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突然出現,讓劉邑和孔琪出乎意料,三人相對,霎時間場上安靜下來,只有夜風吹過樹梢的陣陣濤聲。
“孔都尉,你怎會在此處?”
韓秀自然是認得孔琪的,微微一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麼,上前兩步來到帳門前,打量着神情驚慌的兩人。
看劉邑二人不說話,韓秀眼珠一轉,對身後的士兵吩咐道:“在外面看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本將要親自審問奸細。”
說完話,韓秀邁步進帳,同時轉身將帳簾拉了下來,劉邑和孔琪也有些意外,兩人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殺機。
他們二人在軍營一同共事十餘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既然已經被韓秀撞破,如果非不得已,便將他在帳中先解決了。
等韓秀轉過身來的時候,劉邑和孔琪已經默不作聲地各自向後退了幾步,二人成掎角之勢,只要一出手,就能合力將韓秀拿下,保證他無力反抗,更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
韓秀轉過身來,忽然攤着手對二人就是一通責怪,讓劉邑莫名所以,只見韓秀一臉埋怨之色:“我們都是敗軍之將,你們二人投敵,好歹和告知我一聲啊,卻在這裡私底下商議,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劉邑不由一怔,看了一眼孔琪,冷笑道:“韓將軍何出此言?”
“咳,到了此時,你二人就不必隱瞞了!”
韓秀搓搓手,在帳中走了兩步,指着孔琪言道,“孔都尉失了碗子城,今夜忽然跑來星軺驛,這不明擺着的事?”
頓了一下又道:“那秦坦也料到鄧艾必定會來救人,我好不容易討了個後半夜巡守的差事,就等着抓住奸細打探虛實,沒想到卻是先來找你,真正豈有此理。”
韓秀的話,讓劉邑愈發驚疑不定,更不敢說出實情,強笑道:“韓將軍聽錯了,孔都尉其實是從碗子城逃回來的,並非奸細,這都是誤會罷了。”
孔琪也忙點頭道:“對對對,碗子城被漢軍攻破,我趁亂逃走,因沿途監視嚴密,在晚上才得以逃回此處,我並非什麼奸細。”
“唉,事已至此,你二人還在哄騙我,真當我是三歲孩童麼?”
韓秀一聲輕嘆,轉頭看着劉邑和孔琪,嘆道,“看來你們二人還是不敢信任於我啊!”
劉邑皺眉道:“韓將軍何出此言?”
韓秀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你們可知我的來歷?”
劉邑和孔琪對視一眼,微微搖頭,實在不明白韓秀這東一下西一下地問這些問題有何用意,現在人命關天的時候,誰還在乎你的出身來歷?
“唉,實不相瞞,吾乃當年冀州牧韓馥韓文節之後,”韓秀黯然一嘆,言道:“當年祖父被袁紹所騙,家父爲朱漢惡賊傷殘,韓家隨之沒落,以至於此……”“原來你是韓冀州之孫?”
劉邑吃了一驚,他本就是清河郡人氏,自然知道當年冀州之變的經過。
當年袁紹在河內走投無路,兵糧不足,設計接管冀州之後,封韓馥爲奮武將軍,但既沒有分派兵力,也沒有官屬下人,只有一家人分了一座宅院居住。
隨後袁紹在冀州重新任命官職,排除異己,以朱漢爲都官從事,而朱漢原先曾被韓馥輕慢,又想討好袁紹,猜測袁紹必定還對韓馥心存戒備,便公報私仇擅自發兵包圍韓馥住宅。
韓馥逃上樓去,朱漢捉到韓馥之子,將其兩隻腳打斷,以泄私憤,袁紹聞訊大怒,立即逮捕朱漢,將其處死,但此事卻讓韓馥驚恐不已,便請辭冀州前往陳留投奔張邈。
後來袁紹派使者去見張邈,商議機密,使者在張邈耳邊悄聲細語,韓馥當時在座,以爲又是來算計自己,便起身如廁,用小刀自殺於茅廁之中,當真是悲哀窩囊的一生。
韓馥死後,其後人再無人過問,沒想到韓秀竟然就是韓馥之孫,想當年韓馥也是一方諸侯,後人卻落得如此下場,劉邑和孔琪不知爲何,忽然覺得心中平衡了許多。
“唉,說起來,我也是漢臣吶!”
思索之間,卻聽韓秀嘆道,“當年家祖讓出冀州,是指望袁家能夠憑藉其實力保住漢室江山,誰料袁氏兄弟無用,將一片基業白白葬送。”
劉邑神色不定,看了看孔琪,問道:“如此說來,你一直心存漢室,早有投順之心?”
韓秀看了二人一眼,深深點頭:“正是。”
孔琪上前一步,緊盯着韓秀:“有何憑證?”
韓秀看他二人還是不肯相信,略作思索言道:“吾以肺腑之言相告,你二人還如此提防小心!既如此,我這就領部下到後營去放火,將糧草燒燬,那秦坦必來救火!起火之後,劉副將去對付秦坦,孔都尉到山崖上救人,我們各自行事,以吾起火爲號,二位意下如何?”
孔琪知道此時不同意韓秀的意見,後果只會更糟糕,有了韓秀幫忙,反而行事更容易,一咬牙點頭道:“好,我就信你一次,事成之後,自會稟告鄧將軍,有你一份功勞。”
“二位小心行事!”
韓秀抱拳退出帳外,對士兵大聲喊道:“帳中之人並非奸細,乃是天井關報信的斥候,都去隨我巡視。”
聽到外面士卒遠去的腳步聲,劉邑二人長出一口氣,相視而笑,韓秀讓他們虛驚一場,沒想到這傢伙也存了投敵之心,不知道軍中還有多少這樣的人,看來魏國真是大勢已去。
劉邑不由一陣後怕:“幸虧方纔聽你之言,否則被韓秀從中起事,只恐我性命都難保。”
孔琪道:“漢室中興,人心已變,你我此時行事,爲時未晚!”
劉邑點頭道:“你立刻帶兩人到山崖上去找鄧忠,那裡還有兩名守衛,將其除掉,見機行事,我這裡馬上召集部下,策反他們對付秦坦。”
孔琪對着劉邑的胸口捶了一拳,笑道:“你這場功勞可都在秦坦身上,莫忘了將他的人頭帶來。”
劉邑咬牙一笑:“放心吧,這一次老子再也不會受那秦坦的鳥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