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連稱天子高義,大善,但是接着劉協便又道:“軍屯之法先在洛陽進行,大軍就近屯駐,對了現在洛陽附近全是無主田地,軍屯可能用不了這麼多地,不如在行一民屯之法,即可安心生計,也可讓戰事傷者有地可耕自食其力,爲我大漢做些貢獻!”
民屯之法,向來只有邊關行之,如今天子要在洛陽搞這個,莫非是打算短時不遷都回洛陽了,這到是好事,畢竟現在跟着劉協的新朝廷大臣以關中人士居多。
都城在長安更有利他們。
只是天子剛纔說,洛陽附近全是無主之地,這……
這是什麼意思,天子是要幹什麼?
洛陽一帶所有肥沃的土地無不是大世家與各親貴們的田產,良田萬里天子一句話就說是無主之物。
你這樣真的好嗎?
“怎麼?各位愛卿覺得不妥嗎?難道朕拿出三分之二的皇莊出來,區區一片無主之地也有人有有非議,不願爲國家分憂!”劉協當然知道洛陽附近的田產是誰的,但是這幫混蛋現在不是都跑了嗎?不都跑到關東各諸侯那裡去了嗎?
人既然都不在洛陽了,這裡的地當然是無主,自然要收歸國家所有。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說不通,這裡面牽扯的事大了去了,不過這一回劉協帶着出來的大臣都不是老頑固楊彪、王允、黃碗等一些老臣,而是年輕一些的官員,他們哪裡有底氣出來跟大勝的天子懟噴,全都默不作聲。
冷暴力對抗吧!
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年,都學會這麼一手,大家都不表態,眼觀鼻,鼻觀心。
這樣氣氛一下子就尷尬凝固了。
劉協想一口氣造成既定事實,直接擼掉洛陽附近大大小小的肥沃良田,抓住這一大片地區,以分給百姓恢復生產,吸引人迴流洛陽司州一帶。
他相信只要洛陽分田的消息傳說,各州的流民會源源不斷涌來,這對洛陽的振興很重要,這年頭有人,纔有打天下的資本,人口的多寡是綜合國力的一種重要表現。
趁現在剛剛奪回洛陽,阻力最小的時候張開大嘴纔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了以後困難重重。
但是官員們哪裡不知道這一點,問題是他們不能答應,不然以後他們要被其它世家官員痛罵的,畢竟他們是同一陣營,自己也是世家,你天子一下子擼掉了別人的田產,人家怎麼活,吃相有點難看了。
你對老百姓這二仁慈,爲什麼突然對我們就這麼殘忍,這不公平,我們纔是大漢的基石,支撐天下的門柱。
君臣不能總是這樣僵下去,劉協以可裝萌把自己當成孩童,表現的無知無畏,大臣們不能總這樣呀。
荀攸見此只好出來打哈哈說道:“陛下!軍屯民屯確實可行,是爲良策,大利於國,但洛陽一地並非全是無主之物,還請陛下三思。”
“哦!並非全是無主之物嗎?可是朕聽說這些地都沒有人耕種,已經荒廢二年之久了還不是無主之地,那你們告訴朕,地的主人在哪裡,只要他立即出現,拿出地契,朕就承認其地是他的。
無憑無據還沒有聲張地權之人,難道不是無主之物……”劉協明知顧問的說道,荀攸也只好退回去了,陛下這是鐵了心要辦吶。
這個時候,那些逃難走的世家,地主們哪有可能返回來,就是等一年半載也不一定能返回來,最重要的是,如果朝局不穩,洛陽附近繼續戰亂下去,他們也不敢回來。
當然劉協也不可能真的一口氣吃得乾乾淨淨,不然世家們要跟他拼命,投效到各大諸侯去了,所以又道:
“不過荀愛卿言之也有些道理,偌大的司州不可能都是無主之物,這樣傳召天下,二個月之內如有人聲張地權,拿出地契,經審覈通過後,承認其地有主,發與新地契,不過在收到新地契之日起,三個月內要恢復其地生產,否則仍視之爲無主。
還有!爲防有人假冒伸領,地契一律以官府案存爲準。”
當下就有大司農下的一個官員出來說道:“陛下!董賊焚燬京城時,大司農卷房的多數卷宗多有移失被焚,猶以威宗之後甚多。”
衆臣一聽,紛紛投去讚許目光,小子幹得不錯。
騙鬼呢!董卓走的時候,明明帶走了大批資料典籍,劉協吐槽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的話是真假,還真有點犯難了,自己剛想出來的好主意就這麼給堵住了,不行!
不能妥協,最後一咬牙道:“既然威宗這後的卷宗多有焚燬移失,那就按威宗之前的地契覈對吧,不過這樣怕是有些人心生不滿,畢竟地契也會隨着時間更換的,爲防出現一地多契,那就統統以世祖皇帝在位時的卷宗爲基準吧,這樣就公平公正公開了。”
噗!
不少大臣看到劉協那天真燦爛的面孔,氣得快吐血了,真的爲那些逃走的世家默哀。
以世祖光武皇帝劉秀時代爲準,那是剛開國呀,有多少人家壓根沒在洛陽置辦地產,更不要說那些兼併的土地了。
就是當時有地產的,那時國家正興興向榮,世家的地與今相比那是九牛一毛,十分之一都不到。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衆卿趕緊去辦吧。”劉協宣佈散了,提醒衆人有朋友的趕緊寫信通知那些流落各諸侯的人回來吧,趕緊拿地契過來覈對。
不然二個月之後毛都沒有一根了。
劉協先出了軍帳,心裡莫名的有些煩憂,腦海裡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冒出李白的一首詩,忍不住輕喃了起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初平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衆人正要離去,冷不丁聽到天子在帳外念起了詩,那抑揚頓挫,那股帶點憤世嫉俗,猛然直擊他們的內心,全都停止了任何動動,如定格一般。
腦中細細回味詩意,不由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