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大人都去長安多日了,可有什麼消息了?”
中郎將範先走入郡掾衛固的府上,劈頭就問了這麼一句話。
那郡掾衛固嘆了一口氣,說道:“哎,別說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範先輕哦一聲,看到衛固神色不是很好,也就猜了出來,趕緊問道:“是不是鍾繇他沒有答應?”
衛固說道:“他不答應還好,可他就連郡守大人都沒有放回來。”
他拿起案上的一條竹簡,交到範先手上:“你自己看。”
那範先將竹簡張開,卻是鍾繇送來的。
“豈有此理!”
範先將竹簡丟在了地上,手按佩劍道:“這個鍾繇,他不答應也就罷了,居然將郡守大人給扣押了起來,還要我們送他家眷到長安去?他當我們是傻子麼?衛大人,你可千萬不要相信他。”
他說着,突然輕咦了一聲,說道,“不過,這不會是郡守大人的陰謀吧?”
衛固立即道:“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範先手一指,說道:“你想啊,郡守大人雖然一直以來表面上跟我們客客氣氣的,但若說到‘起事’,他就開始支支吾吾起來,一直不肯答應我們。而這次倒是好了,我兩個稀裡糊塗支他到長安去求鍾繇,讓鍾繇替他在劉備面前求情,讓劉備不要調離他,反倒是成全了他了。他這一去,正是稱了他的意,讓他留在了長安,也就擺脫了我們的束縛了。”
衛固捋須點頭:“如此說來,這件事上還是我們兩個幫了他了?”
範先嘆了一口氣:“好像是這樣!”
衛固眼珠子連轉,氣的跺腳。
那範先道:“大人勿要生氣,其實我們還有把柄啊,郡守大人不是想要我們將他家眷也送過去嗎?我們只要將他的家眷扣下。還怕郡守大人跑了?”
衛固一想,搖了搖頭:“這固然是好,就怕鍾繇若仍是不肯放郡守大人回來,我們拿了他家眷,不但沒有用,反而因此得罪了鍾繇。鍾繇手上握有重兵,若當真跟他兵戎相見,只怕對我們不利。”
“那該怎麼辦?”
範先眼睛盯着衛固,衛固捋須道:“既然郡守大人已經落在鍾繇手上,再想控制他只怕是不可能了。我們不若且賣鍾繇一個面子。送了郡守大人家眷回去。這樣的話,不但沒有違抗‘朝廷’的命令,更可避免少樹一面強敵。將軍你說如何?”
範先一聽,急着道:“那就這麼算啦?”
衛固笑道:“那麼將軍你想怎樣?將軍你要知道,那鍾繇雖然名義上歸降了劉備,可也未必真心向着劉備。像他這種人,我們應當想盡辦法拉攏他,不可在這些小事情上鬧得太僵。就算他不肯幫我們,但若能在我們‘起事’一事上保持中立。則對我們就是莫大的幫助了。我說了這麼多,將軍你明白了嗎?”
範先摸着腦袋:“好像是明白了。”
衛固苦搖着頭。突然又道:“對了!聽說劉備派來河東郡任命的新的郡守就快要到平陰津了,不知將軍準備得怎麼樣了?”
範先說道:“大人不必擔心,我已經在平陰津安排下了數千的人馬。他想渡河,管保是插翅也飛不過來!”
衛固捋須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過兩日,衛固派人將郡守王邑的家眷送到了長安,並送了鍾繇許多的珠寶。呈上了洋洋灑灑上千字的頌文,拍鍾繇的馬屁。
那鍾繇將珠寶全都退了回來,回函的內容。不過警告他們朝廷已經派來了新的郡守,讓他們去迎接,好生侍奉。
“這個鍾繇真他媽多管閒事!”
衛固這邊跟範先背後大罵鍾繇,鍾繇那邊,催促王邑啓程:“朝廷的令書已經下達了多日了,望王大人儘快趕回定都述職。”
那王邑拱手道:“謝謝大人出謀,替我將家眷要了回來,我過兩日也就帶着家眷動身回定都去了。”
“接下來,我們兩路出兵壽張……”
車胄自佔領了東平陸後,又接戰攻下了諸多城池,兵力也得到了擴充。這日,他與將士們在帳內對着地圖,正指指點點的,討論着下一個進攻地點。將士們被車胄天花亂墜的想法給吸引了,正聽得津津有味。這時,突然一名甲士匆匆闖了進來,打斷了車胄的說話。
“將軍,不好了,有大隊劉軍的人馬正往我東平陸趕來!”
此話一出,衆將士都是驚愕非常。
這段時間以來,也只有他們出兵欺負小縣小城的份,什麼時候被劉軍征討過?
那車胄眉毛一凝,問道:“賊人來了多少人馬?”
那士兵回答道:“差不多有一萬多人!”
車胄遽然一聽,嚇了一跳,心想自己加起來不過五六千人,而且都分散了。而東平陸的駐軍也不過三千人,不說質量,但就數量上都差了對方一大截了,這戰還怎麼打?他當即傳下命令,讓全城戒嚴,又派出探馬向畢諶報告消息,希望畢諶能派兵救救自己。
“再探!”
車胄讓探馬都下去了,他則帶着衆多將士登上城樓。
遠遠的,只見西北面煙塵滾滾,分明有無數人馬朝着東平陸趕了來。
車胄身後的將士們議論紛紛,都是不好的言詞,而那車胄,臉上也漸漸變色。但他身爲主將,總不能未戰先怯,漲了敵人的志氣,滅了自己軍的威風。他當即道:“敵人遠路而來,必然疲憊,我等可先開城一戰,挫敵銳氣!”
衆將士聽車胄一說,自然不敢反對,紛紛下去準備了。
等到探馬三報,敵軍距離城外只有十數裡的時候,車胄命人打開了城門。自帶了兩千的兵馬殺出城去。
卻說那領兵而來的,自然是馬超和淩統了。
廩丘時,王忠因聽聞曹休被臧霸所殺,心裡極其震撼。心想他舉兵不過是爲了響應曹休的,沒想到曹休倒是先敗了,這叫他情何以堪?不過說到底,他起兵不管是爲了誰,最起碼一點,他是爲了自己的‘口福’。在他統治廩丘那段期間,啖食人肉。亂殺良民,以致到最後的誅殺士兵,以供他一人之享受,大大的失去了民心、軍心。後來他的副將蔡將軍實在不憤,看不過去,於是在呈現的湯裡暗下了毒藥,藥死了王忠。這之後,廩丘所部歸於蔡將軍統領。
這蔡將軍倒是能夠用兵,只是奈何廩丘士卒本來無多。在馬超和淩統的攻打之下,終於沒能支撐下去,於十數天前被馬超、淩統攻破了城門。蔡將軍聽聞城破了,自嘆不能力保。也就自殺了。馬超、淩統收復了廩丘過後,聽聞東平相薛蘭投降了曹黨,自然心有不忿,又奏請劉備。揮軍繼續攻打東平國。劉備也已經授意他們,可領着他們的軍隊掃平兗州境內所有叛軍,而不必再稟。
當下。馬超跟淩統商議,讓淩統領了三千人馬作爲先鋒部隊,先行到了東平陸。而馬超則率領後繼人馬,加緊趕來。
所以等車胄領兵而出,首先遭遇了馬超軍的先頭部隊淩統。
“將軍!賊將領了數千人馬開城殺了出來!”
淩統聽到部下報說,哈哈一笑,叫道:“他來得正好,也省得老子叫戰了!”
當下,他一騎當先,帶着三千人馬,大喊着迎着車胄的人馬殺了上去。
車胄所部多爲臨時召集的,又沒有經過過多的訓練,戰鬥力本來不強,在淩統人馬的衝擊下,很快不成隊形,亂了起來。那車胄阻擋不住,眼看旁邊士兵有往後面逃跑的了,氣得他長槍亂舞,不斷喝道:“都給我站住!都給我站住!”
他此時的喊聲,在這千軍萬馬的衝擊下,顯得是多麼的蒼白而無力,根本就沒有人聽他的,士兵仍是在倉惶的逃跑。
他的喊聲沒有起到阻止士兵逃跑的作用,不過卻引來一個人的主意。
遠遠的,淩統望見對面一人身穿將軍鎧甲,正喝斥着左右士兵。他心裡一喜,心想此人定是這支隊伍的主將了,我只要將他拿下了,這一戰也就不用繼續打下去了。
淩統想到這裡,暗暗溜到了車胄那邊,舉起刀來,突然叫道:“賊子看刀!”
車胄舉着一杆槍,剛剛撩倒一名士兵,突然看到斜刺裡衝來這個凶神惡煞的將軍,趕緊回了一槍。
哧!
一槍掃出,碰上了對方的刀,手腕微微一震。
車胄心裡大駭,心想此人力氣倒是不錯。又與他對了十數槍,終是他怯於對方的臂力,殺了一陣後,又即收槍而回。
“賊子哪裡跑!”
淩統眼見對方吃了他一刀就想跑,哪裡肯舍,立即追了上去。
那車胄既然吃了虧,知道自己並非對方的對手,只得領着敗軍,退回了城去。
淩統一直將軍隊攆到了東平陵城下,那城上吊橋也已經拽起,城門轟然的關了起來,而城頭上,弓箭手扯起了弓箭,箭矢嘩嘩的射了下來。
“退!”
淩統眼看不能繼續前進,也只好手一揮,將軍隊收了回去,去城外十數裡駐紮了下來。
過了半個時辰,那馬超的後部人馬也就到了。
“某適才與賊將大殺了一陣,賊兵死傷過半。”
馬超聽淩統這麼一說,哈哈笑道:“如此說來,這些毛賊看來也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嘛,這東平陸也必不難拿下。”
淩統說道:“雖然這麼說,只是我們剛剛遠路而來,就怕他們晚上會來劫營,須得早做準備纔好。”
馬超聽淩統一說,哈哈笑道:“凌將軍你多慮了。想他們白天剛剛敗了一陣,死傷無數,晚上怎敢再出城劫營?”
但見淩統樣子不在說笑,馬超也就立即將滿口白牙收了進去,點了點頭:“那好吧!”
“什麼,將軍決意晚上劫營?”
負傷過半的將士在聽到將軍車胄的一句話,都是驚呆了。
那車胄肩膀上也中了一刀,只不過傷勢比較輕。也已經包紮好了。
他走下案來,居中而站,按劍道:“對!”
“可我們不是白天剛剛敗了一陣嗎?晚上再出戰,似乎不妥吧?”
車胄嘿嘿笑道:“也正是因爲白天我們敗了一陣,他們纔不會想到我們晚上要去劫營。更何況,他們是遠路而來,加上白天又勝了一戰,勢必不會有所防備,我們這時候劫營,正是最好的時機。”
衆將士一聽。車胄的話似乎又是十分有道理,也就相互點了點頭。
車胄眼看衆將士都沒有反對,也就讓他們先下去準備了。
等到夤夜三更時候,其他的將士都按照車胄的要求,結束整齊,都在校場上等候着,卻遲遲不見主將車胄的到來。
“快去催催將軍!”
一名士兵聽從其他將士的命令,趕到了車胄的中軍大營。掀開帳門,卻見車胄仍是伏案而睡。
那士兵想了想。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車胄:“將軍快醒醒,將軍快醒醒!”
“嗯?”
“將軍,時候到了。該起兵了!”
那車胄正做着美夢呢,突然聽到“起兵”二字,立即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旁邊士兵一眼。問道:“你剛纔說什麼?”士兵回道:“將軍,三更已經到了,衆位將士都在校場等候着將軍你呢。”
“哦。我記起來了!”
車胄一啪腦袋,他還想動身,一股欠意上來,嘴巴一張,長長的打了個呵欠。
“那個,時候也不早了,讓將士們都撤了,回帳休息了吧。”
車胄突出此語,讓那士兵微微一愣:“這個……將軍,晚上不是要劫營的嘛?”
車胄揉了揉眼睛,罵道:“你看我都累成這樣子了,還劫個鳥營啊。不要說了,下去照我的話說吧!”
他話一說完,也不管他人了,徑直站起身來,走到了榻前。
眼睛迷迷濛濛的,看着白色的被褥,欠意就上來了。
他再次伸手打了個呵欠,身子一倒,也就倒在榻上沉沉的睡了過去,不時鼾聲大作。
“將軍……”
士兵眼見將軍是真的睡了,他也只好搖着頭,趕快趕到校場去,將車胄的話跟場上的將士說了一遍。那些將士不聽還好,一聽肺都炸了。
“這怎麼回事,明明是白天說好的,晚上三更出城劫營。我們都準備好了,將軍卻又不來了?”
“呵呵,那個……將軍的個性,你們又不是不瞭解。上次要打東平陸,跟我們都策劃了幾天了,可臨時突然改變主意,又去攻打魯國了。像這樣的事情還少嗎?見怪不怪吧。”
“……”
少數人都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想要就此散了去,但還有多數人心有不甘。
這些人,本來就是畢諶聯合車胄攻下東平陸後,被迫做的俘虜。他們本是劉備所部,根本就不願意聽從車胄指揮。更何況,眼看劉軍打了過來,他們可不想繼續爲車胄賣命。而難得的是,如今將士們又因爲車胄多次的出爾反爾而心懷怨恨,正好借了這個機會,挑唆他們叛離車胄。
當初車胄起兵時不過數百人,而真正算是車胄心腹的,卻是少之又少。他們對於車胄,根本就毫無忠誠可言。在這些人的挑唆下,很快有許多心懷不滿的人站了出來,他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大聲叫了起來:“對,我們去找將軍問個明白!”
一人動而百人動,校場上的士兵有願意來的,有不願意來的,全都鬧成了一塊兒。
等到將阻擋的士兵驅逐了,那些鬧事的士兵也就衝向了車胄的大帳。
那些守營的士兵眼見變故突生,立馬是一鬨而散了。
那車胄尚且還在榻上呼呼的睡着,突然被人提了起來,對着他耳邊喝問:“我們等將軍你好久了,將軍你爲什麼不來?你就算不來,也好自己解釋。可你一句話也沒有,就打發我們散了。你可知道我們已經等了你一個時辰了,你讓一個士兵打發我們一句,我們就得走嗎?你明明說好的事情,卻又臨時反悔,這叫我們如何相信你!”
“跟他囉嗦什麼,將他殺了!”
士兵們的喊殺聲終於讓車胄明白了過來。他騰的睜開眼睛,哀求道:“不要殺我!”
他一句話未了,早就被旁邊羣情激奮的士兵給一刀砍了。
這邊,軍營內鬧翻了天,士兵互相攻伐。有人開了城門,持着車胄的腦袋來見馬超、淩統:“將軍準備晚上開城劫營,可他明明說好的事情,臨時又反悔了,激怒了將士。將士們反將起來,一起衝進了將軍的大帳,將將軍的腦袋割了,獻與兩位將軍。還有,現在城內大亂,也請兩位將軍速速帶領人馬進城平叛。”
馬超和淩統相視一眼,都是哈哈而笑,站了起來。
馬超笑道:“凌將軍猜得沒錯,晚上車胄還真要來劫營,只可惜他營沒劫,他自己的大營倒是被部下給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