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請使入甕
郭嘉一路走到張鬆前面適時的偏頭看了過去,就見到張鬆呆蠢着一張醜臉看着自己。
瞬間,郭嘉那張本帶着清雅之笑的臉上出現了驚訝的神色,隨即瞭然一笑:“不想先生便是劉益州所派來許昌的使者,昨日對先生倒真是多有冒犯了。”
張鬆回神立刻躬身道:“不,公……軍師大人言重了。”
“先生不必多禮,本來便是文和的馬莫名出了問題,若非如此也不會差點當街撞了先生,說來真正該給先生道歉的還應該是文和。”郭嘉說完便看向躲在荀攸身後隱隱散着怨氣的賈詡:“文和兄,還不過來見一見張鬆先生,順便爲你那匹瘋馬道歉?”
賈詡臉上淡漠的表情不變,手中的扇子卻被他緊緊捏了一下,然後又鬆開,然後又緊緊捏了一下,隨後又鬆開,如此反覆之下,荀攸都擔心他會控制不住暴走之際便見賈詡緩步朝郭嘉走了過去。
在張鬆之前站定,賈詡微微欠身淡聲道:“詡特來爲昨日張鬆先生所遭橫禍以表致歉,詡不能及時制止實在慚愧,還請先生萬勿怪罪。”
“哪裡哪裡,昨日本就是飛來橫禍,文和先生又如何能阻,何況在下也未有損傷,此事就此揭過便好。”
“張鬆先生雅量高涵嘉實爲感佩,你說是吧文和兄。”
居然還拐彎抹角說自己氣量小!賈詡笑着點頭附和:“是啊,如此高厚的雅量確實令人感佩,詡自嘆弗如。”說完便隱晦的瞪了眼郭嘉,你的厚臉皮是人都要自嘆弗如!
郭嘉只一笑,偏頭對身邊的司馬懿道:“吾徒,記住你文和先生的話,做人便該有高厚的雅量,如此才能深得他人景仰。”
若非場合不對,司馬懿覺得自己一定會翻白眼,老師您這樣教自己的學生做人要臉皮夠厚,這樣真的好麼?
荀攸在一邊直聽得嘴角抽搐,又看了眼依舊一無所覺的張鬆,不光嘴抽,連胃都覺得酸了起來。
這時殿外想起的高聲通傳解救了荀攸再聽下去可能會更酸的胃。
“丞相到!”
通傳完,曹操便走了進來,紅色的錦袍帶着一身威嚴在衆人的躬身中坐在了最上的首座。
“見過丞相。”
“酒宴之上,諸位不必多禮。”
“謝丞相。”
曹操一揮手令衆人歸坐後便看向郭嘉那:“看來子喬先生和奉孝相談甚歡啊。”
“軍師大人謙恭溫雅令人見之如沐春風,鬆心中實是景仰萬分。”
在場諸人聞之臉皮皆詭異的扭曲了一下,便連荀彧也不例外,不過張鬆因爲正躬着身和曹操說話所以沒有看見。
衆人看着張鬆,眼中都閃出同樣的意思: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啊……
曹操乾咳一聲,乾巴巴的回道:“子喬先生說笑了。”
張鬆則擡起頭萬分認真的說道:“鬆此言實乃肺腑之言,絕無說笑之意。”說完還特意的看向郭嘉。
衆人低頭的低頭,擡頭的擡頭,誰也沒向郭嘉那邊看,什麼叫不忍直視?這就叫不忍直視啊……
郭嘉輕笑間對曹操道:“主公,晚膳時分已到,讓貴客久候實非待客之道。”
“對對對,開宴!”
曹操話音落,殿中便想起了管絃絲竹之音,窈窕的美女們亦隨着曲樂踏着輕靈的舞步舞上了大殿。
郭嘉歸坐,司馬懿本想坐在一邊侍奉郭嘉不想卻被扔到了曹昂那。
見郭嘉獨坐,張鬆手持酒杯走了過去。
賈詡見狀嘴角微掀頗有幸災樂禍之意,荀攸則低頭對荀彧道:“文若,這回估計奉孝要餓着肚子回去了。”
荀彧輕瞥了一眼郭嘉那邊,神色淡漠的道:“你猜元常近日工作量會不會多起來?”
荀攸打着哈哈道:“文若,你我出自一門,總不能一直胳膊肘往外是不是?偶爾也該朝我這邊拐一下才是啊。”
荀彧夾了一根蔬菜吃進了肚子後才道:“你不會天真的以爲奉孝被那個張鬆纏上了他現在就看不見你了吧?”
荀攸一聽面色一變然後小心翼翼的往郭嘉那邊看去,不想正巧對上郭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突口中低聲哀嚎道:“文若啊,你說這個距離奉孝應該聽不到我們說話吧?”
荀彧對着荀攸嘲弄一笑:“公達,認識奉孝那麼久,我一直以爲這世上只有他不願意去聽的,沒有他聽不到的,何況此等距離尚在他眉目之間。”
“……啊……”荀攸哀叫完便可憐兮兮的看着荀彧:“文若啊……這不會是真的吧……”
“現在補救也不晚。”
“……”荀攸看了看不遠處正在和別人笑語交談的鐘繇,隨後爲自己深深的嘆了口氣便認命的拿起杯子往郭嘉那走了過去。
荀彧見荀攸去郭嘉那開始插科打諢不由微微一笑,注意力再度回到了舞姬身上。
荀攸的到來使得本就回話回的甚少的郭嘉更加不太開口說話了,不過就是偶爾微笑點頭以表示自己有在聽的樣子。
隨後更有不少人前來和張鬆攀談,這讓張鬆在心中不禁感嘆曹操麾下所用之人質量都很高,因爲幾乎沒有人因自己的長相而表現出什麼鄙夷之類情緒,這讓他心中十分舒服,一場夜宴下來賓主盡歡。
後面幾日張鬆由不同的人帶着瀏覽了許昌附近的風光,其中一日還有曹昂和司馬懿作陪但是張鬆卻一直沒有再見到郭嘉。
在許昌逗留了近七日之後,張鬆覺得自己該告辭了,撫上從在漢中便一直揣在懷中的那份東西,猶豫間步出了驛館。
郭嘉府邸
“奉孝,這都七日了怎麼還沒有動靜?”
郭嘉看了眼整個都趴在那的荀攸涼涼的道:“沒有動靜就沒有動靜了,主公都沒反應你那麼着急做什麼?”
賈詡扇着他那把羽毛扇子嗤笑道:“我看若是這七日張鬆都是由你陪着的話,指不定三日不到他就會有反應了。”
郭嘉翻了頁手中的書不作任何反應,賈詡見了不以爲意的笑問道:“奉孝,若是他一直沒反應你要如何?莫非費了那麼多功夫就這樣無用功了?”
郭嘉擡眼哀嘆了一聲:“是啊,這樣浪費實在令嘉難受,若真如此不知文和兄可有什麼好的建議麼?”
賈詡假笑道:“若是我的話,我便只有徒嘆奈何了。”
郭嘉聽罷放下手中的書歪頭看向荀彧用詠歎調問道:“文若,如之奈何啊?”
荀彧輕拍了下郭嘉:“奉孝,好好說話,莫要搞怪。”
郭嘉立刻正襟危坐:“文若,如之奈何?”
荀彧好笑的搖了搖頭:“若他不投誠我等也不能威逼,不然傳出去於聲名也是不好。”
賈詡眼含嘲弄:“哈,荀令君當真君子,只不知這聲名奉孝何時在意過了?”
冷眼反看,荀彧淡聲道:“他不在意,總會有人替他在意。”
賈詡輕笑間看向郭嘉:“若我所料不差,奉孝當只有一字吧。”
這時阿吉走了過來:“先生,府外有人自稱張鬆欲求見於先生。”
“哈,剛說他不動他便動了,這人果真是經不得說,帶去客廳我隨後便至。”
“諾。”
“嘖嘖,看來這個張鬆真是對奉孝你惦念有加啊,臨走之前還記掛着要來見下你,可見你那令人如沐春風的形象塑造得有多成功。”
“好了文和兄,如此嘲諷會讓嘉懷疑你是在嫉妒嘉的人格魅力。”
賈詡手一頓:“奉孝,果真好厚的臉皮。”
“不扯了,嘉先去前廳一會那個張鬆,委屈諸位好友暫時在此自便了。”
張鬆被引到前廳坐了沒多久便見郭嘉緩步走了進來。
“張鬆先生遠來,嘉有失遠迎,還望勿怪。”
郭嘉臉上如往常一般的清雅笑容在張鬆眼裡不知怎麼就是猶如春風一般,張鬆起身向郭嘉行了一禮:“軍師大人喚松子喬便好,今日是鬆貿然來訪唐突軍師大人了。”
“子喬先生,請坐。”
“謝座。”
“嘉因身體之故不太出門,先生遠來也沒有爲先生好好引遊一番許昌,不知先生此來是爲何事?”
郭嘉消瘦,臉色自從杖刑之後便一直不曾有過紅潤,蒼白間便帶了些病弱之態。
張鬆眼中有一絲擔憂:“軍師大人可要千萬保重自己身體。”
“哈,主公之業未成,嘉安有心保重身體?不過只求此身能拖到我主之業有成罷了。”
“軍師大人如此殫精竭慮,鬆自愧之。”
“不談此事,不知子喬先生今日來尋嘉可是有要事?”
張鬆遲疑一瞬後肅然看向郭嘉問道:“軍師大人,鬆有一問還望軍師大人能如實以告。”
“請問。”
“軍師大人果真有取益州之心?”
“子喬先生,你以爲如何呢?”郭嘉沒有回答反而是將這個問題踢還給了張鬆。
張鬆看着郭嘉站了起來,隨後便凝重的開始來回走動,郭嘉也不催促依舊笑意不變的坐在那看着張鬆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