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行色匆匆,踏進宮殿中來,殿內,瀰漫着一股濃郁的中藥味,嗆得人難以呼吸。 華麗的龍榻上,劉宏臉色蠟白,病怏怏的沒有一點血色,呼吸急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要斃命一般。
聞耳邊有腳步聲,劉宏耷拉的眼皮奮力爭開。見是張讓,松下心來,眼皮又耷拉下來,睜開眼睛對現在的劉宏來說都太費力氣了。“阿父,你覺得朕這病還能好的了嗎?”都說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渾身乏力的劉宏,深夜孤寂,常夢到自己死了。
“陛下……”劉宏病危的這些天來,張讓瘦了一大圈,在年邁的張讓眼中,劉宏有時候更像是他的孩子。又是他的衣食父母,要是沒有劉宏的信任,他怎麼可能爬到如今這個地位。自打劉宏進宮以來,只要他想要什麼,張讓等人都會盡力滿足,慣成如今這副模樣。
要是劉宏死了的話,張讓也就活不長久了,想到這,張讓更是老淚縱橫。手捏着袖子,擦拭着臉上兩行老淚,聲音嘶啞。“陛下,你不會有事的,太醫說了,您只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見劉宏如此,張讓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劉宏這件事情。
“嗯!”聽張讓這麼說,劉宏胸中堵塞的悶氣,總算是舒暢了些,臉上也稍微有了點血色。“何皇后怎麼弔喪了這麼久,還沒回來啊?”人啊!一生病,總想着身邊熱鬧一點,心情舒緩點,身體就比較容易好。
“這……”張讓語塞,說實話還是矇騙劉宏?說實話的話,張讓擔心劉宏如今的身體怕承受不住打擊,不說實話萬一哪天劉宏嗝屁了,文武百官大臣們可不會放過張讓。
文武百官手中無兵權,在帝都,張讓手中還有些兵權,倒是不怕文武百官。只是,要想法子除了何進,奪過他手中的兵權才能安心啊!何進屠家子如狗,說翻臉就翻臉,當初要不是自己罩着他,能有他今天嗎?
不行,不能放縱何進胡來,一上任大將軍他就與自己翻臉。要是劉宏一死,何進和何皇后肯定會立皇子劉辯爲帝,到時候,朝中就是何進一人說了算了,自己十常侍等人,肯定沒好下場。
再想想剛認的乾兒子張全所說的話,張讓一咬牙,顧不上那麼多了。“陛下,”說話間,張讓瞳孔後縮,深藏着陰厲的殺氣。“大將軍何進及其妹何皇后兩人在弔喪的時候,密謀要害死陛下,立皇子劉辯爲帝。西城縣尉秦漢聞言大怒,從宛城追殺何進至洛陽,還給他跑了,只抓走了何皇后。非但如此,何進還聯合袁家一家人,污衊秦漢是反賊,在洛陽城嚴密設防,讓西城秦漢無法入陽城告狀。贖奴才斗膽,陛下再不有所動作的話,何進和袁隗怕是……”
“畜生,這兩個畜生。”之前何皇后就常提起要廢太子,立劉辯。“這個蛇蠍女人,真當朕瞎了眼了嗎?”三個月前,何皇后毒死王美人,董皇后還來找過劉宏數次,哭着求劉宏殺了何皇后。
若論美色,王美人比何思思要漂亮年輕些,劉宏更喜歡王美人,無奈何進權高位重,劉宏一是不捨何思思美色,也不敢輕舉妄動。天下才狼煙四起,要是把手握重兵的何進再逼的造反的話,這大漢王朝可就真要亡了。
“噗嗤!”
劉宏氣極,一口黑色的血塊噴了出來,染紅了金黃色的牀單。臉上血色更濃,氣色看起來似乎好多了,劉宏卻感覺手腳冰涼,四肢無力,一仰頭倒了下來。躺在牀上,雙臂緊緊拽住牀單,突出眼眶外的眼珠子瞪的老大。
張讓只感覺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屏住呼吸,輕聲喊了句。“陛下?”半響後,見劉宏又無反應,連喊兩聲,劉宏仍舊沒動作。
張讓從地上爬了起來,左顧右盼,見四下裡無人,伸手在劉宏人中上停頓了片刻。嗓子一震,淚眼汪汪就要嚎啕大哭,不待出聲,有戛然而止。眼珠子瞪得老大,佇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腦子轉動極快。
許久,張讓尖銳的嗓子在宮殿中響了起來。“陛下好好休息,奴才就先告退了。”走到大門處,面色嚴峻,呵斥左右看門守兵。“陛下吩咐我,他要休息了,就算是董皇后來了,也等明日再說。”
“喏!”
當張讓離開守衛視線之後,連忙往趙忠所在的宮殿走去,片刻間功夫,十常侍都被張讓召集到密室之中。令人把守門外,嚴防密控,張讓臉色越加斑白,掃了一圈衆人。本是面無表情,而現在,張讓着實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哭的一干十常侍面面相覷,摸不着頭腦,這,這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竟然讓堂堂亞父如此?“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最終還是趙忠忍不住開口詢問。
張讓傷心至極,就像個娘們兒一樣,擡起頭來抽泣道。“陛下,陛下駕崩了。”
“啊?陛下,陛下啊!”聞言,十常侍先是一呆愣,片刻後一個個哭成一團,不等他們哭到一秒鐘,張讓臉一沉,怒喝道。“都給我閉嘴,再哭哭啼啼的,都得死在這兒。”
衆人聞言,哭聲戛然而止,臉上淚花兒一擦,臉一收,就跟川普變臉般,速度極快。一干人,看着張讓,摸不清狀況,好傢伙,自己剛纔哭的賊歡,咋還不許別人哭呢?
“陛下一死,你我性命皆是朝夕不保,我剛纔一哭,是爲我們不幸而哭。”聽到劉宏駕崩的消息,如晴天霹靂一般,十常侍盡皆呆愣,腦中一片空白。經張讓如此點醒,一個個這才嚇得血色全無,劉宏一死,他們也不遠了。
“這,這下可怎麼辦是好啊?”
趙忠稍微清醒一些,斜邊的吊死眼盯着張讓,細問。“現在知道陛下駕崩消息的還有誰?”趙忠問到了關鍵處,十常侍立馬安靜下來,一雙雙賊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張讓。“要是無人知曉的話,我們先收拾包裹,儘早離開這裡吧?”
“是啊是啊!”
“除了我等之外,目前還未有人知曉,我已命守衛嚴加看管,今晚暫且可以拖延過去。等明天天一亮,務必會有人發現的,我們就只剩下一個晚上的時間了。”若是胸無半點城府,張讓又豈能讓劉宏自願稱他爲亞父?張讓眯着雙眼,陰厲的眸子掃了一圈,見衆人臉色皆有懼色,連沉聲道。“逃,一晚上的時間,就你們這幾個老不死的能逃到哪裡去?”
天下有多少人惦記這要殺了他們?只要出了皇宮,他們十常侍就只有死路一條。張讓一番言語,斷絕了他們的後路,一羣人,臉色盡顯死灰之色。“張公公,你就直說我們該怎麼辦纔好?你放心,就算天塌下來,我們都唯您馬首是瞻。”
“誅何進,掌兵權。”瞳孔中,佈滿了殺氣。張讓嚥了咽口水,不得不爲自己的膽識感到嚇人。“如今何進等人都不知道陛下已經駕崩的消息,我等不如用陛下聖旨,傳何進入宮,就說,陛下思念何皇后,問那何進怎麼到現在還還沒回來。”
“好主意,”趙忠也是一臉殺氣,今天若不殺何進,他日必定會被何進所殺。“何思思如今在秦漢手中,聖旨上提及何皇后,何進等人肯定會轉移注意力,想着該怎麼忽悠陛下,只要他一進宮……”趙忠揚起手臂,在脖子上劃了一下,牙齒了冷冷擠出一個字來。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