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林之南,不知名的羣山。此地距離烏林足有百里,遠在魔軍大營的監控之外。即便是有些許的魔軍斥候探查至此,也會無緣無故的直接人間蒸發。
下游江面上的廝殺之聲,在這羣山之中,即便是不久之前也依舊依稀可聞。只不過,現在卻是聽不到了半天的聲息。因爲,風向已經開始變了。
東南風!原本在這個季節極爲少見的風向忽然開始轉變,山中數十萬人靜悄悄的望着忽然轉而向着西北方烈動的旌旗,呼吸之間,甚至都極爲小心謹慎。
“這風向……”赤壁岸邊高臺,諸葛亮微微沉吟,從羽扇之上摘下一片羽毛,放在手中,羽毛倏忽間飄起,向着西北方向飄去。
“這風向變得的確有些詭異,若是我軍用火攻敵軍營寨,定會事半功倍。但是現在,卻對戰局沒有任何影響。”周瑜也是發現了風向的轉變,沉吟片刻淡淡說道。
“沒有影響麼……”諸葛亮低聲重複了一遍周瑜的話,似乎若有所思。眼前的戰鬥已經進入到了短兵相接的白熱化之時,或許真的如同周瑜所說一般,沒有絲毫的影響?
“風向變了,是你做的麼?”漆黑的魔軍中軍魔帳之外,紅髮魔主負手而立,望着帳前飄舞不定的巨大魔旗。而他的目光卻是若有所思的掃向身邊一個面帶着一副白色面具之人。面具之上一片雪白毫無任何裝飾紋路,便只露出一雙眼睛,目光閃爍不定。
“不是。”那人斷然否定。隨後沉吟了一下說道:“今晨我已經掀起了迷霧,以我的實力。不可能在一日之間連續變幻天象。”
“那麼,或許只是巧合?”魔主淡然一笑。
“巧合麼……”那人似乎在思索着什麼。隨後說道:“天象突變,並非是吉兆。我看還是多加小心爲妙。你不妨……”
“好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如此大的連營,更何況連營之中尚且還有我百萬雄師。即便是對方有什麼陰謀詭計,本座也不懼。”魔主自負仰頭,頗爲不以爲然。在他的心中,項羽韓信等人都已經成爲棄子,如今麾下這百萬魔軍,他自然也不看在眼裡。無論陰謀陽謀。只待時候一到……
可是,魔主身邊那人卻並不這麼想,他眉頭鎖緊,沉聲道:“我軍屯兵此處不去增援,本就已是兵家大忌。而如今天象突變,我們再不做應對……”
“張良。”魔主眼中精芒一閃,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聲音冷淡,“你莫要忘了。你我合作,只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無論是這百萬大軍,還是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纔是主帥!難道,你想左右我的決定麼?”
張良微微一怔,深深的看了面無表情的魔主一眼。片刻之後,眼中卻是露出了笑意。微微頷首道:“我明白了,我不說便是。”
“哼!”魔主輕哼一聲拂袖而去。張良卻是站在帳外空地之上。沉吟片刻,喃喃說道:“魔主?你說的不錯,你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只不過,你難道不知道妖星的意義麼?一切帝星,在妖星面前終將隕落。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魔帝……”
漢陽城頭,忽然感覺到一陣清風撲面而來,面朝東南的秦陽嘴角邊微微划起一抹弧度。
“陛下,風向已變。我軍各路大軍都已準備就緒!”趙雲登上城頭,來到秦陽身邊。
“恩,子龍,你和管亥也去準備吧。”秦陽微微點頭。
“可是陛下,若是我們離去這漢陽城……”趙雲遲疑說道。
秦陽微微一笑,搖搖頭,“無妨,此地處在下風處。親衛軍留在此地只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有我一人便足夠了。”
“陛下……”
“不要說了,難道你們能代我改變風向不成麼?更何況,即便是有敵人前來,也不是你們能夠對付的。”
待到趙雲與管亥帶着一直跟隨秦陽的親衛軍離去之後,整個漢陽城已經空無一人。街道之上,秋風蕭索,落葉飄零。幽幽之間,風穿過門縫的“嗚嗚”之聲不斷響起,便如同是一座鬼城一般。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一戰,死傷何止萬骨……”秦陽將目光從空蕩蕩的城中收回,極目東南,輕聲自語:“殺孽越重,便會墜入更深一層的地獄,那麼,我會是在第幾重?”
“風起——!誅魔!”
一聲長嘯在烏林南方的羣山之中不斷迴盪,這個聲音,聽在早已聚集在此地的百姓耳中。更像是死神的號角,更像是魔軍的喪鐘。
“轟隆隆!”一道道巨大的木製屏障轟然倒,在這些屏障之下,一座座形狀怪異的巨大木龍頓時密集的出現在羣山之中。
這些木龍,並不似象徵着中原大漢帝國的那種金龍。而是生着龍頭,頂着龍角,脖子細長,肚子圓滾,下肢粗大無比的惡龍,龍頸之下,兩隻利爪短而鋒銳,後背之上,兩支薄如蟬翼但卻巨大無比的翅膀,似乎要展翅騰空。粗大的龍尾盤旋在身側,雖然只是木製,但遠遠望去,便如同是真正的巨龍一般。
“毒龍吐霧!”隨着一聲令下,無數令旗猛的揮落。在衆人的操縱之下,這些木龍猛然張開血盆大口,一團團如同墨染一般的黑霧從木龍的胸腹之中滾滾而出。
但凡木龍所在之處,盡皆都是順風,龍口的朝向也正與如今的風向吻合。雖然在羣山之中木龍很多,但卻錯落有致,經過嚴密的計算與觀察,不會使得後方木龍所噴吐出的黑霧,波及到前方的人羣。
頃刻之間,這片羣山之中便如同忽然升起一團徹地連天的烏雲一般,鋪天蓋地。滾滾北行。而這片巨大無比的烏雲,在完全越過了山脈之後。風勢卻是再度一沉,將這巨大的烏雲壓向地面。如同潮水一般向着烏林的方向涌去。
“呼——!”直到如同一座巨城一般的烏雲飛走數裡之後,站在一處山巔的賈詡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而他肩頭似乎無精打采的毒王鼠小毒,此刻卻是一雙綠豆般的眼睛亮晶晶的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這霧氣,雖然不如上古毒龍之息,但卻絕非尋常人所能抵禦的……造孽啊,造孽……”賈詡嘆息着,望着遠去的毒霧。
“你這個老毒物造的孽還少麼?怎麼總是在事後才良心發現?”忽然,一聲極爲不以爲意的輕笑響起,卻是郭嘉施施然走到了賈詡身邊。
對於賈詡。郭嘉再瞭解不過了。這個傢伙,行事狠辣無比,但卻總是自詡爲宅心仁厚。當年在襄城,賈詡施毒,廢了黃巾軍糧草無數。而後卻是又幫着秦陽在毒糧之中提煉毒氣,毒殺大漢帝國的禁衛軍。而就在最近,這傢伙還生生在武關毒殺了數萬魔軍。正如郭嘉所說,若是論到造孽的話,他這個老毒物所造的孽。恐怕真的是罄竹難書了。
賈詡一臉悲憫,說道:“你懂什麼?我這並非是良心發現,只不過是爲了使我的心裡稍微平衡一些而已。造利刃者,並非嗜殺。而是要以殺止殺而已。我雖用毒,但這毒卻只用在該用之處。唉,爲了天下蒼生。真的是委屈了那些魔軍了。”
“去你的吧!”郭嘉一臉鄙夷,笑罵一句。但是在他的心中。卻也不禁惻然。
要知道,這一片毒氣飄去。死的。可絕對不只是魔軍而已。縱然在下風處,有秦陽親自阻截。但也絕對不會沒有絲毫的泄露。這種毒氣,一旦被尋常人吸入,恐怕非死即殘。甚至若不慎大量落入江中,數月之內,這長江之水,恐怕便不能飲用了。
只不過,也正如賈詡所說,以殺止殺。若是不用此法,一舉將魔軍擊潰。恐怕到時候死的,就不止是被毒死的這些人了。
此地山勢走向,秦陽早在一年之前便已悄然勘察過了。甚至什麼地方安放木龍,秦陽都是親自交待。郭嘉帶領三十萬百姓,日以繼夜,打造出八千隻木龍。木龍腹中,更是有着賈詡利用毒王鼠之毒大量製造的毒霧。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對付在烏林的魔軍。只不過,即便是晝夜不停的趕工建造,卻依舊沒有趕上魔軍大規模進攻的時間。以至於如今的毒霧,只能滅殺尚且還在烏林的百萬魔軍而已。
這其中,令郭嘉和賈詡都十分奇怪的是,這一切,都好似是秦陽早已預料到了一般。一年之前,便能夠預測到今日的大戰,而且竟然如此精準。這等奇事,即便以郭嘉和賈詡的智慧,也根本無法想象。
“魔帝閣下,大事不好。這東南風果然就是秦陽的奸計,如今在我軍大營東南方七十里處,發現大片濃霧滾滾而來。所有聞到氣息的我軍斥候,盡皆斃命!”面帶白色面具的張良快步行入大帳之中,絲毫沒有顧忌魔主臉上的不悅之色,直接說道。
“毒霧?”魔主先是一怔,但片刻之後卻是放鬆了下來,說道:“這便是秦陽的計策麼?”
張良見魔主無動於衷,不禁眉頭一皺,忽然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愕然說道:“閣下如此反應,難道是想……”
“哈哈哈……”魔主朗聲大笑,“張良,你說錯了。這可不是我想,而是秦陽逼着我這麼做的!雖然我並沒有見到這毒霧,但是這毒霧即便是再厲害,能毒死活人,難道還能將死人毒活了不成麼?!”
“不行!”張良厲聲喝道,“天地已然隔絕,你若是召喚不死魔軍,勢必會破開封鎖結界!如此一來,這天下……”
“天下?天下怎麼了?”魔主好整以暇,淡淡掃了張良一眼說道:“你是擔心,這天下會變成修羅地獄,人族從此滅絕麼?”
說着,魔主似乎有意無意的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這違反了我與你的約定,但我若是不這麼做的話,恐怕就要一敗塗地了。你卻是叫我如何選擇呢?”
“你破開結界。難道就不怕天書之力重回世間,你再度被封印麼?”張良兀自不死心。
“當然怕!”魔主微微一笑。面上絲毫沒有顧忌之色。玩味的望着張良,淡淡道:“只不過。你會麼……”
“我……”張良被魔主看得一滯,半晌之後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如同泄氣的皮球一般,聲音軟了下來,說道:“還請魔帝閣下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你能阻止這毒霧?”
張良深深吸氣,點頭道:“雖然我不能阻止這毒霧的擴散,但卻能讓這東南風停止。根據我的分析,這東南風定是一個與我有相同力量之人所催動。一旦此人被殺,東南風必定會停。只要東南風改變。這毒霧便不會波及魔軍大營……”
“那麼這個人是……”魔主微笑,順着張良的話分析。
“這個人就是秦陽!”張良肯定的說道。
魔主點點頭,靠在椅子上,又提出了質疑,“即便你知道這人就是秦陽,那你卻如何找到他?”
張良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秦陽身爲中原帝王,定然不會讓這濃霧波及太廣。若是他想要阻止這霧氣的擴撒,則定會在下風之處!而這下風之處。最佳的地點,便是漢陽!”
“啪!啪!啪!”魔主居然鼓起了掌,似乎在讚歎張良的分析能力。隨後,魔主笑道:“那麼。你需要多長時間?要知道,藉着這東南風,毒霧的速度可是極快。剛剛你說七十里。現如今,恐怕便只剩下六十里了。”
“半個時辰!”張良毫不猶豫。直接說道。
“半個時辰?那我的魔軍豈不是……”
“魔帝閣下!你心裡在想什麼我自然明白,但請你相信。半個時辰之內,我定然會將秦陽的首級奉上,讓這東南風消散!而且,只要做好預防,半個時辰之內,這毒霧不可能對魔軍有太大的損失!難道閣下真的不想讓我去殺秦陽麼?”說話之間,張良的眼中已經射出了點點寒芒,一股極爲危險的氣息從他穿着長衫的身體之中隱隱露出。
“好!我便給你半個時辰!而且,我也不在乎這些士兵的傷亡!但是,我也要告訴你,一旦半個時辰一到,你並沒有取回秦陽的人頭。那可就不要怪我了。”魔主朗然一笑,陰測測的說道。
“那閣下就拭目以待吧!”見到魔主點頭,張良也不遲疑,說話之間,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大帳之中。
漢陽城頭,秦陽迎着風,靠坐在一杆黃巾軍的軍旗之下,雙目微閉,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忽然,秦陽的眼眉微微一動,嘴角也隨之微微上揚。眼睛緩緩睜開,望向烏林的方向,淡淡說道:“沒想到,來殺我的,竟然不是魔主。”
雪白色的面具,一雙深邃如深潭般的眼眸,長衫隨風飄動,張良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漢陽城的城頭。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烏林來到漢陽,瞬息千里,絕不爲過。
“魔主不會來,他巴不得你這麼做。”生意平淡,張良直視着秦陽,“秦陽,這次你卻是算錯了。”
“哦?我算錯了?”秦陽微笑,扶着旗杆緩緩站起,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便如同望着一個老朋友一般看着張良。
“若是你將魔主逼上了絕路,他定會召喚出不死魔軍與你們作戰。到時候,你們還能如同在潁上一般戰勝他嗎?”張良並沒有急着動手,聲音中也不帶一絲殺意。
“要知道,如今的魔主,恐怕已經不是你所能輕鬆匹敵的了。更何況……”張良的目光落在了秦陽的手腕之上,“你封印王氣的手鐲,也早就不在了。”
“連這個你也知道?”秦陽笑着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手腕,“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啊。”
“當然。”張良眼神有些悵然,“我還知道,你當初之所以能夠化魔與魔主相戰,並不僅僅是因爲你擁有天書魔卷,而且,那個手鐲對你的幫助也絕對不小。”
說到這,張良輕嘆一聲說道:“只可惜,那時的魔主,實力並沒有恢復。若是現在,你即便是再次化魔,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說……”秦陽笑了笑,插口說道:“我聽閣下說話,怎麼總有一種錯覺。好似閣下並不是站在魔主一方的?”
“站在魔主一方?呵呵……”張良輕聲一笑,“我爲何要站在他那一方?大漢帝國與你的大明帝國必定覆滅,而他也必定會死在我的手中。”
“哦?這麼說,我們好像是朋友,而並非敵人咯。”秦陽微微一笑,但是眼中卻並沒有絲毫的笑意。
“呵呵,你若不建國稱帝,或許我們還真的可能是朋友,只可惜……”張良淡淡一笑,眼中忽然釋放出凜冽的殺意,“你放心,你不會死不瞑目的。我會保證你的家人平安,並且,就在你死後不久,我也會帶着魔主的頭顱,去拜祭你的……”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