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變法改制的成敗,要說牧景有絕對的信心,那是騙人了。
他並沒有。
甚至他已經意識到的一個危險,會讓荊州陷入一個自亂的危險。
但是即使有危險,即使沒信心。
該去做的,還是要做。
不能只有理想主義。
沒有實際行動。
要想改變這個時代,就要一點一滴的先坐起來了,一步步的改變舊的制度,一步步的實現新的制度。
什麼說等到天下一統在去做。
那就太晚了。
先別說牧景能不能真正的做到天下一統,即使能,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曹操,袁紹,劉備,孫堅,這些都是猛人。
他牧景就這點優勢。
還真不見的能把他們都全部幹掉。
說不定就是維持一個歷史走勢,三分天下,或許五分天下,然後就是百年交戰,分分合合之間。
未來,始終是未知。
就算牧景沒有絕對的信心去做這件事情,也而不能等。
沒信心也要做。
現在他在荊州,其實賭的是人心,是司馬微龐德公這些人,不夠自己狠,只有他們意識到自己的狠,這一場不見血的戰役,他才能打贏。
他和胡昭慪氣,有些小脾氣,幼稚的好像一個小孩子,不和胡昭說話。
但是戲志才的問題,他還需要回答的。
“哪有什麼信心!”
牧景聳聳肩,道:“現在本侯是在和他們鬥狠,就看誰比較冷血一點,本侯相信這一點,他們不如本侯了,畢竟本侯這種人,心狠手辣,冷血無情!”
聽到這句話,昭明閣的一衆大佬頓時變得有些無語了。
有誰是這樣評價自己的。
“這倒是!”
胡昭悠悠然的開口了:“要是冷血無情,也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主公了!”
我去!
牧景咬着後牙槽,眸光變得兇狠起來了,定定的看着胡昭,這廝是蹬鼻子上臉了,老子就是自嘲一下而已,你還來勁了,信不信老子給你小鞋穿,逼急了,把你發配邊疆。
來了,最好你給我發配邊疆去。
胡昭看懂了牧景的眼神,卻有恃無恐,冷漠無情的看着他,就和你槓起來了,你還真以爲你是主公,就有恃無恐啊,老子不吃這一套。
得,整個昭明閣又變得空氣都比外面冷了幾十度了,好像一個冰窖一樣。
戲志才幾人對視一下。
然後默默的收拾手上的東西,一個個魚貫而出。
這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戰爭。
就算他們,也不敢輕易的摻合進去,一不小心成爲被髮泄的出氣筒,那他們就等着悲劇了。
…………
牧景爲了表示自己主公的威嚴。
決定和胡昭鬥到底。
罷朝三日。
當然,罷朝有罷朝的手段,最司空見慣的,自然就是裝病,於是乎,明侯病了的消息,一下子傳遍的渝都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無恥!”
胡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主公,這麼無恥的主公,
這簡直就是婦人的手段。
“行!”
胡昭也發狠了:“老夫倒是要看看,你能撐得住多久,罷朝是吧,我讓你罷朝!”
他也是有手段的人。
第二天。
明侯府後院變得熱熱鬧鬧起來了。
“我們是來慰問明侯大人了!”
“聽聞明侯大人病了,我們略表誠心,希望能盡一份力!”
“這是從東北來人蔘,是給明侯大人補補身體的!”
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管家忙得腳跟不着地,禮物堆的如同小山,偏廳等待面見明侯的客人,無處落腳……
“胡孔明!”
最後被迫躲在了涼亭裡面,連廳堂都不敢走出去了牧景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胡昭這廝總有辦法噁心自己的。
這些年他們一路走下來。
互相扶持。
瞭解至深。
本來這樣會讓君臣之間的合作無間的,但是現在倒是成爲了雙方之間了一個不可避免的攻擊缺口。
“喝茶!”
涼亭裡面,蔡琰今日休沐,倒是很有心的給牧景泡茶,這個女人,即使染上了銅臭的味道,依舊風華不改,琴棋書畫,茶藝等等,皆然通曉,她泡茶的時候,就好像一個畫卷裡面走出來的美人,雅緻,知性,而高貴。
“喝不下!”
牧景一屁股坐下去,氣沖沖的說道。
“胡長史一心爲公,並無私心!”蔡琰輕聲的道:“你小氣了!”
“我小氣?”
牧景不爽了,自家媳婦,胳膊不能往外面拐啊:“明明是他多事好不好!”
“明侯府的基業,不能後繼無人!”
蔡琰平靜的道。
“然後呢?”牧景的眸子閃爍一抹危險的光芒,凝視這蔡琰。
蔡琰無懼,靈動的彷彿能說話的美眸對上了牧景的黑瞳,道:“這麼多年下來,我無所而出,幽姬也一無所出,所以,你需要納妾!”
牧景知道這時代的女子,骨頭裡面有奴性,以男子爲尊。
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這樣。
他不怪蔡琰。
可就是有些不爽,蔡琰說這話,他就是很不爽。
“所以我的夫人,你是準備給你的夫君納妾嗎?”牧景的話,有些冷了,冷的如同冰一樣,他和這個世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要的家,不是這樣的。
“是!”
蔡琰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
轟!
牧景驟然之間暴怒,一下子把案桌上的所有茶具給打翻了,整個人就好像變得狂躁起來,一雙眼睛血紅,凝視這蔡琰:“你是我的妻子!”
把這句話吼出來,他就氣沖沖的走了,親衛跟上,策馬出城。
“你不應該!”
張寧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蔡琰身後,她一張俏臉,有些蒼白。
“我們不能這麼自私!”
蔡琰有些輕咽。
那個女人,願意給自己的夫君納妾。
可蔡琰的男人,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肩負起來整個西南的巨人,他身上的責任,是一個放不開的枷鎖,人不能太過於自私了。
小家大家,要懂得取捨。
………………
荊州的動亂,依舊在持續。
隨着襄州的動亂。
夏州也蠢蠢欲動。
相對於襄州南州,夏州和武州對明侯府的歸屬心纔是最薄弱了,畢竟明侯府經營南陽襄陽也有一段時間了,能集中不少民心。
但是夏州和武州,只是剛剛歸順而已。
人心背向。
在弄出這樣的事情。
有心人挑逗起來了。
事情就會走向失控。
最先失控的是長沙。
長沙城,當初韓玄投降,斷了張允的後路,這座城算是和平的被明侯府給接管,同時明侯府因爲人才儲備不夠充足,所以這方面的掌控比較薄弱。
長沙,還是以韓玄爲令,韓玄入夏州總督府,乃是左長史的職務,僅次於蘇飛之下,倒不是他才能步入蘇飛,要說在牧軍佔領荊州之前,韓玄是數一數二的任務,蘇飛不過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幕僚。
但是明侯府用人,也講究一個忠誠度的。
蘇飛的投名狀,就是他最好的忠誠表現,相反,韓玄倒是有些的不足。
所以他只能屈之蘇飛之下。
這本來就讓韓玄有些的抱怨了。
加上明侯府準備要重編縣衙官制,丈量土地,清點人口……一系列的詔令傳下來之後,就讓韓玄感覺坐在了一座火山上。
一方面是恐懼明侯府。
一方面是感覺有些壓不住本地的鄉紳豪族。
要知道,這些鄉紳豪族的命脈,就是土地和人口,這是他們傳家百年的根本,也是他們稱霸地方的本錢,可明侯府要是來真的,他們傳家百年的根基就沒了。
總會有人鋌而走險的。
很多人開始遊說韓玄。
要說韓玄的意志,也不是那種絕對堅定的人。
他的縱容之下。
長沙的動亂,開始爆發。
這就好像南北效應一樣,彷彿給了荊州最後一擊,把荊州直接拖入了地獄之中。
………………
江陵城。
黃忠風塵僕僕而來。
荊州明面上是的蔡邕在鎮壓,但是暗地裡面,昭明閣怎麼會放心,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他們不會輕易的動荊州,他們有絕對的信心,是以爲他們連軍隊都準備好了。
“長沙亂了!”
他秘密入軍營,召見各部將領,第一句話,殺氣騰騰。
不說的那些併入牧軍的荊州將領。
就算是牧軍將領,都有些的寒意驟然。
“傳我軍令,一級戰備狀態,要有隨時能出征,令至而戰的準備!”
黃忠沒有多餘的話,很直接的下令:“另外告訴所有將領,必須要給我牢牢的記住兩點,對外,要強勢,敢在這時候踏進來的半步的敵人,殺無赦,對內,要有耐心,殺戮解決不了太多的問題!”
雙重標準,不是黃忠的本意。
他是一個殺伐解決問題的男人。
但是這是昭明閣的決定。
荊州可以允許亂。
大開殺戒只是下下策,主要還是能勸則勸,能俘虜則俘虜,能少殺一點,就必須要少殺一點,因爲現在的荊襄四州,都是明侯府的子民。
……
鹿門山上。
司馬微,龐德公,黃承彥,另外還有十餘大儒,皆爲荊州舉足輕重之人,準確來說,在如今的荊州之上,他們是唯一還能抵抗明侯府的力量。
其餘的,包括士族世家,地方豪族,他們都無法和明侯府抗衡了。
只有這些讀書人。
要是這些人,振臂一呼,整個荊州都起義,他們都會反抗明侯府,甚至不惜性命,讓荊州投入一個轟轟烈烈的反抗帝國主義的道路之上。
不公從不少,起義從不缺。
關鍵是誰去做。
誰敢做而已。
整個荊州而言,這些人的態度,就是決定明侯府的成敗。
成,則大家好。
敗,則兩敗俱傷。
現在就看,這些人最後的決斷。
“不能等了!”
司馬微率先開口:“荊州,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這些天,他掙扎了一次,又一次。
說老實話,他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抉擇,自他成名以來了,都是受人尊敬,即使劉表,當年坐穩荊州,他說不出仕,那就是不出仕。
劉表都不敢去逼迫他。
但是現在,牧景是直接把他逼到了角落裡面,甚至把荊州的未來,壓在了他的一念之間,要麼做明侯府的朋友,要麼做荊州的罪人。
即使都不是他願意的。
可他根本沒有第三個選擇了。
他很清楚,那個心狠手辣的青年,不會停下來了,這個變法,一定有一個結果,要麼就是荊州血流成河,要麼就是明侯府取得勝利。
“水鏡先生何意?”一箇中年讀書人擡頭,看着司馬微。
他來自的長沙。
長沙的一個鄉紳豪族。
還是長沙讀書人所敬仰的大儒之中,排名前十了,放眼荊州,也是略有小名氣的一個讀書人,受人尊敬,長年以私塾守業,也算是一個桃李滿天下的大儒。
葉久,葉仲昆。
外號,人稱仲昆先生。
“仲昆!”
龐德公看着他,問:“長沙之亂,可有你們葉家之力?”
“明侯暴政,難道不應該反抗嗎?”
葉久冷厲的道:“還是諸位認爲,我們就應該順天應命!”
衆人沉默。
他們不說話,不是反對,不是支持,而是根本說不出什麼來了,現在任何的結果,都是壞的結果,順天應命,還是逆天反抗,都不見得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司馬微倒是很平靜,他彷彿一早就能感覺這種的態勢的出現。
這個選擇,終歸要做的。
“仲昆!”
司馬微開口:“停下來吧!”
“爲什麼?”
葉久眼眸血紅。
“老夫不想,最後長沙因爲你們,而血流成河!”司馬微道:“明日我將會親自上奏,奏明朝廷,奏上明侯府,吾將決議支持新政!”
“爲什麼?”
這一次不僅僅葉久,好幾個大儒都不解的看着他。
“因爲……“
司馬微嘆氣:“荊州,我不能成爲荊州得罪人!”
在明侯府的朋友,和荊州的罪人之間。
他選擇了前者。
哪怕賠上自己的聲譽,哪怕自己將會成爲明侯府的走狗。
說到底,他不如明侯牧景的心狠手辣。
他輸了。
只能取義成仁。
此乃讀書人之心。
“不可!“
“水鏡先生三思啊!”
“此事萬萬不可!”
“如此便隨了他明侯府的狼子野心!“
衆大儒紛紛開口。
他們都不願意認輸,因爲他們背後,都有大大小小不少的鄉紳豪族的意志,讀書人,清流也好,名士也罷,終究是一個利益團體而已。
“我們要輸得起!”
龐德公看了一眼老朋友,要說他也和明侯府不太對頭,可大勢如此,他也沒有第二條路走。
黃承彥沉默。
他的沉默等於默認,因爲,他也沒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