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似乎不願支離破碎的山河再度灑滿鮮血,傾盆大雨瞬間落了下來,高幹還沒來得及出城,就聽見袁紹的鳴金聲響起,又再次匆匆趕回城樓。
劉岱軍同樣鳴金收兵,不說大雨遮擋了視線,難分敵我,光是這季節的變化過快,讓將士冒雨用兵,必定會感染風寒,屆時真是悔之晚矣。
城門戰場被風雨侵吞,但屍首也不能繼續留在城牆下,否則大雨過後,溫度升高,將會加大瘟疫爆發的機率,所以雙方都有派出清點屍首陣營的兵卒,打掃戰場。
“主公,此役共損失兵力四千七百人,戰馬五百匹,但袁紹軍損失應該比我軍低,我軍大部分傷亡都是被高覽率領的騎兵偷襲造成。”
劉岱點了點頭,此時的他已經萌生了退意,但爲人主怎能隨意變動方針,寒了將士的心不說,麾下士氣必定也會低落,這時候還得有人出來背鍋。
“去把王彧叫上來,我有事情需要詢問。”
雖然疑惑劉岱這時候叫王彧做什麼,但王凱還是聽令下去傳喚。
時間不長,王彧便被士兵推了上來,看到劉岱那一刻,王彧再次苦口婆心的勸誡:“主公,我軍遠來舟車勞頓,士卒多有水土不服,袁紹卻好整以暇,坐擁鄴城,我軍此時對壘無異於蚍蜉撼樹啊。”
劉岱心底一陣猶豫,但嘴上卻乾脆的說道:“如今三軍士氣高昂,輕言撤退恐怕會寒了將士的心,不可不可。”
王彧心中一動,劉岱似乎話中有話啊,趕緊試探道:“主公此言何意,五萬將士都是兗州人士,突然涉足冀州,定然會憂心家鄉,主公何不遂人意盡人心,聽聽將士的意見?”
劉岱渾濁的雙目閃過精光,正好被仔細觀察的王彧瞧見,頓時篤定道:“雖然我軍將士精壯,但袁本初也並非不尊天命之人,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陽平袁譚,平丘袁尚,都統兵近十萬,如果袁紹閉門不出,等候援軍,屆時我軍才成了待宰的羊羔,主公此時撤軍,可在來日通稟朝廷,讓天子定奪,我軍再聯合幷州牧和司隸校尉,袁紹定然望風而逃。”
劉岱心中讚了一聲懂事,一拍桌案道:“今日袁紹軍已經吃了苦頭,但其作爲朝廷官員,罪狀自是需要天子怪罪,此次我貿然起兵犯了忌諱,但所謂亡羊補牢爲時不晚,等大雨小些我們便撤軍回東郡,我會親自前往宛城,面見天子。”
你心中都做了決定,我們還怎麼勸說?衆將士紛紛抱拳道:“主公英明。”
次日凌晨,袁紹還在被窩中摟着嬌妻,就聽到門前有兵卒拜倒:“報…主公,城外劉岱大軍清點了大帳,這時候已經開撥,在小雨中向東南方行軍。”
袁紹愣了一下:“你去通知我麾下將士到議事廳來。”說完推了一把掛在身上的可人,低聲道:“伺候我穿衣。”那夫人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爲袁紹打理。
袁紹坐在高堂上,閉着雙目,也不知是睏意上涌還是在思索劉岱用意。
“主公,劉岱此舉恐怕別有所圖,我軍還需小心防範纔是。”田豐拱手施禮。
郭圖笑了一聲,站出來道:“元皓此言差矣,經過昨日一役,劉岱軍定然是懼怕主公虎威,此時連夜逃竄而已,再說,斥候彙報,劉岱大軍走的匆忙,一些細軟兵器都有遺留,想來撤退之事不會有假。”
袁紹揮了揮手,閉着眼道:“無論他劉岱是否撤軍,都不可不防,如今大雨小了不少,高幹你即刻率領騎兵部出城,跟在劉岱大軍身後,切勿驚擾了敵軍,我自有安排。”
“末將遵命。”高幹拱手下去。
袁紹繼續道:“文丑可以即刻前往平丘,通知袁尚派出大軍,在濮陽和濟陰的必經之路上設伏,伺機殲滅劉岱,但劉岱乃是皇室宗親,不可害了性命。”
“末將尊令。”文丑單騎出城,腳程上快了劉岱幾倍。
袁紹睜開雙目,道:“既然衆將士都在,那我們就商議下逼立劉虞爲帝的細節。”
審配和郭圖對視一眼,躬身道:“劉虞本就是皇室宗親,爲人老實忠厚,必定不會甘於傀儡,但他爲人貪生怕死,我們可用此事做文章。”
袁紹點頭,卻突然說起了另一事:“公孫瓚軍日漸壯大,但此事不能沒有他主導,但此人不可不防。”
田豫見沒人說話,也提議道:“大公子今年三十,正是而立之年,但內府卻只有妻妾三人,尚未收穫子嗣,聽聞公孫瓚膝下無女,但其從弟公孫範膝下有一女名曰公孫靜,如今尚在豆蔻年華,素有芳名傳出,正是大好的青春,主公可以爲大公子提親,正好綁住公孫瓚的戰船,與我軍攜手並進。”
辛評和田豫交好,也進言道:“此女我也有所耳聞,公孫瓚師從盧植,公孫靜幼時也得到過盧植的誇讚,如今長成時,更是女紅文藝樣樣熟通,公孫瓚對她也溺愛有加,配得上大公子的身份。”
袁紹瞧了眼低着頭的韓浩,道:“元嗣,你怎麼看此事?”
韓浩是被逢紀推薦給袁紹的,有治理地方之才,但因爲面容潰爛,並不得袁紹麾下謀士所喜,一直受到冷落,沒想到袁紹此時點了自己的名。
韓浩受寵若驚的道:“主公,國讓此言在理,兩軍通婚古來有之,雖然效果並不顯著,但至少也有制衡作用。”
袁紹點頭:“此事就由田豫着手,務必說服公孫瓚,將其侄女下嫁袁譚。”
這時候許攸站出來道:“本初,幷州牧李王近來總是陪着韓馥參觀魏郡,麾下大將太史慈日夜操練大軍,恐怕所圖不小啊。”
韓浩站在後面不起眼的位置,聞聽許攸之言,不由暗暗將雙手握緊。
袁紹沉思了一會兒,看向田豐:“元皓,你素來有謀,今日爲何少言寡語,可願爲我分憂?”
田豐心裡一暖,袁紹還是在意自己的嘛,趕緊拱手道:“非是我少言,而是如今冀州佈滿了陰霾,我也望不穿啊。”
許攸嘿笑一聲:“元皓此言差矣,李王如今乃是黔驢技窮,大軍操練是爲求心安,與韓馥巡視魏郡是盜取民心,李王不過黃口小兒,也只會弄些小伎倆,不足爲懼,何來陰霾一說。”
田豐雙眼冷了下來,撇了許攸一眼,冷然道:“李王曾經僅僅一縣令,十八路大軍有大半數小瞧他,但他斬華雄,退呂布一朝成名,後面有黑山軍坐擁幷州,只顧忌韓馥的冀州軍,卻將李王的北路軍放任不顧,導致晉陽等地全部失陷,奇兵突起,更是閃電般控制了整個壺關戰局,試問許大人,李王都是黔驢,那你我高談闊論之人,又是何物?”
許攸笑容一滯,瞪着田豐冷笑道:“田別駕此言差矣,李王虎牢關前不過是運氣使然,呂布畏懼聯軍,才憨然退卻,至於攻伐黑山軍,不過是一些老弱病殘人士,在劉虞和公孫瓚的協助下,才堪堪收復晉陽,白白讓李王撿了個便宜罷了。”
田豐冷哼一聲,索性閉目不見,任由許攸大放闕詞。
郭圖與田豐不對付,但更瞧不起許攸,這時候拱手道:“主公,李王出生不高,但治下名聲極好,想來是有幾分真本事,許大人此言有待斟酌啊。”
袁紹幫誰都不好,這時候只能由着他們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