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到處是廝殺聲,只是李傕所屬的士卒更加悽慘一些,尤其是隨着公孫瓚帶着騎兵在軍陣中肆虐一通之後,兩萬多人的軍陣被從中撕開,而後被蜂涌衝上來盟軍士卒圍住廝殺起來。
“趁着敵人尚未完成包圍,你們快走。”李傕忙着抽調出兩千餘人將大纛圍在中間,準備做最後一搏,也好爲他的幾個兄弟拖延時間,只是轉頭間卻見幾個弟弟仍舊呆在那裡不動,頓時怒聲叫道。
李應、李維、李桓兄弟三個相互看了一眼,旋即露出一抹堅定之色,李維、李桓二人隨即同時上前,一把將李傕強制架住,而後不由分說的拖着他向着戰場邊緣走去,李傕掙扎,破口大罵,卻扛不住兩人力大,只能瞪眼望着留在原地的李應,豆大的淚珠瞬間涌出,砰然墜落。
“弟兄們,今日有我李應在此,陪你等共赴黃泉,你們,可怕死乎?”他們兄弟幾人,乃是族親,幾人心中都很清楚,戰敗,就必然要有人站出來承擔,李傕,乃是他們一族的希望,李應怕死,但他更怕李氏一族從此頹敗,是以在這一刻,他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李維文弱,李桓莽撞,能夠在此時站出來的,也只有他。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死,又有誰不怕呢?只是這樣的話,顯然是不能夠說出口的,只看留下那五百餘親衛對着衆人明晃晃的尖刀即可清楚。
“其實,我也怕,平地之上,騎兵縱橫,數百里之地,我們又能跑出多遠?更何況,敵人正在虐殺我們的胞澤,身爲男兒,我們難道能只是因爲怕,就轉身逃亡嗎?那我等這堂堂七尺男兒之軀,要之何用?”李應的聲音緩慢而悲壯,這一刻,兩千多雙眼睛靜靜的盯在李應身上,有驚恐,有懼怕,而更多的,是不屈。
“爲了親人,爲了胞澤,有死而已!”李應知道,自己話中的意思他們能夠聽懂,健壯的身軀猛然挺直,慨然高呼。
“戰。”兩千多人慨然高呼。
“戰!戰!戰!”更多的聲音倏然加入進來,凝成一股戰意,直衝霄際。
李應轉身,望着李傕逐漸消失的身影,耳際處似乎還能聽到隱隱傳來的咆哮,嘴角處露出一絲笑意:“二哥,你放心,我不會丟了我李家人的臉的,戰敗之責,就由弟一力承擔吧!”
古人打仗,沒有雷達什麼的三維立體感,士卒的士氣,更多的是靠着大纛的存在,大纛在,則軍魂在,大纛亡,則士卒亂,李應心中很清楚這一點,是以在將士卒的士氣激發起來後,他並沒有帶兵衝入廝殺,而是一邊指揮作戰,一邊儘可能的收攏零散士卒。
可惜,大纛在戰場上,實在是太過顯眼了,李應動作纔剛開始不久,就被公孫瓚盯上了。
“嗚……”低沉的號角聲嗚咽響起,剛剛將李傕軍做了個鑿穿的騎兵聽了號角聲後,紛紛開始再次聚攏起來。
“目標,李傕,殺!”白馬上,公孫瓚臉上滿是寫意,他的士卒,多是跟鮮卑人一路拼殺成長起來的,別說是中原的步卒,即便是面對中原的騎兵,公孫瓚也絲毫不會覺得有多少壓力,在他眼中,現在的李傕不過是他口中的一塊肥肉罷了。
“殺。”一聲令下,白馬義從頓時行動起來,戰場上到處都是人影,沒有留給他們起步的距離,無奈之下,公孫瓚只好帶着士卒先脫離戰場,整隊後才又發動了衝鋒。
誰也沒有注意到,遠離戰場中心的一個邊角處,一支二百餘人的隊伍逐漸的殺透了出來,十餘匹馬匹從中忽然飛馳出去,向着新鄭的方向急速狂奔而去,而將這十餘人護送出來的二百士卒,則再一次嘶吼着殺入戰場中。
李傕身邊,其實不是沒有騎兵,起碼他身邊跟着的親衛中一半的人都有馬匹,只不過他們所騎的,都是隻能代步的劣馬,而且數量也只有二百多一點,二百對五千,結局根本就沒有懸念,李維、李桓兩人所要做的,就是將李傕護送回新鄭,哪怕是他們兩人身死也在所不惜,二百匹劣馬,則是他們給李應留下的一個希望。
只是,有用嗎?兄弟二人不知道,不過看着淚落不止的李傕,兄弟二人心中隱隱有些猜到了結局。
一路狂奔至新鄭,李傕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放聲大哭起來,兄弟幾人跪在董卓的府門外,久久不起,很快,就有了賈詡上報之事。
“主公,你要爲我報仇啊!”李傕被帶上來之後,直接撲倒在地哭嚎道:“求主公讓末將帶三千鐵騎,我要殺了公孫瓚,殺了公孫瓚……”偌大的漢子,此時如同一小兒一樣,嚎啕大哭。
“怎麼會這樣?”董卓看着面前彷彿一夜頭白的李傕,心中震撼不已,轉而看向賈詡出聲問道。
“回主公……”賈詡起身,在董卓耳邊低聲道,董卓聽得連連點頭,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原委,再擡頭時,虎目中充滿了悲痛。
“稚然,這筆賬,我們給公孫老兒記着,我向你承諾,十年,十年之內,我必將公孫瓚的頭顱割下,祭拜在握應弟墳前。”咬着牙,董卓面色猙獰的吐聲道。
十年,是董卓腦中百轉,狠狠心確定下來的,他不是袁紹,沒有冀州在手,跟公孫瓚的距離本就是遠不可及,而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全部都退回到雍州,距離着幽州就更加遙遠了,十年的時間,是董卓對李傕的交代,也是董卓給自己定下的目標。
只可惜,這樣的等待,卻不是李傕想要的,董卓的拒絕,就好似一把尖刀狠狠的扎進李傕的胸膛,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的大腦幾乎有些停滯,旋即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驀然間淒厲的嘶吼出聲:“主公……呃,噗……”
悲憤之下,一口心血吐出,李傕再也堅持不住,砰地一聲撲到地面,人已經暈了過去。
“稚然,稚然……”董卓急忙自座位上起身跑下來,也不管李傕渾身髒亂,一把將其扶住,用力的晃了幾下,卻發現李傕根本毫無反應,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着,他還活着。
“公孫小兒,損我愛將,痛煞我也。”董卓也怒了,臉色陰沉的厲害,命人將李傕擡下治療後,董卓便開始沉默下來,良久之後霍然做出決定,瞪着的雙眼散發着紅芒,猙獰道:“忍讓了這麼久,我們也是時候,先收回些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