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是非
一罈子黃楊酒落肚,孫尚香酒量再好,也露也醉態。
自始自終,都是她在自導自演,自作主張,喝的最多也是她,也許今日她只想一醉方休吧!見她眉目間始終緊擰,似乎有說不完的苦,道不盡的愁。
“今朝有酒今朝醉,黃碩陪我喝。”
我已經喝了不少了,上茅房都上了三回了。
唉……算了,誰叫有苦說不出,傷心的人最大。
“黃碩,你說習禎會喜歡上我嗎?”孫尚香兩眼迷離的盯着江面說道。
以往那自信滿滿,總是酒窩上揚,虎牙全露的模樣,變的幽怨而綿長,露出少女的憂心憧憬。
這話我要怎麼答:“我不知道,不過我認爲,一盤菜,好吃不好吃,總要吃過才知道,沒有吃,又怎麼知道它好不好吃,適不適合自己的口味呢!如同穿鞋一樣,總要試過,才能知道這雙鞋合不合自己的腳。”
孫尚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我:“是啊,總要試一試,其實那時我真的不明白,習禎爲什麼喜歡你。後來我才知道,喜歡你的人,不是喜歡你的相貌,而是你身上的那種氣質,那種味道。”
說罷,見她輕輕長嘆,又道:“黃碩,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怔忡,喜歡的人啊……
我喜歡的人……
她的話問的我一陳迷茫。
一開始當我習慣了有習禎在身邊的時候,我喜歡過習禎,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很依賴他。
後來發生了祈連山的事情,我認命了。
認命的去接納諸葛亮,凡事都把他放在首位,這算不算是喜歡?
孫尚香看我迷茫,吃吃的笑道:“你還沒有喜歡的人嗎?那爲什麼不試試瑜哥哥?”
我暈,她還沒放棄做紅娘啊。
“不用試,他也不適合我的。”我搖頭。
孫尚香酒窩高揚:“剛纔你還說不試就不知道合不合腳,不吃就不知道合不合味道。怎麼你說的出,卻做不到呢?瑜哥哥真的很好,嫁給他,你真的會很幸福。”
幸福??我聽到這個詞,在心裡打了無數個問號,想在古代尋求現代的那種幸福只怕是難上青天吧。孫尚香口中的幸福跟我心裡的幸福完全就不是一個概念。
再次聽她說幸福兩字,想起剛纔她說嫁給周瑜會比她大嫂還要幸福。這話裡似乎還有話,還有道不清的一種愁緒。
爲什麼說會比大喬還要幸福?難道大喬不得寵?我左想右想都感覺不可能。孫策只有一位夫人,連妾都沒納,在這種時代,像這樣不納妾的男人,已經是極品了,足已證明這個男人是多麼的喜愛妻子。
想到大喬那絕美的容顏。我心中微微一悸:“你嫂嫂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孫尚香到底是有些醉了,趴在桌上眯着眼撥弄着一粒花生:“是啊,最幸福的人,也是最可憐的人。”
嘶……我咋了下舌。
“一入侯門深似海,你不是要喝嗎?那就一醉方休吧。”我趕緊收住這個話,不想再究下去,有些東西,還是不知道的好。
孫尚香吃吃的笑:“對,一醉方休。”
不知不覺,又是一罈子黃楊酒。我喝的最少,也見了醉意,睜眼看江邊的綠柳都變的模糊起來。
這時孫尚香已經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嘴裡囈語道:“我大哥心裡苦,我二哥心裡更苦,瑜哥哥心裡也苦,你知道嗎?小妹我心裡最在乎的就是他們三個,可是上天偏偏讓他們這麼糾結。呃……呃……”一陣酒隔。
我輕拍她的後背,自己的頭也重的擡不起來,告訴自己不能再喝了,總得要一個保持清醒的人。她出門可是連個小廝都沒帶的,要是我們兩都喝醉了,一會怎麼回去。
這時孫尚香接着喃喃囈語道:“你知道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他們都以爲我還小,可他們不知道我已經長大了,我已經能分清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我知道,我其實都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他們嗎?這樣是不對的,他們怎麼能都只喜歡一個女子呢……”
她真是喝醉了,說話說的顛三倒四,我強撐着腦袋,想去扶她,手突然停在她的最後一句。天啊……這算不算是本年度最大的秘密,三個男人共同喜歡一個女子,我眼前立馬閃現大喬那張如夢如幻的容貌。
孫策,孫權,周瑜他們三個都愛上大喬?
太不可思議了,太讓人震撼了,歷史的背後怎麼會是這樣的糾結,還是原本就是這麼糾結。
“尚項,你喝多了,你醉了,我們回去吧。”我狂汗,這樣的話,是絕對絕對不能流露出去的,否則小命不保矣。
半捂住孫尚香的嘴巴,我的酒勁清醒了一半,拖着有如爛泥的孫尚香就往船下走。
守在樓下的兩個丫環一看到我們走出來,便移到我的另一邊接過孫尚香,替我分去一半的力氣:“客官醉了,需要我們派車送客官回去嗎?”
眼下我沒心再去想他們的服務周到還是不周到,趕緊點頭說好。
我怕孫尚香一會還會再囈語,不敢叫車伕送她回吳侯府,看着醉倒在車上人事不知的孫尚香,我無奈的做了個決定,將她帶回杏林堂。
車行北邊大街的時候停了下來,只見前面塵土飛揚,轟轟隆隆的聲音響徹雲霄。
我推開車簾:“前面怎麼了?”
那趕車的車把式欣然樂道:“這乃我江東雄師出城也。”那語氣無比的驕傲自豪。
我想起方纔周瑜說揮師合肥,頓時瞭然,這是出兵了。氣壯聲勢啊。
等了一柱香時間,前面的大軍還在繼續轟轟隆隆,沿途還有家人送上各種乾糧,有歡呼的,有低泣的,還有叮囑的,一時間堵的水泄不通。
“能繞道嗎?我頭痛的不行。”我扶着頭,這酒是清醒了。可頭痛的不行啊,再等下去,只怕我也要睡倒在車上了。
車把式伸着脖子左右看了看:“看來繞道可能是還要快些了,咱江東的雄師多啊,哈哈哈,定叫那漢賊無處可躲。”
我狂汗,想不到連個車把式都這麼愛國。思起歷史上所說的江東兒郎,個個鐵骨猙猙,果然如此,怪不得蜀漢滅亡後,江東還能以一己之力又維持了數十年。
繞回杏林堂,華東幫我把孫尚香扶下車,我發現杏林堂難得的出現沒有病人的時候。
扭頭去看坐堂大夫。竟然連一個都不見:“人都那去了?”
華東一邊給我倒茶,一邊回道:“都去北街了,今日大軍出兵橫江,有親人的都去送親,沒親人的也都看熱鬧去了。”
汗,這打仗死人的熱鬧,有什麼好看的,盡是些生離死別的場面,看了多叫人心酸啊。
我唔了一聲:“你怎麼沒去?”
華東笑了兩聲:“我是孤兒,從小被師傅抱回來養大的。那有親人可送,再說了,鋪子也要人看着不是嗎。”
我哦了一聲,華東是個幸運的人。怪不得我剛纔下車時,發現杏林堂兩邊的鋪子大多都掩上門不做生意了。
“容兒在後院吧。”
華東抓了下後腦:“師妹沒出閣是不可以出門的。”
我汗顏,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我扶她去容兒那裡。”
說完趕緊摻着醉的一塌糊塗的孫尚香去後院找華容。我酒吃多了,只感覺下面也跟流水一樣的難受,暗暗後悔不該說什麼一醉方休。把自己來潮的事給忘記了,這不害慘了自己。
華容看到孫尚香,大吃了一驚,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幫着我把孫尚香放倒在她的閨牀上。
“小師叔,你怎麼把孫小姐帶回來了,我去叫華東套車把她送回吳侯府吧。”華容一邊替孫尚香捏好被角,一邊說道。
我連忙搖頭:“等她清醒點再送吧,容兒你叫人去煮點醒酒湯吧,我頭好痛。還有,那個,那個透了……”我說的滿面通紅,很不好意思。
華容掩嘴一笑,嗔道:“誰叫你吃酒了,這下你可別想三天兩天就乾淨的得了了。”
我苦笑,心思,我不也是被逼的嘛,要不是孫尚香,我那會跑去吃什麼酒。
直到夜晚降臨,吳侯府派車來接孫尚香時,她才悠悠轉醒,一碗醒酒湯下去,只見她扶着額頭大呼:“唉呀,酒後果然是頭痛,下次再也不吃多了,真難受。”
我撲哧一笑:“你家派車來接你了。”
孫尚香唔了一聲下了牀,看到立在牀頭的華容,愣了一下,我趕緊告訴她,這是華佗的女兒華容。
“呀,沒想到華神醫的女兒竟然這麼漂亮。”
華容臉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下螓首:“孫小姐繆讚了,薄柳之姿怎敢枉稱漂亮。”
孫尚香吃吃一笑,靈動的眸子突然一轉,我暗思不好,這傢伙又打什麼壞主意了,頓時手心冒汗,趕緊拽着孫尚香從牀邊移開。
“派來接你的人,在前堂等了好久了,天色也不早,還是快些回去吧,省得國太擔心你。”
孫尚香聽完,嗔怒的翹起嘴道:“黃碩,你這麼急着趕我走做什麼,讓他們等去吧,我母親纔不擔心我呢。”
說罷轉向華容,撲閃撲閃的眼睛一陣陣的發光:“嘖,嘖,嘖,太不可思議了,你真的是華神醫的女兒?”
聽她所言,我狂汗,華容也極其不自在,尷尬的偏過頭來看我,我鬱悶道:“尚項,你這話問的讓人好鬱悶,華容長的隨母啦。”
孫尚香哦了一聲突然拍手道:“我這就回去,黃碩,明天我再來找你。”
說完就見她急火急燎的往外跑,好像鬼追似的,我大感不妙,趕緊跟着她出了後院,在她後面低喊道:“尚項,你又打什麼主意。”
孫尚香一邊跑。一邊回頭吃吃的笑:“我二哥快到大婚的年紀了,母親肯定會喜歡華容的。”
嘶……我倒抽一口氣,敢情她這是當紅娘當上癮了。
把華容嫁給孫權,把我嫁給周瑜,我暈,她這算盤打的可是如意,簡直就是亂點鴛鴦譜嘛。
我剛追到前堂,就聽到孫尚香一聲怯怯的低呼:“二哥。你怎麼來了。”
我腦門上立馬涌出汗水,先前華東說,吳侯府差人來接孫小姐,我還以爲只是下人,便讓華東安排來人在前堂看茶,沒想到來的人裡面竟然有孫權,我狂暈。
“母親說。你再不回府,就要禁你足了,竟然跑到鸞香舫去買醉了。”孫權說的寵溺。
我走進前堂的時候正好看到孫權,溫和寵溺的眼神罩着孫尚香,一洗昨夜那冰冷的表情,看起來就像鄰家大哥哥一樣溫潤如玉。
孫權擡眼看向我,眼裡閃過一絲冰涼:“舍妹打攪黃大夫了。多謝。”
這聲謝我那受的起,人家是侯爺,我只是草民,抽了兩下和華東誠惶誠恐的行大禮。華東也沒想到來的這個如玉般的男子會是孫權,當下也吃驚不小。
不知道孫尚香是無知還是太過直爽,一點也沒感覺到孫權話裡的寒意,竟然還拉着孫權笑嘻嘻的說道:“二哥,你知道嗎?華神醫的女兒長的好漂亮,我們趕緊回去吧,我要告訴母親。華神醫有個漂亮的女兒。”
我和華東聽的渾身起汗。
低着頭的我,只感覺一道冷如冰霜的眼刀用力的刺在我身上,我打了個寒顫,孫尚香你可害死我了。
“小妹,你的酒還沒清醒呢,來人啊,扶小姐上車。”孫權手一揮,柔和的對孫尚香說道。
孫尚香嘴一嘟。腦子裡想的盡是一會怎麼跟吳國太說華容的事情,扭過頭對我說了句,明日再來找你,便出了杏林堂。
我的姑奶奶你害死我了。還來找我做甚,我鬱悶的頂着頭上那道冰刀,她走了,孫權沒走,那還用的着說嘛,肯定是私下有話要警告我。
果然,那孫權冰冰冷冷的說道:“明知舍妹喝醉卻不將她送回侯府,這就是你的心思?”
華東不明白孫權說什麼,但這聲音的溫度,讓華東暗叫不好。
我也是苦不堪言:“二公子此話是何意?”我硬着頭皮回道。
孫權冷冷一哼:“黃大夫,做人安分守己些最好。”
他話裡的冷意和鄙夷感讓我極度捉狂,簡直就是莫無須有的事情,強行按壓在我頭上:“二公子肯定是誤會了,今天孫小姐喝多了,吵着說不回家,小人無奈,這纔將她帶回杏林堂。如二公子所見,這杏林堂除了後院的華夫人和華小姐,沒有別的閨房可安置孫小姐到酒醒,二公子還是不要誤會的好。”
我所性擡起頭,直接對上孫權的眼睛,本來就光明磊落,我擔上這莫無須有的誤會就算了,若是連累華家,說什麼愛慕虛榮,有意高攀那就罪過了。我相信華佗也沒那心思讓華容嫁入豪門。
更何況還是他孫權,先不論他孫權愛的是誰,就是他這性子,我也不同意那麼冰雪聰明的華容嫁給他。以前是不知道,加上現在已經知道他孫權愛的是大喬,若讓華容嫁過去,那肯定就是受罪。華佗若忍的割愛,我還忍不得呢。
孫權沒想到我會擡頭跟他直視,修長的雙眼很危險的眯了起來,冗長低沉道:“是嗎?最好是誤會。”
說完,孫權甩開袖子,一幅高不攀的踏出杏林堂。
我鬱悶的白了一眼他的後背,還說禮賢下士,就這欠了三百萬一樣的性子,看着就生厭,我是艱決不同意把華容嫁過去。
華東見人走了,鬆了口氣道:“想不到這二公子脾氣這麼嚇人,小師叔,剛纔你們那是什麼意思?”
從頭到尾就兩句話,沒有聽見孫尚香那句話的人,確實是不明白孫權的意思,我嘆了口氣告訴華東,孫尚香剛纔的心思,華東大吃一驚:“師傅不會同意的。”
我啐了一口:“我也不會同意。”那麼好的華容,配不上的是他孫權,誰稀罕嫁到他孫家去,真是的,還拽的二五八萬一樣。
過後華東仔細想了想,擔憂道:“若是國太指婚,只怕師傅就是不同意,也要同意。”
我暈,瞪了眼華東:“那你不是白說嗎?盡說廢話。”
華東臉一苦:“這下可是惹來麻煩了。”
我鬱悶的要死,早知道把孫尚香帶回來會惹來這事,打死也不帶她回來。
這下可如何是好,孫尚香的性格我知道,直來直去的,說她沒什麼心機吧,她又有很多小聰明。她這要是回去找吳國太一說,吳國太要是也跟着抽風,真來個指婚,那我就是害死華容了。
“小師叔,孫小姐不會真的有這想法吧?”華東左想右想,苦着臉,再次問道。
我悶的哭都沒眼淚:“十有*會去跟吳國太說。”
華東得到我的肯定,急的直搓手:“這下完了,保佑國太不會當真,師傅就師妹一個女兒,還指望着招個婿繼承杏林堂呢。”
這會我是追悔莫急,鬱悶的我,跺了下腳就欲去追孫尚香的馬車,華東拉住我道:“來不急了,他們的馬車快,我們追不上的,小師叔不如等明日孫小姐來找你的時候,好好說說,不能讓師妹嫁到吳侯府。”
我悶的跺腳,轉念一思,怎麼華東這麼肯定華佗不願意把華容嫁到吳侯府?這婚事在外人眼裡看來,那是何其的尊貴?誰不想麻雀變鳳凰呢?
“華東,你是不是喜歡華容?”我懷疑的盯着華東的眸子,心思,華東也才二十出頭,從小在華家長大,又一直沒娶,怎麼想,我都感覺華東這是在等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