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油燈火苗跳躥,祝公道與馬氏叔侄坐於屋內,目光落在袁旭身上。
袁旭神態沉靜,好似在說一件與他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等攔截二兄派往鄴城之人,這場風雨定是躲不過了!”
“既是做了,又有何懼?”祝公道說道:“公子有何計策,只管吩咐我等去做便是!”
“供認狀已送往青州,待到此地事畢,我等前去投效長兄。”
說出安排好的後路,袁旭見仨人沒有異議接着說道:“某知二兄城府極深且心狠手辣。一旦事敗,我等人頭不保!”
“公子尚且不懼,我等又有何懼?”馬義插了句嘴。
“二兄麾下五百精兵,均爲百戰猛士!”環顧仨人,袁旭說道:“正面廝殺,莫說我等人少,即便五倍於他,也不是對手!”
沒人反駁他的說法。
黃巾起事,動輒數萬數十萬!
官軍往往只有數百上千,雙方廝殺,黃巾還是敗多勝少。
當年成了氣候的黃巾賊尚且如此,區區山賊,更無法與百戰之士抗衡。
“公子有何計策?”馬飛脫口問道。
“分而殲之!”袁旭說道:“二兄暗中於城內安插人手,若欲成事,必先解決他們!”
“稍後派些人手翻牆潛入董家,搶掠董宅倉庫!”
仨人紛紛點了點頭。
“待到你等行事,某便調撥縣兵將附近街道封鎖!”袁旭接着說道:“二兄兵馬雖精卻在外圍。只須將街道封鎖,致使他命令不達,此事便成了多半!”
要動董宅,祝公道最先想到他的母親,向袁旭問道:“今晚可否將家母救出?”
“不可!”袁旭斷然否決:“過了今晚尚有數場廝殺,汝帶同老母如何放開手腳?萬一不慎,以致祝夫人爲敵所獲,豈非錯上加錯?”
祝公道沒再多說。
袁旭說的沒錯!
祝夫人留在董宅雖說憋屈,卻並無性命之虞。
真要將她救出,行事之時要顧念她的安危,一旦事敗還會牽累了她!
“公道領人潛入董宅,馬飛、馬義帶領人手,於安義巷設伏……”袁旭接着說道。
馬飛問道:“城內街道縱橫交錯,因何單在安義巷設伏?”
“此處距董宅最近,且街道最爲寬闊,某料定外圍兵馬會從此處趕來。”
“雖是事先設伏……”馬飛面露遲疑。
袁熙麾下是披堅執銳的百戰將士,他們卻只是一羣烏合之衆,在人數上對方也佔着優勢。
雙方力量對比懸殊,即使事先設伏,此戰結果尚難預料。
“只須於路上備些乾柴,待敵深入放一把火……”祝公道接過話頭。
止住了他,袁旭說道:“城中放火,牽連衆多,此舉斷不可行!”
“若非如此,我等如何會是對手?”祝公道眉頭皺了起來。
他也知道在城內放火牽連諸多。
房屋相接,一旦放火,許多人家必受牽連。
然而除了此法,他卻想不到任何行之有效的阻敵之策!
“尋些木棍、竹竿!”袁旭說道:“削尖備用!民宅屋頂多布弓箭,張開口袋,只等敵方來鑽!”
“暗伏城內之人如何處置?”祝公道問了一句。
“董宅亂起,這些人必定前去查看,待縣兵封鎖街道,公道於半路截殺!”袁旭說道:“爲免落了口實,一個不留!”
“速速行事!”袁旭不再耽擱,擺了下手。
仨人起身應了,紛紛退出。
攔截袁熙信使,許多事不可能遮着掩着。
董家遭襲,袁熙暗中留在城內的好手顧全主子自會前往查看,以襲擊董宅爲名將他們誅殺,便是名正言順。
袁熙若沒有下一步的舉措,上蔡之事或可輕易了結,彼此雖是反目,損耗不至過多。
然而袁熙真的會毫無動作?
袁旭不信,也從沒奢望過!
站在窗口,望着黑黢黢的小院,他半點睡意也無。
大約兩三柱香之後,董宅亮起了火光。
隨着火光亮起,宅子裡傳出了紛亂的嘈雜聲。
男男女女的哭喊伴着陣陣喊殺,使得這座寧靜的宅院陷入一片恐慌。
袁熙身邊衛士不多,至多力保他所入住的庭院,董家豢養的護衛形同虛設,根本沒被袁旭納入預想。
望向火光亮起的地方,聽着嘈雜的聲音,袁旭一臉凝重。
成敗就在今晚!
袁旭毫無睡意……
和董晴纏綿兩度,已經睡下的袁熙也被外面的動靜驚醒。
“公子,有賊人殺入董宅!”門外傳來一個衛士慌亂的喊聲:“不知可會殺往此處,公子還是……”
“慌什麼?”猛的坐起,袁熙喊道:“死守庭院,莫要讓賊人闖入!”
“諾!”衛士應了一聲,轉身跑開。
火光透過窗口照進屋內,袁熙臉頰被映的一片通紅。
他有些緊張。
萬一殺進董宅的人衝了過來,憑他身邊那點人手根本無力抵敵!
然而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還沒到最後一步,此時若走,便是滿盤皆輸!
即使他真是那些人的目標,最後關頭也能丟下董晴,在衛士掩護下趁夜翻牆逃離。
董晴也被外面混亂的喊聲驚醒。
驚恐的睜圓眼睛,她蜷縮在袁熙身旁,緊緊挽着他的手臂,身體也在劇烈哆嗦。
推開董晴,袁熙起身穿上衣服。
混亂的喊聲離他住處還很遠,他卻不願冒險。
暫時沒有逃跑的打算,並不意味着危險來臨還不會跑。
見他起身,董晴也匆匆將衣衫套在身上。
望着外面成片的火光,袁熙發現喊聲竟是漸漸低了下去。
“公子,賊人退了!”門外傳來衛士的聲音:“他們只是劫掠了董宅倉庫,並未殺向此處。”
“他果然不敢殺某,某卻如何容他?密令暗伏之人下手!”眸中露出殺機,袁熙吩咐了一句。
火光漸漸暗淡,嘈雜的喊聲越來越低,最後只餘下奴僕與奴婢整理宅院時猶帶着後怕的相互招呼……
走到袁熙身後,望着窗外漸漸暗淡下去的夜色,董晴小聲說道:“結束了……”
“只是剛開始!”袁熙冷冰冰的冒出一句。