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又何嘗不知道去成都的兇險,只是若非親自見到劉備,又如何能證明趙舒的清白?又勸道:“先生若不去成都,某如何能分辨信中內容的真僞?”
趙舒不回答,反問道:“真僞又如何?”趙舒看着于禁,淡淡道:“當今天下,能想文則一般一心只望興復漢室,重顯光武舊業之人,只怕不多了。”趙舒嘆了口氣,又接着道:“將軍適才不是也自己說過,漢室終不可興麼?”
于禁神色黯然,道:“天下三分之二,已經屬魏。漢中王駕下衆人若能齊心協力,也未必不能收復中原。只是…..唉!”
“齊心協力?談何容易。”趙舒苦笑道:“文則在荊襄已經多時,也知道荊州數度危亡之間,成都都不曾發一兵一卒。若非曹操南下之時,病亡軍中,現在荊州怕不早已經易主?”
于禁突然又道:“若沒了先生,由孔明一人獨掌大權,情況又會如何?”
趙舒聞言一愣,劉備,法正的性命都不長久,李嚴又是一個政治上的白癡,要是真的將趙舒除去,孔明一人掌權,現在多了荊襄之地,會不會真的能實現他的隆中對?趙舒不由苦笑道:“文則念念不忘的就是想把我除去?”
于禁嘆氣道:“上命如此,情非得以。”又道:“你們出來吧。”話音一落,就有四名家將從屏風,帳幕之後轉出來,年長的有四五十歲,年少的也在而立之數,各擎長劍,冷冷地看着趙舒,只要于禁一聲令下,趙舒就立馬到閻王爺那兒去報道。
趙舒費了這麼半天的口舌,仍舊沒有打掉于禁殺趙舒之心,不由搖頭苦笑,法正這一招還真毒,于禁忠於上命,雖然會引起荊州動盪,但一定準備有人前來安頓局勢。而趙舒死在於禁之手,也與他跟孔明無關。
于禁看着手下四人,忽然道:“某待爾等如何?”
四人齊聲道:“恩重如山,某等四人願爲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趙舒看着于禁就要下令殺自己,手臂也微微擡起,先射殺一名家將,再以此制住于禁用爲人質,希望能逃過此劫。卻聽於禁又道:“好,某與趙先生的談話,想必你們也都聽清楚了。今夜的交談,某不希望泄露出去。你們下去吧。”
“遵命。”四人還劍入鞘,又一齊跪下,神色嚴肅地向于禁叩頭。于禁雖然病重,也掙扎坐起身來,道:“你們安心的去吧,家人我會讓圭兒好生照顧的。”
趙舒一聽這話,才明白于禁的那一句“希望你們不要泄露出去”的真實含義。等着四名家將轉身出房,于禁才又對趙舒道:“先生手臂偷偷地指着某,莫不是有什麼暗箭?”
趙舒知道現在於禁已經沒有相害之意,尷尬地笑笑,道:“文則眼力果然不凡。”
于禁輕嘆口氣,道:“希望也沒有將先生看錯。孔明其人如何,某不曾見過,先生卻不像曹操一般,依某看來是做不出欺君罔上,纂位奪權的事情來的。不過,”于禁停了片刻又道:“照目前形勢來看,漢中王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少主年幼,先生遠離朝野,雖然是擁兵可自保。但終是疏遠,只怕大爲不利。”
于禁剛開始還要將趙舒至於死地,現在又關心起趙舒的安危,趙舒實在不明白他心中究竟何想,一時倒不知如何接口。于禁又道:“某滿懷希望前來投奔漢中王,希望能匡扶漢室。直至今日,方纔明白一切全都是枉然,漢室氣數早盡。久聞曹丕繼位,威逼聖上,比之有過而無不及。又大興刑獄,排斥異己,纂漢之心,昭然若揭,只怕就在眼下。”
趙舒不由對於禁刮目相看,他之所料,與趙舒所知道的完全一致,曹丕正是下個月稱帝。于禁見趙舒臉上並無驚異神色,問道:“先生也覺得某所言有理麼?”
趙舒點了點頭,道:“曹丕篡漢就在眼下。”
于禁又道:“曹丕篡漢,漢中王也必然稱帝,雖然是漢室宗親,卻已經不是某心中所願。某幼時曾聞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餓死首養,心中欽佩得緊。”
趙舒聽於禁的語氣,是極爲的失望,不僅是對昔年跟從的曹操,現在的劉備,也還有趙舒。趙舒知道他已經萌生死志,乃勸道:“天數使然,但吾與文則也當略盡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