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已過,雖到春日,但淮南依舊冰天雪地,淝河尚未解凍,時常能看到鑿冰捕魚的百姓和嬉鬧的孩童。
隨着魏軍退回壽春,淮南之地被漢軍全部掌控,又有楚王魏延親自領兵,各項政令頒佈下來,軍民秋毫無犯,百姓心中逐漸安定。
正午時分天氣才稍微暖和起來,軍士們看守城門,周圍就有許多百姓坐在牆角跟懶洋洋地曬太陽,偶爾還哼上幾句小調,護城河邊上的楊柳枝幹枯蕭條,正努力擠出一絲新綠。
熙熙攘攘的人羣之中,有十餘人的一行人顯得格外外醒目,這幾人都是高頭大馬,身着錦緞棉襖,有的五大三粗,有的氣度從容,一看行裝便知道來頭不小,百姓紛紛讓道。
這麼顯眼的一羣人自然引起了守軍的注意,還未靠近城門,兩名士兵便提槍攔在了道路之上,大聲吆喝着,將他們在城門之下馬上攔住。
“城門守將何在?”
還不等守軍問話,便有一人打馬上前,這人身形高大,面貌威嚴,如同一尊神像一般。
那守軍一怔,瞪眼道:“你是何人?
好大的膽子,還不下馬拿出路引,接受檢查?”
“嘿嘿,膽子倒是不小!”
那人冷然一笑,撇嘴道,“要檢查爺的路引,你小子還不夠資格,快去將守城之人叫來。”
“大膽!”
那士兵也有幾分橫氣,馬上便舉槍指向了馬上之人,厲聲道,“這是兩軍前線之地,你們膽敢在此放肆,莫非活膩歪了不成?”
“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手?”
那人冷哼一聲,伸手就抓住了腰中的寶劍。
“老三,不得無禮!”
就在此時,人羣中一人沉喝一聲,那馬上之人身軀微動,只好低下頭,勒馬轉回,委屈道:“大哥……”“守軍秉公辦事,並無過錯,不要爲難他,”那人淡淡一笑,對身旁另一人吩咐道,“去將路引拿給他們。”
前方的另一人答應一聲,乾淨利索地翻身下馬,從懷中掏一紙公文遞過去。
那士兵撇着嘴用兩根手指頭夾過來,才掃了一眼,猛然間臉色大變,噹啷一聲,手中的槍也掉在地上,雙手抓住文書仔細看了起來。
“啊,大……”“不許喊叫!”
護衛一把拉住了要下跪的士兵,低聲笑道,“此事不可聲張,快讓我們進城。”
“呃……是,是!”
那人額頭上冒着細汗,嚥了一口唾沫連連點頭。
護衛從他手中將公文取回,裝在懷中,轉身上了馬,對那還在呆愣的士兵喊道:“喂,還不放行?”
“啊?”
那士兵一怔,回過神來,趕忙拿起兵器,對後面的守軍揮手大叫道,“讓開讓開,通通讓開,不許阻攔!”
其他守軍都莫名其妙,但看到檢查官文的人如此緊張,猜測這行人更是來歷不小,都不敢攔阻,讓開在一旁。
那士兵扶了扶頭盔,躬身站在一旁,頭也不敢擡,等着幾匹馬過去,忽然見到四個馬蹄站在了面前不動,不禁詫異擡頭,便看到一張溫和的面龐,脣上留着一撇髭鬚,雙目明亮。
“嗯,秉公值守,不錯!”
那人的聲音恰如這天空的暖陽。
那守軍一怔,還未反應過來,一行人已經入城去了,望着遠去的馬匹和背影,守軍愣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
“啊——”忽然間,他跳起三尺來高,大叫道,“誇我了,大……大……是他誇我了,哈哈哈——”其他守軍見他突然發癲,紛紛圍了上來,向他打聽這行人的來歷,那士兵卻只顧自己大笑,對這些人的來歷緘口不言,急得其他人恨不得將他按在地上猛錘一頓。
進城的這行人正是從江東趕來的劉封一行,從曲阿登陸之後,劉封在建鄴停留數日,見一切政令都正常,有關平和陸凱等人在,他也不用操心,倒是擔心前線之事,便悄然渡江北上來見魏延。
府衙門口的士兵不認識劉封,卻認出了關索,正要通報,就被關索攔住了,才進入府衙之內,就聽到魏延的喝罵之聲傳來:“你們兩個混小子,給我狠狠地練,兩個打不過一個,真給老子丟人!”
劉封和關索相視一笑,就知道魏延又在教訓魏昌和魏榮了,馬上便傳來叮叮噹噹的兵器碰撞之聲。
從府衙轉過庭院來到右邊的廊臺,便是一處極大的練武場,尚且微寒的天氣,卻見兩個人正赤着上身舞刀廝殺,寒光陣陣。
透過一株桃樹幹枯交錯的枝丫,便見魏延正斜躺在搖椅中,翹着二郎腿,手中拿着半截指頭粗細的竹竿,晃晃悠悠地觀戰。
啪啪啪——劉封站在廊臺上,擡手鼓掌,魏延雖然年紀大了,但看起來精神不錯,魏昌和魏榮的武藝在張苞等人跟前自然比不了,但在軍中也是佼佼者,不想他還如此嚴厲。
單調清脆的掌聲驚動了父子三人,魏延起身轉頭一看,紫黑色的面膛一雙眼睛猛然瞪大,揉了好幾下,才猛然大笑起來。
魏昌和魏榮也看到了劉封和關索,扔下大刀就跑了過來:“殿下,關將軍,你們怎麼來了?”
“哈哈哈,子益,你總算來了!”
魏延站起身來,一頭白髮在陽光下顯得通透光亮,身軀依然筆直,嘆道,“你若再不來,我這把老骨頭可要折騰散架了。”
劉封上前笑道:“魏叔叔此番立了大功,天下無人不曉,可喜可賀!”
關索推開圍上來的魏昌兄弟,快步走過去躬身抱拳道:“末將參見楚王殿下!”
“去去去,滾一邊去!”
魏延擡起一腳踢了過去,關索跳着躲開了,與魏榮兄弟三人站在一旁大笑起來。
“你們幾個小子,等着的,看我不好好練你們……”魏延指點着幾人冷哼一聲,拉着劉封就往屋內走去。
“魏叔叔莫急,我這還給你帶來一位大軍師呢!”
劉封拉住了魏延,向他介紹身後的兩人:“這位便是江東陸家,陸伯言之後陸抗陸幼節!”
魏延吃了一驚,上下打量着陸抗,滿意點頭讚道:“哎呀,原來是陸伯言之子,名將之後,歡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