但誰知道,你被豬油蒙了心,通敵叛國,讓父親損失了這麼多!”
“別以爲就你聰明,父親已經知曉了你的所作所爲,放走徐榮家人,假意出謀劃策替父親剿滅劉備,實則是扶持這方勢力,成了父親的心腹大患,你,死不足惜!”
一番尖銳的語言,說的李儒啞口無言。
李儒手持文書,連連後退,胸口一口鬱氣不得宣泄:“我對相國之心,日月可鑑,何人如此污衊我!”
李董氏不屑地撇了撇嘴:“沒人污衊你,這都是父親自己查到的證據!”
“我跟你說這麼多幹嘛,真是倒了血黴,嫁給你這個窩囊廢,還以爲你能聽話,讓我過上幾年好日子,得,現在看來,嫁給你,就是我最大的錯誤!”
李董氏句句痛擊,刺痛了李儒的心房。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夫妻情誼盡斷。
李儒扶着欄杆,猙獰道:“那我倆的孩子呢!”
“呵呵,你就別想了,兩個孩子已經改姓了,不再姓李,已經改姓董了!”
“不行,毒婦,我絕不允許我李家血脈改姓,我死不足惜,但我的兩個孩子,必須姓李,不可改姓董!”李儒面目猙獰地咆哮道。
面對咆哮的李儒,李董氏一臉的不屑,滿臉的冷笑。
“李儒,你不會以爲,兩個孩子是你的種吧?”
“什麼?”李儒整個人愣住了。
“出來吧,讓咱的李大人認清楚,他養了這麼久的孩子,生父都是誰!”
李董氏話音剛落,從門口,走來一個身形高大,體態健碩,容貌姣好的男子。
“老爺,小的這廂有禮了!”來人掛着一臉諂媚笑道。
“李……武!”李儒捂着胸口,難以置信。
這人,是他從老家左馮翊帶出來的老人,一直被他視爲心腹,如今……如今居然!
“你們,是什麼時候苟合在一起的!”
“嗨,說什麼苟合啊,多難聽啊,李武啊,好好跟你家老爺解釋解釋!”
李董氏說着,居然恬不知恥地當着李儒的面,撫摸起了李武健碩的胸肌,嘴角流露出了期盼的口水。
“哈哈,好,自打夫人嫁入李家以來,老爺你常年跟隨相國在外,身爲老爺心腹,我怎能不替老爺分憂呢,自打夫人嫁入後的第三天,老爺你跟隨相國出門後,我便開始爲夫人排除寂寞,才能讓夫人如今依舊有着少女般的容顏!”
說着,李武滿臉寵溺地撫摸着李夫人的臉,見到這一幕,李儒只覺作嘔。
你說李武看中了自家董氏的美色?
那都是狗屁!
豬棚裡的老母豬都可能比董氏來得眉清目秀,也就自己這種視女人爲紅粉骷髏,一心只爲大業着想的人,才能接納!
李武……顯然是走了人生的捷徑!
自家夫人玩的有多變態,自己可太清楚了,爲此,他不惜通宵達旦的工作,都不想和自己夫人同寢。
哪知道,家被偷了!
“你……你們,JFYF!”李儒終難支撐,口吐鮮血,氣息萎靡。
“哈哈,老爺,氣大傷身,我已經答應夫人,在等你簽下和離文書之後,就帶着我們的兩個孩子,遠離長安,去過自己的逍遙日子,當然,我也答應,兩個孩子可以改爲董姓,畢竟,是我的血脈,跟誰姓又如何呢?”
“李武在這裡還得感謝老爺,不僅僅是在小人飢寒交迫的時候,賞了小人一口飯吃,還替小人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等老爺死後,小人必定爲你供奉牌位,讓我的兩個孩子,以亡父之禮,年年祭奠……”
“滾!”
李儒大手一揮,在和離文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老爺,有緣再見……哦不,我這就要跟夫人雙宿雙飛了,恐怕無緣見到老爺被千刀萬剮的場景了,可惜了,可惜啊!”
撿起和離文書,李武摟着董氏的水桶腰肢,大笑離去。
徒留李儒一人,躺在牢房裡,雙眸晦暗,面露死志。
董家,你欺我太甚!
李儒內心的天,徹底塌了。
而當他已經想要一死解脫的時候,腳步聲再度傳來。
“你們,還回來作甚!”
李儒以爲是前腳剛走的那對狗男女,又要回來嘲諷他,聲音嘶啞道。
“怎麼,來看看老朋友都不行嗎?”
李儒晦暗的眼神閃過一道精光,從地面掙扎起身,看到了那張常年掛着淡笑的臉龐。
“賈文和!”李儒滿臉複雜。
要說李夫人來之前,想明白一切的李儒,內心對賈詡恨意滿滿,因爲他發現,很多事情,是賈詡在背後,蠱惑他做下的。
而從賈詡往日的所作所爲中,李儒也想到了,賈詡,豈止是心未向這董卓,更是想要在無聲無息間,瓦解董卓的一切!
可是,當董氏來過之後,再見這位,李儒再難有恨意,甚至,如果早知道這一切的話,他只想告訴賈詡。
下手狠一點!
“怎麼樣,時至今日,看明白了嗎?”賈詡盤膝坐在地面,和李儒平視道。
“你賈文和,應該不是喜歡落井下石的人!”李儒悶聲道。
“哈哈,當然不是,要知道,在這長安城內,能被我賈詡當做朋友的不多,你李儒,算得上我的朋友!”
李儒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就是這麼坑害朋友的?”
賈詡故作誇張道:“怎麼能說是坑害呢,你可是我的摯愛親朋啊,我幫你還來不及呢!”
“呵呵,別人不知道你賈文和,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全天下最狡猾的老狐狸,可惜啊,倘若董卓能夠得到你賈詡的幫助,則天下大定,四百年大漢,不復存在也!”
“行了,我來這裡,可不是聽你感慨的,送你個禮物要不要?”賈詡打斷道。
“禮物?”
賈詡點了點頭,隨後鼓了鼓掌。
不一會,一羣身着黑衣,臉上被黑布蒙着的人闖了進來,爲首幾人手臂一甩,一個個黑布包扔進了牢房。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賈詡示意道。
李儒疑惑,伸出手扯掉裹着的黑布,當看到裡面包裹的東西時,整個人被震住了。
四個布包,分別是剛剛離去的李武這對狗男女,以及李儒悉心培養的兩個孩子的首級。
李儒的嘴脣發白,腦中激盪,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賈詡面帶微笑,欣賞着李儒此刻的表情。
“怎麼,你李儒,心有不捨?那可惜了,我自作主張,已經先幫你除掉了他們!”賈詡故作感慨道。
“哈哈,好,哈哈,好你個賈文和,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李儒掩面,又哭又笑。
“枉我李儒自詡聰明,卻連枕邊人有二心都覺察不到,還要借你賈文和之手來替我一出鬱氣!”
“把刀給我!”李儒朝着賈詡身邊之人伸出手。
那人遲疑,見賈詡點了點頭,纔將長刀遞了出去。
李儒接過刀,面露瘋狀,朝着四個腦袋一陣亂砍,直到砍成了肉糜。
血液,濺滿了他一臉,李儒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只覺人生灰暗無比。
這一刀,斬斷了他和董卓之間的主臣情分,斬斷了他和董氏之間的夫妻情分,斬斷了自己和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孩子的父子情分!
此爲,絕情!
今後,世間只有不擇手段李文優,再無董卓謀主李儒!
“泄完憤了?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李儒僵硬地擡了擡頭,原本想要問賈詡,竟然敢在長安城裡,殺害董卓的女兒和兩個外孫……
沒錯,雖然那兩個孩子不是他李儒的血肉,但卻是董卓的外孫。
何等諷刺,自己爲董卓出謀劃策,到頭來,一切,都是他董家的!
李儒猙獰一笑:“你賈文和,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有備而來!”
“聰明!”賈詡一笑。
“說吧,給我找好了什麼路子!”李儒搖晃着站了起來,試圖將腰桿子挺到最值。
賈詡示意了一下,身邊隨從一刀劈碎了牢門鎖鏈。
“去吧,幷州,纔是能發揮你李儒才幹的地方!”
李儒眼中精光乍現,和賈詡四目相對。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最邪獰的笑容。
“好!”
(PS:老婆娘家有要事,白天碼完了,這章放到半夜發,怕明天來不及碼字,晚上要長途一千公里,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