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將軍!”
一名小校匆匆忙忙的趕到淳于瓊大帳。淳于瓊見他進來都不行禮,又是如此在營中大呼小叫的,不覺怒道:“你這廝無禮,還不給我退下!”
小校微微一愣,只得退了出去,重新喊了聲:“報!”
“進來!”
淳于瓊端坐案前,見他進來拱手了,這才問道:“你有何事要報,如何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這個……”
小校擡起頭來,額頭上只見是細汗粒粒,調勻了一下氣息,這才說道:“將軍!鄄城出事了!”
“鄄城?”
淳于瓊這些天最是擔心鄄城的戰況了,聽到“出事”兩字,不覺站了起來,立即問道:“鄄城出了何事?”其實他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果然,只聽小校說道:“回將軍,派往鄄城的兩萬人馬遭遇大敗,將軍鄧升已然戰死……”
“鄧升!”
聽到這裡,淳于瓊大叫了一聲,呆滯良久。又想到一事,接着問道:“那濮陽一路人馬如何?”小校立即回道:“濮陽一路馬延所部,聽聞鄧升將軍戰死的消息後,立即將人馬撤退了十里,目下不敢再對鄄城的人馬逼得太急。”
“那敗下來的兩萬人馬呢?”
“同鄧升將軍一起戰死的有五千人馬,其餘萬五千人暫時受馬延將軍節制,退出了鄄城二十里下寨。”
“呔!”
淳于瓊氣惱非常,但轉念一想道:“鄄城不過五千人馬,他如何能逼得兩路人馬避其鋒芒?”
只聽小校道:“將軍不知,這鄄城內雖然只有五千人馬,但城外尚有劉備的援軍。聽探馬說,劉備援軍所駐紮的山頭旗幟遍佈,起碼有個萬人。”
“萬人?”
淳于瓊捋須想了想,道:“劉備還真捨得。居然派出萬人相救鄄城,哼,他就不怕離狐成了一座空關麼?”
就在淳于瓊思忖時,外面士兵傳來袁紹命令,讓他趕快去見。
“袁公的消息倒是快,定然是知道了鄄城兵敗的事。”
淳于瓊立即回身對衆將士說道:“還按照上次的辦法行事!”
旁邊將軍早已會意,紛紛拱手:“將軍放心,末將等明白!”
淳于瓊一來袁紹大帳,就看到了袁紹黑下去的臉。
果然袁紹已經聽到了鄄城兵敗的事,正要找淳于瓊算賬呢。
淳于瓊轉眼一看。韓呂子就立身袁紹案前,嘴上不說,其實他心裡也早已明白了。袁紹之所以這般的怒,自然是被韓呂子從旁邊挑撥出來的。果然,袁紹一見到淳于瓊,將手一啪,怒道:“淳于將軍,你可知了鄄城之事?”
淳于瓊也不能隱瞞,只好裝作一副悲慼之狀:“末將也是剛剛得知鄧升將軍戰故的消息。正思欲爲將軍報仇,沒想到袁公差人來找末將。末將也是匆匆趕來,要商議此事。”
“商議?”
旁邊韓呂子嘿嘿一笑:“還有什麼好商議的,聽說當初鄧升將軍可是將軍你推薦的。如今他又被賊兵戰敗,你還有何面目來見袁公?”
淳于瓊心裡只罵他直娘賊,轉而怒視着韓呂子,故意提高聲調。反問他:“韓大人!你的意思不過是責備我所薦非人,如今兵敗了,我有連帶之罪。是嗎?”
韓呂子哼哼兩聲:“將軍知道就好。”
袁紹案上道:“上次呂威璜之事孤還未找你算賬,這次你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你還有什麼話說?”
淳于瓊道:“末將無話可說,但我有一事要問韓大人。”
韓呂子微微一愣,袁紹把目光非向韓呂子,說道:“你說吧。”
淳于瓊拱手稱謝,看向韓呂子:“請問韓大人,這次鄧升是被誰所殺?”
韓呂子再次一愣,乃捋須道:“誰都知道,當然是被鄄城賊將所殺。”
“那你可知道劉備派出救兵一事?”
“當然知道,據說他們這次一共派出了萬人。”
韓呂子嘿嘿一笑,“怎麼,你別告訴我賊人有援兵,所以你們就雖敗猶榮了。可將軍你也別忘了,賊兵有一萬援軍,我們可是有三萬人馬的。他們城內城外加起來頂多只有萬五千人,不足我軍的一半。在這樣情形下,我軍尚且輸了,而且鄧將軍被斬,這事恐怕怎麼也說不過去吧?而鄧將軍又是將軍你當初所舉薦的,目下他兵敗戰死,你作爲舉薦人有失察之罪。你難道不覺得你應該得到處罰嗎?而且,算起上次的呂威璜事件,應該是兩罪並罰纔是。淳于將軍,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也不給淳于瓊解釋,更不給袁紹反省的時間,立即喝令一聲:“來人,將淳于瓊拿下!”
袁紹並無一句話,任由韓呂子叫人。
帳外,立即擁進四名身着鮮亮衣甲的甲士,持戟架在了淳于瓊肩膀。
淳于瓊只覺脖子一寒,只沒想到當初沒有一口氣害死他,如今被他翻過身來,就是立即要自己的性命,當真懊悔。
帳外,一名小校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連連說道:“禍事了!”
袁紹眉毛一擰,喝道:“又是發生了什麼事?”
小校看了地上淳于瓊一眼,再向袁紹拱手道:“啓稟袁侯,劉備又使人在營外挑戰,單……單點淳于將軍。聽說淳于將軍就在袁侯這兒,故而我等趕來,欲請將軍速速回營備戰。”
又是上次的話,韓呂子不知道,袁紹可還記得。
他把眉毛一結,喘了一口氣,看向韓呂子。
“壞了!”
韓呂子也不知道這是淳于瓊特意安排的,但聽說劉備挑戰,就知道今天又殺不成淳于瓊了。他可瞭解袁紹的性格,這人是,事到臨頭了纔會想到你,而一但事情去了,又把你忘到腦後了。劉備殺來,正是需要淳于瓊率兵抵抗的時候。袁紹絕對是不會殺他的。韓呂子好一陣咬牙。
淳于瓊那邊,看了小校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小校一時沒有明白過來,走到淳于瓊身邊。淳于瓊背過身來,跟他低聲說道:“本將軍臨時改變了主意,想跟韓呂子玩玩,所以現在沒有什麼‘劉備’了。”
“啊?”
小校半張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淳于瓊瞪了他一眼:“就說一個小時後再戰,讓我提前準備就是了。”
“這樣可以嗎?”
小校有點害怕,他剛纔可是說劉備已經使人在營外挑戰了的。
“這個可以!”淳于瓊也不想跟他囉嗦。突然踹了他一腳,大罵道:“你個混蛋!你不知道袁公因我犯了兩件大事,正要殺我嗎?劉備使人挑戰?哼!讓他先等一個小時再說吧。等袁公把某的腦袋拿了下來,某再出營會會他!還不快滾!”
小校被他大罵一頓,心裡別說他媽的委屈了。但轉念一想,這是將軍的計謀啊。他趕緊端着被踢的屁股,一面跑了出去,一面說道:“那我去轉告劉備,讓他再等一個時辰……”
袁紹看了韓呂子一眼。韓呂子也是一愣,他這是玩什麼花樣?
袁紹卻是不放心,立即放下身段,對着淳于瓊呵呵一笑:“將軍這是哪裡話。我何時說要殺將軍的……”
“袁公……”
韓呂子臉色一黑,想要在旁邊低聲提醒他,但被袁紹視而不見,繼續道。“既然劉備差人殺來,將軍還是歸帳吧。鄄城的事我自個處理。”
“咳咳,恩恩!”
不管韓呂子在旁邊又是咳嗽又是哼唧的。袁紹儘管的說了下去。
淳于瓊轉過身來,笑道:“韓大人好像得了風寒了。”
袁紹瞪視了他一眼,韓呂子咳嗽聲頓止。
淳于瓊嘿嘿一笑:“劉備使人挑戰就任着他挑去,先讓他旁邊涼快一兩個小時也不打緊……”
袁紹一聽,心裡一鬆,只要淳于瓊出戰,什麼也好說。
只聽淳于瓊接着道:“可有一件事,末將突然想了起來。這鄧升雖敗,但殘部還在鄄城之外,一時也沒人帶領,如一盤散沙一般,遲早要散。末將的意思,請問袁公對鄄城有何打算?”
這問題現在實在是尷尬了。袁紹第一次派兵一萬,沒能攻下鄄城,反而損失了將軍呂威璜。第二次去打,派了三萬,居然也敗了,而且將軍鄧升居然也戰死了。如果說繼續派兵,只怕未必會勝,若不派兵,任由鄄城劉備勢力的存在,只怕今後押運糧草那都得受着擔憂。袁紹一時也是沒了主意,只咳咳一聲,看向韓呂子、韓呂子站了出來,說道:“鄄城的存在對我大軍的進一步攻取離狐是個障礙,當然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拿下!”
淳于瓊呵呵一笑:“那麼請問大人可有合適的將軍繼續征討?”
“這個……”
韓呂子也覺犯難,突然眼前一亮,笑道:“我只負責籌劃,至於調兵遣將的事當然由你們將軍去做,何要問我?”
淳于瓊呵呵一笑:“既然大人你也明白這個道理,那你爲什麼還要干涉於我?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兩次失敗是不可避免的,將軍陣前亡這也是正常的,爲何大人適才還要百般責備於我?”
“這個……”
韓呂子一時說不出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只好把眼睛看向袁紹。袁紹也很是不義氣,爲了暫時安撫住淳于瓊,他是甘於視而不見。韓呂子心裡一陣好氣,突然想了起來:“雖然勝負乃兵家常事,可鄧呂兩位將軍都是爲淳于將軍舉薦,他們既然敗了,自然是要連帶舉薦之人,這是自古之理。”
“好吧。那這次發兵,就請韓大人你舉薦個不敗的將軍出來吧,末將願意將兵交給他。”
聽淳于瓊一說,韓呂子心裡恨的牙癢癢的。他這是想把皮球踢給自己啊。
“啊喲!”
韓呂子一摸肚子,蹲下身來:“袁公,那個罪臣實在該死,我肚子……”說着,一連拱手,“袁公告辭了,哦。不行了……”嘟嘟嘟,立馬跑得沒了蹤跡,只讓袁紹挽留他的話沒有說出來。
韓呂子走了最好,淳于瓊走上前去,拱手說道:“袁公!”
袁紹咳嗽兩聲,點了點頭:“你還有什麼話?”
淳于瓊說道:“不瞞袁公,末將之所以逼走韓大人,乃是有一句心腹之話要跟袁公你說。”
“哦?”袁紹稍稍一愣:“可是韓大人也非外人,爲何不能當着他的面說?”
淳于瓊搖了搖頭:“袁公難道忘了,這韓大人原來不過是一小將。後來巴結上許攸,這才走入了袁公幕府……”
“許攸?”
袁紹也許把他給忘了,但有一事一直沒有忘:“這廝揹我向劉,秘密跟劉備私通,乃是一徹徹底底的叛徒,已被我殺了。韓呂子難道與他有瓜葛?”
“呃?”
淳于瓊仔細看了袁紹一眼,這人是怎麼了,又健忘了?但隨即心裡一喜,看來袁紹上次放他。可能也是因爲健忘。他一時記不起我跟他說過的話,所以稀裡糊塗的又用上了他。如此看來,這次卻是個機會。於是,他又把韓呂子的罪狀複述了一回。只聽得袁紹咬牙切齒。啪案而起:“來呀,給我把韓呂子抓了,投入大牢!”
淳于瓊可不想韓呂子死灰復燃,立即說道:“對於這種叛徒。袁公切不可姑息養奸,應該一網打盡!”
“對!淳于將軍說的對!”
袁紹當即啪案:“給我抓到韓呂子後,立即殺了!”
“啊?”
這也太快了。士兵不敢違命,趕緊下去了。
……
……
從袁紹大帳出來的韓呂子,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太陽。太陽應該還算強烈的,但照在他身體上,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韓呂子不覺團了團身子,入冬了,天氣冷了起來。
想到剛纔淳于瓊的話,韓呂子就是一陣噁心:“媽的,你不行,還想拉老子墊背,老子纔沒那麼傻呢!讓我舉薦?到時敗了,豈不要被你給整死!”但一想到自己當時的反應,不覺的佩服自己,“呵呵,還是老子反應得快,差點就被他困住了!”
走出袁紹大帳,一路想着些事,不想,腳下一個趔趄,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早已向旁邊一傾。哧的一聲,褲腳好像被一支伸出來的木樁給勾着了。他身子一傾,將着旁邊一木樁的架子也給帶動了。木樁上架的是一鍋油,是照明用的。他只回身看到,生怕將油鍋給傾倒下來,連忙扯動褲腿。只哪裡想到,他不動還好,被他這麼一陣拉扯,轟的一聲,油鍋蓋下,半鍋油潑了下去。
也幸好鍋裡的油已經涼了,這纔沒什麼感覺。可他的大腿此時早被翻身的空鍋給扣住,砸得他熬叫一聲。還沒來得及抽腿,身子往前一奔,頭朝着對面的一根削尖了的木樁上砸去。他只來不及避讓,身子落得重了,腦袋當即被木樁穿出一個洞,血流如注。這邊木樁上也架了只油鍋,這邊油鍋是架子先倒,並沒被拉翻,所以是連着一鍋的油哐噹一聲落下。可惜了韓呂子的半顆腦袋還在架下,頓時被砸個稀巴爛。
“這是這麼回事?”
兩邊士兵聽到聲音紛紛趕來,一時還沒弄明白。而那奉命辦事的士兵,看到眼前一幕,只愣了半天,趕緊回帳向袁紹稟報。袁紹一聽,揮了揮袖:“他死了最好,將他葬了吧。”士兵領命去訖。淳于瓊聽到對頭死得這般意外,心裡高興不已。
這時談到戰場上的事,淳于瓊道:“依末將看來,其實呂威璜、鄧升二位將軍的戰死,未必是件壞事。”
他這是什麼理論?袁紹想要發怒,但想想還是納住性子,一句話也沒問。
“袁公試想。”
淳于瓊也知道自己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太過突兀,所以接着解釋:“如果呂威璜不戰死,將軍自然不可能再派出人馬,而劉備自然也不會派出救兵……”袁紹看着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這跟劉備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且大膽問袁公,劉備在離狐的兵力是多少?”
“這個,當然不足七八萬。”
“我們呢?”
“我們自然是十幾萬,這你還不知道?”
“呵呵!問題就在這裡,袁公試想,呂威璜將軍死後,我等加派了兩萬到鄄城,而劉備也派了一萬人去。現在鄧升將軍一死,我等是不是要繼續派兵到鄄城?而他劉備聽聞我等再向鄄城增兵,他是不是也要跟着增兵?”
袁紹被他一說,雲裡霧裡,還是沒有明白:“你把話說清楚。”
淳于瓊笑道:“劉備的兵馬本來無多,若被我等不斷騙到鄄城去,那麼他離狐的人馬是不是越來越少?等他離狐成了座空城的時候,豈不是對我等大大有利?”
看着淳于瓊的壞笑,袁紹不解的道:“可是我等引誘他出兵的同時,我們這裡的人馬不也是相應少了嗎,他離狐沒了人馬,孤的大營不照樣也沒了人馬?”
“非也!”
淳于瓊呵呵一笑:“袁公難道忘了,袁公的人馬要比他多好幾萬呢。袁公你可以儘量往鄄城派去,他劉備就那麼點家底子能耗得過袁公你嗎?”
被淳于瓊一說,袁紹似乎想到了點子,啪案笑道:“此言可奉爲正理!就按照將軍的意思去辦!”
頓了頓,問道,“將軍準備這次發多少人馬,用何人爲將?”
“嘿嘿,玩就玩大一點的,這次就帶他個三萬,加上留在鄄城邊的兩萬多,可有足足五萬呢!要是劉備聽到,他敢不派大軍增援嗎?”淳于瓊得意的笑了笑:“至於帶兵將軍,就讓夏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