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黃太乙！”
隨着一聲吶喊，城頭那些剛剛看起來走路還顫巍巍的士兵，瞬間變得龍精虎猛。好像有某種力量注入他們體內一樣。
弓弩，旗幟，礌石，滾木……大量守城器械在最短時間內整備好。除此之外，理所當然還有大批嚴陣以待的黃巾軍士兵。
“這羣黃巾賊，怎麼餓了兩個月還有這麼多力氣？”
張飛的語氣透着不可思議。
事實上不單是他，攻擊廣宗城的諸路指揮官都覺得不可思議。
開弓射箭是個力氣活，將十幾斤，甚至更沉的石塊和木材舉起來丟下去也一樣。很難想象在軍中實行糧食配給，被漢軍笑話：“恐怕每天只有一碗稀粥”的黃巾軍，有這個實力。
黃巾軍沒有物質支持，支持他們的只能是精神。
這個精神來源有一小半是傳說中的中黃太乙。更多則來自大賢良師，天公將軍張角。
“難道張角沒死？”張飛又看看劉備，這樣問。
“也有可能，是這些黃巾賊還不知道張角已死。”另一旁，關羽眯着眼睛平靜的說：“爲了防止動搖軍心，所以秘不發喪。”
“哦，那麼……”張飛點點頭，然後看向了劉備。
“等就是了。”劉備回答。
“等？”
“戰事不利，軍心動搖。到那個時候黃巾賊就會想，大賢良師在哪裡？”關羽解釋說：“張角在這時候站出來，自然萬事無礙。但如果他沒站出來的話，那就……”
“哦。“張飛點點頭：“到時候，黃巾賊就要崩潰了，對吧？”
……
在劉備三兄弟對話的同時，戰鬥在繼續。
廣宗城頭的黃巾軍士兵，在頭目的催促聲中，奮力操縱兩臺機械——那是兩架由三套弩臂，弩弦，絞盤與弩架組成的牀弩。來源於某場戰役，戰勝官軍後獲得的昂貴戰利品。
代表同時代最高科技結晶的武器，也是守備城池的黃巾軍信心來源之一。
牀弩射出的鋒利弩槍，可以把十幾個，甚至更多輕步兵糖葫蘆一樣穿成串。披掛白馬精騎那樣重甲的精銳也一樣白搭。
所以當兩架牀弩張弦，裝填完畢後，城頭的黃巾軍全都期待的看着。有幸操作它的兩名黃巾軍士兵看上去興高采烈——
隨着兩聲“鐺”的聲響，木槌將扳機砸下。兩支弩槍滿懷着黃巾士卒的期望射了出去。同時也引起了漢軍不小的騷動——
那些訓練有素的北軍五校精銳毫無動搖。
漢室並不太平。在張角之前也一樣。
北方牧馬的野蠻人。尤其是西北方向的羌人一直是漢室的心頭之患。
北軍五校參與過的戰爭數不勝數。見過激動人心的場面同樣數不勝數。
這樣的軍隊不會因爲區區兩架牀弩動搖。
然而那些毫無訓練的民壯就不行了。
他們驚慌失措的叫喊着，有的高舉着手上的盾，做出防禦姿態；也有的想要乾脆的轉身逃走。當然更多的還是站在原地發傻。
第一種人和最後一種會被喝罵，然後被連踢帶打的逼迫繼續向前走。第二種則會被監督的士兵毫不猶豫的拔刀殺掉。以震懾其他人——
這種恐怖在一瞬間挽回了戰局。並且在下一刻，兩架氣勢洶洶的牀弩就證明了，它們其實沒太大用處。
一支弩槍射到了樓車上。
三層水牛皮加上厚重原木組成的防禦被輕鬆射穿。再然後就沒有什麼然後了。僅僅一發弩槍，根本無法破壞樓車結構。
失去了大部分動力的弩槍從半空中掉下去，砸到了一名禁軍頭上。那名禁軍罵了一句，將弩槍丟到一旁，然後繼續前進。
而另一發弩槍稍有建功。在射穿了三個民壯後，因爲角度問題釘在了地上。
被射穿的民壯一時還沒有死——但在他們掙扎着想要慘叫時，督戰的士兵已經揮刀，結束了他們的痛苦。
“繼續前進！只死了三個人，你們有幾千個呢！最倒黴的肯定不是你！把車推到城牆邊上，你們願意上陣，博個功名的就跟我們上，不願意的就可以跑了！就這麼簡單！”
督戰軍官的喊話，完美符合了正常人的僥倖心。民壯們迅速穩定下來，推着機械向前的速度加快了。
被給予厚望的牀弩，沒有發揮什麼作用。城頭的黃巾軍一陣慌亂。不過很快就被彈壓。更多的弓弩手隨即上前，密密麻麻的箭矢幾乎毫無章法的射向城下漢軍。
“——舉盾！”
在大批漢軍百人將的吼叫下，漢室獨有的梯形盾高高舉起。在一陣陣“哚”“哚”的鈍響聲中，盾面昂貴的漆層被刺的支離破碎。
牛皮帶綁鐵扎甲，盾，頭盔。護具齊全的漢軍步卒沐浴在箭雨中，傷亡輕微。同時少數隨軍弓弩手也停下腳步，張弓搭箭向城頭還擊。
這種對射對漢軍很不利。黃巾軍雖然缺乏護甲，但有城頭的女牆保護，並且居高臨下。在對射中佔優勢。
當然，漢軍也並不是爲了贏得這個勝利——他們是爲了掩護攻城機械前進。面對城頭弓弩箭矢，擁有全套護甲的漢軍正規軍傷亡輕微。但只分配到了一面盾牌的民壯，則傷亡慘重。
他們被分配到的，並不是漢軍主力裝備最多的梯形盾，也不是精銳重步兵配備的沉重櫓盾。
劉備很想分配給他們一些麾下義從使用的橢圓形大盾，卻被拒絕了。
他們配備的是綁在手臂上的圓形小盾。這種盾通常只有騎兵才用。因爲他們需要雙手發力推拉那些沉重的攻城機械。
——在發現這一點後，黃巾軍頭目毫不猶豫下令，將火力集中到民壯頭上，以阻止攻城機械繼續靠近。民壯的傷亡進一步上升。剛剛被激勵的士氣，幻想着博取功名的想法，迅速被恐懼代替。
“要民壯們退回來。”
眼看着這一幕，劉備馬上下令：“只剩一點距離了，要士兵們推一把——三弟！”
“明白了，大哥！”
張飛將蛇矛往地上一丟，大踏步的向前狂奔。他身後兩名義從馬上撿起了矛，跟在他身後衝出去。
他在推開那些逃回來的民壯後，又一把推開了一個滿臉不情願的，推着戰車的漢軍什長。
“跟我一起！”
如雷的嗓音再次在戰場上響起。張飛渾身的肌肉鼓脹起來，讓他本來就非常壯的身材顯得像頭熊。
和他推着同一輛樓車的士兵和民壯驚訝的發現，他們前進的速度大大加快了，幾乎與步行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